70 不可讓西岐獨木難支
第070章 不可讓西岐獨木難支
廣成子、赤精子兩位道人離開後,殷郊、殷洪立即帶着殷誦、黃天祥,向東魯趕去。
兩人這回再不敢大意,唯恐姜子牙還有後招,急急忙忙用上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游魂關東面,東魯叛軍大營。
此時,東伯侯姜文煥正坐在主帥營帳內,為久攻不下游魂關愁眉苦臉。
殷郊、殷洪直接遁入東魯大營,于衆目睽睽之下顯出身形。
周圍的将士,誤以為他們四個是哪路來的刺客,紛紛舉起槍戟指向太子殿下四人,将他們重重圍在中間。
殷洪一看這陣勢,俨然是将他們看做敵人了,不由得覺得好笑。
二王子暗道,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得自家人了。
殷洪不願在這種事上消耗精力,先聲奪人報出了自家身份。當即就有一個小将,轉身跑去帥帳禀報。
姜文煥乍然聽到兩個外甥來到,心中大喜,只道殷郊、殷洪必然是修行有成,特意下山來助自己這個舅舅闖過游魂關,殺向朝歌,尋纣王報仇的!
但是下一刻,姜文煥想到了十四年前,大外甥特意交托給自己撫養,卻被侯府弄丢了的男娃兒。
東伯侯臉上頓時臊得慌,一時間又惶恐起來。
姜文煥不禁羞愧地自問:大外甥殷郊這一次回來,必然要問起那個孩兒,我這個舅父應當如何回答?
姜文煥百般滋味在心頭,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東伯侯帶着愧疚之情,走出了營帳,親自去迎接兩個外甥。
來到前頭操場,姜文煥立即認出了重重包圍中的兩位殿下,卻對殷郊、殷洪身後的殷誦和黃天祥十分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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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殷誦戴着面具,而黃天祥打着光頭。姜文煥把他們各瞧了一眼。見他們站在兩位殿下身後十分乖巧,姜文煥便當他們是山上侍奉修行的童兒。
太子與二王子擡眼看到舅舅,當即撥開抵在面前的各色兵器,來到姜文煥面前。
兩位殿下向東伯侯行了後輩禮。
姜文煥心中有愧,根本不肯受兩個外甥這一拜。他連忙伸手将兩位殿下扶起,口中稱呼“殿下”。
殷洪見到舅舅這般氣虛情短的模樣,不由得皺起眉頭。
殷洪情不自禁地回頭去看自家侄子。
殷誦此刻戴在臉上的正是五人初到西岐那一日,哪吒同兩位殿下一同買的面具。
這張面具本就是雕得極為醜陋,是一張惡鬼面相。後來哪吒在殷誦的建議下,給面具塗上了一層彩色顏料,竟然把這張面具弄得反更恐怖。活人戴着它,好似鬼王降世。
也就是此時是青天白日,此處又是軍營,全是刀口舔血的士兵。否則殷誦戴着這張面具,少說吓死一兩個路過的。
殷洪回頭來看的時候,殷誦正用左手遮在面具上,只露出上半張惡鬼臉。面具下的眼睛黑幽幽如兩眼黑泉,眸光靈動地流轉着。
就在剛剛他們即将進入東魯大營時,殷誦忽然掏出了這張面具,言說他先不與舅姥爺相認。
殷郊和殷洪只當殷誦記恨自己幼年時被擄走、抛入東海這樁事。當年殷誦險些因此葬身大海。在兩位殿下看來,殷誦記恨這件事理所應當。
就是他們兩個大人一想到這件事上,都是氣憤不已,恨不得立刻跑到舅舅面前,質問真相。
因此,舅甥三人走入主帥營帳,分主客兩邊坐下後,身為殷誦父親的太子與東伯侯彼此關心了一番,便佯裝不知殷誦情況,開口向舅舅詢問起兒子的近況:
“說來也是我這個父親沒用,竟是十多年來不得師父準許,下山來看望他。”
“好在有祖母和舅舅照顧,殷郊才能安心在山上修行。”
“不知誦兒現在是在軍中立功,或是在舅父家中享樂?”
