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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辛的感嘆中, 衆人回過頭來。

“你認識?”多姿問。

陸辛點了點頭,“他叫小善。”

陸辛回憶道:“我剛到六合門的時候,還是個外門弟子。那會我們年紀相仿,但他已經是溫掌門身邊的人了, 他那個時候負責照顧溫掌門的起居日常, 若她閉關,他就護法。聽聞他是溫掌門撿回來的, 後來靠着過硬的實力, 成為了她身邊唯一的侍者。不過, 溫掌門自戕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這麽說的話, 怪不得他會雲光劍法了。

在溫靜身邊,只要不是笨到離譜, 看都能看會了。

更何況,他們想到當時溫靜帶屍體回來, 毫不避諱的進行研究, 小善又是每天都在她身邊的人, 就算溫靜不會教他魔靈控制的辦法,他學習模仿總能摸到點門道的。

“那他是被逐出師門了?”草草追問。

陸辛:“不是。那會門派太亂了,溫掌門自戕後要處理的事情非常多。而且, 溫掌門身邊有太多閃耀的人了, 他其實算得上平凡到不起眼, 所以他失蹤後大家是隔了一段時間才發現的。畢竟發現的晚了,再想去找也已經來不及。”

“這樣的話, 他還是顧念舊情才放走之前那些師兄的吧?”草草猜測。

小善冷笑出聲, “純粹是看你們太廢,用不着。”

“……”

金燦燦反駁道:“不, 我在想,或許姜升師兄并沒有死,他是故意把姜升師兄留下的。”

金燦燦看着面前的少年,“你已經活不了太久了,但你真死了,你無法保證你的計劃能一直持續的進行下去。所以,你需要一個跟你志同道合,能幫你繼續這一切的人。其他門派你信不過,那唯一能用的也就只有六合門的人。”

“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小善沒有黑霧的那只眼睛微微上挑,透着驚訝,“看來你比姜升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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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恐怕要失望了。”金燦燦說道。

可惜,小善根本給她繼續閑談的機會。

混沌之中一個圓形的屏障忽然拔地而起,把金燦燦與同伴們隔開。陸辛等人當即拔劍,但劍才揮了過去,就被一道灰色透明的結界給吸住了。

他們的劍紛紛被強行吸進結界裏。

“小師妹!”聽風急喊。

金燦燦掃了一眼結界,淡定沖他搖了搖頭,“師兄,不必擔心,我可以應付的。”

聽風看嘴型知道她說了什麽,可還是不放心,想要再試一次。

陸辛攔住了,“相信她。”

小善明顯沒有殺意,否則,他們不可能還有跟他閑聊的機會。

眼下他們只能在外面等一等了。

“我都說了你要失望的。”金燦燦看向小善說道。

小善冒着黑霧的眼睛裏霧氣更盛,“這可由不得你選。”

剛說完,高空中突然升起雲朵,雲朵幻化為一束束冰冷的寒劍,對準金燦燦。

這些劍要全落下,金燦燦會被捅個對穿。

在絕對境界碾壓的情況下,她毫無還手之力。

她的這身板比什麽都重要。雖然不太習慣,但此時此刻,她也只能靠嘴取勝了。

雲劍落下,金燦燦輕輕掃過頭頂,淡定道:“小善,雲光要随心而動,你還沒領悟這劍意嗎?”

落到半空的劍驀然停下。

“你說什麽?”小善難以置信道。

這話何其熟悉,那是以前溫靜教他時總對他說的話。

她怎麽會知道的?

就在他愣神的空擋,金燦燦手裏的釘耙朝着他狠狠地推了過去。

小善往後一撤,風凜冽刮過,将她手上的紗布都給刮爛了。

小善沒想過她會偷襲,本欲罵人,可看到她手上已經淡化不少的青色斑點,頓時愣住了。

這跟屍斑一樣的東西他可太熟了。

魔靈雖為邪術,但本質也取材自轉生體系。大多數人都以為魔靈是用邪法操控,但其實主要原理便是控制死者的神識,這也是為什麽魔靈需要自願的根本原因。獻出神識者,好比把自己的神識放在了一個信得過的地方。操控者真正所控制的,也只有神識而已。

身體死亡,正常來說,死者也就會開始腐爛。操控者為了避免腐爛,就需要把這些魔靈放到極陰之地,用陰氣來進行滋養。

他當年也是因為知道這個,才找到的奧覺。

煉化好的魔靈是無法在天地之間的陽光下行走的,否則就會出現這樣看似屍斑的青色斑點。這是魂魄消亡,僅有神識操控身體才會有的副作用,也是違背天地法則的一種代價。

但金燦燦是活人。

他瞬間明白了什麽,問道,“你怎麽會有這青斑的?”

金燦燦手上火辣辣的疼,沒等她回答,小善又追問道:“你是神識轉生?”

金燦燦看了看他,坦然承認,“不錯。”

“神識轉生只在古籍上記載過,歷代從未有人成功,這是魂魄消亡還能繼續活着的唯一修法。據說只要神識與身體無法融合,那就會極快的死去。”

金燦燦不以為然,“我要做的事情,沒有不成功的。”

小善怔怔地看向對面。

他那一只還屬于人的眼睛裏,情緒從震驚,疑惑,驚喜,到難以置信,快速地轉變着。

百年前,看到溫靜在寫神識轉生之術的時候,他問過這個問題。

而她也是這個回答。

神識轉生,放眼整個修真界,也只有神識強大如溫靜才敢去嘗試。

在她破掉自己幻境的時候,他就該想到的!

這修真界除了宋鶴之,只有一個渡劫境!

他現在甚至都不用問她在幻境對溫靜的回答是什麽,他的心裏好像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叫嚣着,那個熟悉的名字躍然跳到了嘴邊。

可他卻不敢輕易叫出來。

怕答案是他想的那個,又怕不是。

他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有再見到她的一天。

“對不起。”小善立馬收起風和雲劍,“你想要做的事情我……沒能完成……”

“小善。”金燦燦打斷他,“夠了,你什麽都不用做,接下來交給我,我的路,我自己走。”

沉默許久。

混沌結界裏,針落可聞。

“你換了多少副身體?”小善穩了穩心神,盡可能壓抑着自己微顫的聲音問道。

金燦燦:“很多。”

“但你與現在這身體融合的還算好……用了多久?”

“百年。”

“你……”

小善張了張口,又沉默下去。

難以想象不斷地死亡融合再轉生,對她來說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這條路,比他融合到仙女冢還要難走。

或許是這個結果來的太突然,他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突然,他一口血吐了出來。

少年清瘦的輪廓一瞬間變得蒼白,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那裏明明什麽都沒有。

可卻彷佛遭遇了重創。

魔靈受傷,操控者也是同樣會受傷的。

他一直随着着他們