姜文煥手中正舉着酒杯。他本是想和兩個學成歸來的外甥歡飲一番,不想殷郊這麽快就将話題引到了殷誦身上。
姜文煥臉上的喜悅一掃而空。
他放下酒杯,面色沉沉。
良久,姜文煥嘆氣,将實情告訴了兩位殿下。
“舅舅不瞞你們。其實太子将那娃兒送到我這裏,不過兩年,他就被人擄走,丢進了東海。想來這苦命的孩子已經……”
姜文煥心中戚戚然,再也說不下去,羞愧地低下了頭:這可憐苦命的男娃娃是他長姐的長孫,他竟糊塗地将這個外孫弄丢!這些年來,他可謂是每日每夜都活在愧對親姐、外甥的痛苦中。
人人都道他未老先衰,正值壯年卻滿頭華發,是受困游魂關,壯志難成的緣故。卻罕有人知道,他這滿頭白發有一半是為那個無辜的男娃而生。
殷郊聽到舅舅如實相告,心中微微松了口氣。他剛剛問出那番話,竟是有一瞬害怕舅舅欺騙自己,說殷誦是自己生病夭折的。
但是,殷郊很快就意識到舅舅沒有和盤托出。
兩位殿下對視一眼。殷洪豁然起身,替兄長向舅舅發難:“聽舅舅言語,是只知我那苦命的侄兒被人丢去東海,卻不曾見到他屍身,不知生死了?”
姜文煥微微一愣,點了下頭:“但是東海潮浪洶湧……”
殷洪直接打斷姜文煥的話,冷笑起來,兀自推斷道:
“由此可見,舅舅是已經抓到擄走、害死誦兒的真兇。殷洪不明白,舅舅話已說到這地步,緣何對那真兇姓甚名誰、何方來路避而不談?”
姜文煥聞言,陡然握緊酒杯,卻是沒有立即回應殷洪的問話。
殷洪見此,說出口的話立即變得尖酸刻薄:“莫不是舅舅只當我們兩兄弟是殺父仇人的兒子,不是母親的親兒子,舅舅的親外甥?舅舅同樣怨恨我們,就連我那只有三歲的無辜侄兒也不能容忍,親自叫人把他抛入東海?”
姜文煥一聽這話,臉色大變。他萬萬沒有想到殷洪會說出這番刺人心的話。
東伯侯猛然起身,一把抓起酒壺摔到殷洪面前的地上,大罵:“原來在你們兄弟眼中,我這個舅舅是這般的小人!”
二殿下絲毫沒有畏懼,反而瞪着一雙燃燒着熊熊怒火的眼睛,對上親舅舅同樣飽含怒氣的眸子。
殷洪火上澆油:“侯爺這般火氣,莫非是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
殷郊想到兒子差點葬身魚腹,而今嫡親的舅舅俨然還想包庇殺人兇手,臉上也是怒氣沖沖。因此,就算他看出殷洪在故意激怒姜文煥,也是一聲不吭,只等姜文煥将真兇交代出來。
姜文煥咬住兩邊牙齒,狠狠地磨了磨。他紅着眼睛瞪着殷洪,卻是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直到最後,他一屁股跌坐在席上,臉色鋼白鐵青:“動手的是你們外祖母的娘家侄兒!”
“當年父侯被召入朝歌,他父親、兩位叔叔是随從,同父侯一般都被斬殺在朝歌王宮中!”
“你們要我如何與你們說清這樁官司?”
姜文煥張開大手捂住額頭和眼睛,痛楚地喘起粗氣來。殷郊、殷洪是他的外甥,那個葬身東海的男娃是他的外孫。他這個做舅舅、姥爺的再怨恨纣王,又如何會遷怒到這三個無辜可憐的孩兒頭上?
可是,暴君殘殺的人太多了。他不恨,卻攔不住其他的受害人不去恨。
殷洪沒想到會問出這樣的答案,一時啞口無言。
殷郊也被這個殘忍的答案,刺激得雙眼通紅。他不禁開口,聲音微微顫抖地問道:“外祖母她……”
姜文煥連忙打斷殷郊,不許他胡思亂想:“母親至今不知道這件事。”
“你外祖母最疼愛你母親,若是知情一定會阻止。而今,我也不敢将真相告知她,只說你……你那苦命的孩兒被拐子帶走,不知去向。”
姜文煥不禁祈求地望向兩個外甥:“你們外祖母的娘家,如今只剩這一點血脈了。就當我這個舅舅求你們,便是要報仇,也不要讓你們外祖母知曉。我自去報他身死戰場,将你們外祖母哄過去。”
殷郊同殷洪一般沉默着。
殷郊最後道:“此事我還需要想想。”他要問過殷誦,看他是否要報仇。
殷洪一屁股坐了下來,生氣地撇過臉去,執拗地不想再看一眼姜文煥。
舅甥三人不歡而散。
姜文煥已經将當年真兇的信息給得足夠多。殷郊嘆息一聲,沒有逼迫姜文煥道出真兇的姓名,成全了外祖母與舅舅一段母子情。
兩兄弟很快掀開營帳,走了出來,正對上站在門口的殷誦和黃天祥。
營帳不隔音,殷洪與姜文煥那番對話聲音也不小,殷郊猜測兒子已經将他們的談話都聽在了耳裏。
只是殷誦依舊戴着惡鬼面具,殷郊也不知道他此時的表情如何。
殷郊自己聽到真兇竟然是血親時,他的心情既憤怒,又十分悲涼。
殷郊将心比心,料想殷誦大抵也是這般心境。
殷郊剛要開口對兒子好生安慰一番,殷誦卻輕輕擡手,示意他這個父親什麽都不必說。
然後太子聽到兒子說道:“我去見見舅爺爺。
說罷,戴着面具的少年已經從他身邊走過,獨自一人進入了營帳。
姜文煥此時正心情極為不好地坐在上首,他想喝酒,卻發現酒壺早就被自己砸到了地上。
姜文煥更加煩躁,迫切地需要一壇烈酒,解解心頭積壓了十二年的郁氣。
東伯侯當即起身,走向兩個外甥剛剛就坐的長案,伸手去取案上的酒壺。
就在這時,殷誦掀帳走了進來。姜文煥立即扭頭向他這邊看來。
姜文煥看到進來的是方才操場上,站在殷郊身後戴着吓人面具的侍從。東伯侯不禁皺了下眉頭,不知道對方跑進營帳做什麽。
姜文煥望了殷誦一眼,沒有在意。他倒還有那一點自信,兩個外甥不會找人來暗害他。
姜文煥拎起酒壺,走回自己的座位。
姜文煥走動,殷誦跟着走動。姜文煥剛剛席地坐在案後,一擡頭就見到“鬼面侍從”已經來到他的面前,和他面對面地坐在長案另一邊。
姜文煥再次皺起了眉頭。呵斥的話下一刻就要出口,卻硬生生地卡在了他的喉嚨裏,一個音都洩露不出來。
殷誦當着姜文煥的面摘掉了面具。姜文煥哪裏能認不出他的這張臉與已故的姜王後有着五分相似?
姜文煥因為面前這張臉,大腦空白了一瞬。他很快醒悟,感慨道:“原來你沒有死!”
殷誦見姜文煥已經認出自己,當即向對方行禮,大大方方地喊了一聲“舅爺爺”。
殷誦對舅爺爺說道:“誦兒不死,是有貴人出手搭救。這卻不能成為殺人者免除罪名的借口。”
姜文煥無言以對,他終究是十分對不起這個外孫。
殷誦瞧出姜文煥對自己懷有愧疚之情,當即敞開和姜文煥說道:“明人不說暗話,孫兒這次來東魯,是想借舅爺爺東二百諸侯之勢,鼎助父親報仇雪恨、代纣為王。”
姜文煥心頭微微一驚,倒不是十分驚訝。
姜文煥半點不知道闡教力鼎武王伐纣,周室代商這件事。在他看來,他的姐姐生前是殷商王後,兩個外甥也是上了玉牒的太子、王子,這天下的王位合該是大外甥殷郊的。
姜文煥原本做的打算,就是将纣王斬殺後,設法将殷郊從昆侖山上弄下來,推他當大王。
姜文煥上下打量着面前比殷郊、殷洪更像姜王後的少年。他吐了一口濁氣道:“你便是不說,你父親來了,我既是要昭告三軍,以他為主帥,向暴君複仇。”
姜文煥仔細想着,若是殷郊登基成為國君,他手下這些部将俱能得一份“從龍之功”。想來,這些混賬能更賣力去闖那早該死的游魂關。
殷誦卻搖搖頭,不同意姜文煥的計劃:“舅爺爺先不要這般做。如今,西岐因為武成王一事,正着了朝歌聞太師的眼。”
“聞太師已經先後派了兩撥人馬,征讨西岐。可惜都是虧本買賣。”
“我曾在聞太師帳下做事,知曉這位老爺其實是個火爆脾氣。如此受挫,必然加大對西岐的進攻力度。”
“常言道‘鹬蚌相争,漁人得利’,此時正是東魯養精蓄銳的好時機。”
殷誦将游魂關外的局勢變化,一一講述給姜文煥聽。
姜文煥心道,哪裏來的“常言道‘鹬蚌相争,漁人得利”?這句話他就不曾聽過。
不過這八個字一聽就十分有寓意,姜文煥沒有對這句話提出質疑,免得讓自己顯得沒有文化,叫外孫瞧不起。
姜文煥不禁和外孫密謀起來:“如此說來,我現在應該退兵,讓西岐去消耗朝歌的兵力?”
殷誦再次反對:“舅爺爺萬萬不可如此。當年南伯侯就是瞧着舅爺爺起兵,他那邊才順勢舉了反旗。如今,舅爺爺突然偃旗息鼓,鄂順必然懷疑有詐。他從三山關退兵或許不可能,但是一定會收縮攻勢。”
“如此一來,朝歌的壓力大減。聞太師便可以集中兵力進攻西岐。西岐再是厲害,也是獨木難支,很快就會敗下陣。”
“舅爺爺應該知道,西岐如今堪稱天下最富足的州府,說它是一個大糧倉都不為過。朝歌得了這個糧倉,下一個要對付誰,就不用外孫說了吧?”
殷誦半真半假地向姜文煥剖析将全部壓力丢給西岐的壞處。他是半點不提西岐受困,一定會有闡教的仙人出手。僅憑聞太師之力,想要西岐輸,根本不可能。
東魯謀反謀了十幾年,早就兵困馬乏、對戰事十分厭倦。殷誦剛剛在軍營中兜了一圈,發現軍紀着實堪憂。
身在前線的将領、士兵已然如此,後方的文臣、平民就更不用說了。
殷誦立刻意識到,此時讓東魯的軍隊退兵回老家去,以後再想把他們拉扯出來,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說不得,姜文煥這邊剛剛退兵,朝歌那邊得了風聲,立刻派來天使,将诏安的聖旨送到東魯,傳遍整個東域。
到時候,他這位舅姥爺能不能壓下東魯的貴族、整個東域二百小諸侯對“和平”的向往,就難說了。
姜文煥在殷誦的言語引導下,立即意識到西岐若是被朝歌踏平,下一個遭殃的就是東魯。
聞太師憎恨西岐收留了武成王不假,可是若不是武成王從朝歌叛逃,聞太師早就挾着鎮壓東海平靈王的氣勢,從陳塘關外一路南下,将他們這支反軍一塊兒平了。
“如此說來,退兵确實不可取。”姜文煥皺眉道。他挑開眼向殷誦看去,“這要如何保存勢力?”
殷誦立即說道:“不過是‘虛張聲勢’四個字。舅爺爺多多佯攻游魂關,一來叫朝歌不敢動東路的兵力,二來也能鼓舞鄂順繼續與三山關火拼。再者,日後父親登基為王,要招攬西岐與東都,面子上也能好看些。”
姜文煥聽殷誦講得頭頭是道,不禁好奇地問了一嘴:“你似乎忘了北域這一塊。”
“哦。”殷誦嘴角輕輕地抽搐了下。但是為了安姜文煥的心,他還是選擇坦白:“北都世子崇應鸾視我如……嗯咳,親孫子。”
姜文煥:“……”=_=
“若由我去游說北都,絕對沒有問題。”殷誦眼睛往兩邊瞥了瞥,說話的語氣倒是十分的篤定。
姜文煥對這件事不予置評。他姑且信了殷誦的話:“我需要同你父親、叔父仔細商量這些。”
殷誦立即說道:“舅爺爺只說這些是你主意即可。父親在仙山上修行十多年,如今只想報仇,不想繼承王位。”
姜文煥微微皺眉:“那你二叔呢?”
殷誦回道:“二叔雖然不曾明說,但是我看得出,他只想讓父親當大王。他自己也是不想稱王的。”
姜文煥不禁沉吟了起來,一時之間也分不清,在仙山上修行做仙人,與在人間做帝王,兩相比較哪一樣才是更好的。
姜文煥對殷誦心懷愧疚。眼下殷誦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讓姜文煥做那等喪心病狂的事,他都會無條件答應。
莫說給殷誦“背鍋”,将這些謀劃全算在自己頭上。就是殷誦要求姜文煥交出東魯四十萬兵馬給他,姜文煥都未必不會答應!
兩人談好事,姜文煥當即要請殷誦陪他喝酒。殷誦覺得這玩意傷肝,婉拒了。
殷誦在和舅姥爺商讨日後東魯形勢的走向,外邊殷郊與殷洪沒有半刻閑着。他們兩人被元帥姜文煥親自領入營帳,此時身份已經在軍營中傳播開來。
姜文煥當年起兵,發出的檄文中列數了纣王種種暴政,尤其細說了姜王後慘死、兩位王子被推出午門差點斬首這兩樁。
那篇檄文寫到這兩樁事上,真可謂是聲聲涕淚,句句泣血,叫人讀了無不動容。
不過盞茶功夫,東魯軍營已經傳開了消息:當年差點被暴君斬殺,東魯姑奶奶誕下的兩位殿下從仙山學成歸來,到他們母親的娘家來了。
殷郊和殷洪借着這趟風的便利,很快找到了姜文煥口中的,外祖母娘家僅剩的血脈。
此人姓屈名覺,是東魯一等大貴族的族長,是姜文煥帳下一員猛将。
殷郊和殷洪找到屈覺帳下時,這人已經接到消息。屈覺對殷郊和殷洪出現在自己面前,絲毫不意外。
屈覺不知道十二年前,他親手扔進木盆抛入東海的男娃尚活在陽世。但他對這件事絲毫愧疚都沒有,反而看到殷郊和殷洪的時候,一臉的仇恨。
殷誦走出營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二叔與一名十分強壯的将士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滾來滾去。
殷誦立即猜到,這名将士就是當年擄走自己的惡徒。
殷誦不禁在心底搖頭。殷洪作為昆侖山的煉氣士,想要打死一個凡人再簡單不過。
殷誦看得出,殷洪是顧忌東伯侯的母親,才沒有下死手。在殷誦看來,這是極為不明智的。
殷洪理應要麽下不去手,就當看不見屈覺;要麽就下死手,一絕後患。
如殷洪現在這般扭扭捏捏,看着是他教訓了屈覺一頓,但是他堂堂煉氣士、仙人還要和一個空有蠻力的凡人将軍滾做一團,這分明是在擡舉屈覺。
另一方面,周圍看熱鬧的将士會根據屈覺的實力,推斷殷洪的本事,覺得殷洪在仙山修行十幾年,竟然連一個凡人都鬥不過。
殷誦環顧四周,見周圍有好事起哄的,也有許多想要拉扯勸架的。殷誦敏銳地觀察到,那些看似中立的将士,其實多是站在屈覺一邊,反而對殷洪很是氣憤。
殷誦沒有為此氣惱。屈覺和這些将士一起追随姜文煥反叛,生死與共十數年。這些将士有維護之情,理所當然。
殷誦更是明白,以殷洪的脾氣,絕對不能容忍屈覺好端端地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長此以往,必然影響殷郊與殷洪在東魯軍營中的聲望。
殷誦不會做“仇者快、親者痛”的事情。
他回頭,沖黃天祥使了一個眼神。
黃天祥心領神會,腳下飛步沖入鬥毆中的兩個人中,一把抓住屈覺扔到殷誦面前。
黃天祥剛剛在帳外聽得明白,正是這厮狠心想要害死殷誦。因此,他将人抓到殷誦面前還不解氣,左腿接連兩下踹在屈覺膝彎處,叫他吃疼受不住,跪在殷誦面前。
屈覺自然不肯向殺父仇人的孫子下跪。他想要站起來,但是黃天祥已經伸出左手,死死地按在他的肩膀上,讓他難以起身。
殷誦任由黃天祥作為。四周不論是起哄的、勸架的,或是不作言語的,齊齊向殷誦聚來。這些人待将殷誦團團圍住,下一刻七嘴八舌地指責殷誦、黃天祥,指谪他們兩個小兒竟然如此羞辱為東魯立下汗馬功勞的将士!
殷誦絲毫不為周遭的言語攻擊而動容。他擡眼,向父親和叔叔看去。
殷郊伸手将殷洪從地上拉扯起來。兩人看着四周的喧鬧,也沒有想到只是讓屈覺這個禍害向殷誦這個受害人下跪,竟引出這般的事态。
殷誦瞧出殷郊、殷洪已經看出,他們在東魯的處境。
他輕輕勾起唇角,低下頭直截了當地質問屈覺:“是你在我三歲的時候,将我從侯府擄走,扔進東海自生自滅?”
屈覺直言不諱地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卻是十分驕傲的模樣。其實當年事發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将領知道了他做的這樁事。這些将領中不少就站在這裏。
當年前代東伯侯受诏前往朝歌,陪同的可不止有屈家的子弟。這些将領現在為他說話,何嘗不是與他同仇敵忾?
只不過這些人沒有他的氣概,不敢當着東伯侯姜文煥的面,說出真心罷了。
殷郊站在人群裏,瞧着屈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做派氣得不輕,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厮。但是周遭的情形,更是讓殷郊心驚。
殷洪沒有殷郊想得那麽多,他随手拔了一支長槍就想把屈覺這厮一槍捅死。
殷誦這時候說話了。他微笑着對屈覺說道:“我知道,你是想要為你的父親、叔叔報仇。雖然我那時只是一個三歲的蒙昧兒童,但是你殺我,等于絕暴君的種。”
“但是衆所周知,我雖然是暴君的孫子,卻和他有着血海深仇。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向暴君複仇。”
殷誦笑着看向屈覺:“其實我是很佩服你的。”
屈覺不禁一愣,暗道面前的小子倒是很有胸襟。可惜他不會被對方這些好話打動。
如果有機會,他依舊會對面前的少年,乃至少年的父親、叔叔動手。
既然要報仇,又怎可有把仇人的子嗣留下的道理?
屈覺正想着怎樣把眼下的陣仗渡過去。他掙紮着又想站起來。黃天祥卻死死地壓制着他,絲毫不給他機會。
殷誦輕輕擡手,讓黃天祥放開屈覺。黃天祥雖然不樂意還是很聽話地收手,退到一邊。
屈覺立即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
這時殷誦對屈覺說道:“我雖然佩服你,但是一點不向你報仇,必然被人恥笑。別人肯定會說我是個膽小、懦弱、沒種的男人。甚至連我的父親、叔叔都要被人這樣恥笑。”
“我身為他們的兒子、侄子,不能這般不孝。”
他問屈覺:“我想與你比試一場。你贏了,我這顆腦袋給你,我的父親和叔叔絕不向你複仇。”
“我贏了,只要你去做一件事。”
屈覺瞧着殷誦遠超同齡人的身高、體型,掂量了一下。屈覺不覺得殷誦小小年紀,能是自己這個身經百戰的老将軍的對手。
屈覺應聲點頭:“好!我若輸了,我的腦袋你盡管摘去!”
黃天祥聽到殷誦要與人比武,頓時兩眼亮了亮,追着殷誦和屈覺前往最近的校場。
殷郊和殷洪對視一眼,倒不覺得殷誦會輸。他們随着人群,向校場走去。
屈覺取了一把長槍,一把闊口大刀,竟然是難得的雙手戰師。
殷誦走到兵器架,挑了一柄方天畫戟,随手揮舞了兩下,輕松寫意得很。
殷郊和殷洪都是使畫戟的高手,殷誦自然将這樣兵器好生練習過。
屈覺剛剛挑好趁手的兵器,回頭就看到殷誦背負畫戟,站在校場另一邊。屈覺登時心頭一驚。
他們軍中人,最是清楚,方天畫戟這等兵器,不是十分勇猛之人,根本使用不得。
能将這項武器運用得如臂指揮的,從來都是戰場上一等一的戰将,尋常百人千人都不是敵手。
屈覺瞧着殷誦輕松的模樣,竟然未戰先怯了起來。
但是屈覺沒有想到,殷誦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不過兩招就将他擊敗在地,動彈不得。
屈覺震驚,東魯的将士們比他更加震驚。屈覺的實力在東魯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将,在東魯的地位與西岐的南宮适同等。
尋常七八個士兵都不是屈覺的對手。
沒想到,就是這樣蠻熊一般強壯的屈覺,兩招就被一個少年擊敗,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難得的,殷誦沒有趁機報仇,而是放過了屈覺一馬。
這等胸襟已經叫衆将士刮目相看,再不敢輕看他。
屈覺嘔了兩口血在地上,爬了三次才勉強撐着長槍爬起來。他心知肚明,殷誦憑着這一回比試,已經在軍中立威。
屈覺受不住肺部的疼痛,咳嗽出聲,然後又吐了一口鮮血。
他一抹嘴角,向當年在襁褓中差點被自己淹死的少年望去:“你要我做什麽?”
殷誦輕蔑地看了一眼手下敗将:“我要你做我複仇的馬前卒!”
“我會向舅爺爺要一匹好馬,再給你一套防禦力極好的鎖甲。”
“你就穿上鎖甲,騎上快馬,拿上你最拿手的兵器,現在就去朝歌,想方設法殺了纣王!”
屈覺呼吸為之一窒,本就因為嘔血而慘白的臉色更白了。屈覺整個人都愣住了。
殷誦瞧着他不說話,不屑地輕笑出聲。他目光在那些似有意動的将士臉上一一劃過。他冷笑着對屈覺說道,又似對那些将士說道:“那就是你不願意前往朝歌刺殺纣王了?原來你的仇恨與勇氣只能支撐你對一個三歲的孩子動手。”
“真是白白浪費我的感情。我真當你是一個不畏強權的豪傑呢。”殷誦嗤笑出聲。他将槍口掃向在場剛剛每一個動嘴指責過自己的人:“你們呢?你們和這位将軍一樣嗎?”
殷誦根本不等這些将士回答。他的臉色陡然一變,嚴厲而殘酷地看向屈覺:“我不殺你,是以為你是一個英雄豪傑。你若不是,我現在便殺了你!”
屈覺心頭咯噔一跳,知道自己已經沒了拒絕的餘地。否則,他今日便是從殷誦手中逃脫,日後在軍營中也一定會被許多人看不起,被戳脊梁骨。
屈覺一咬牙,認下了殷誦的命令:“屈覺願賭服輸!今日即啓程前往朝歌,與我自家父輩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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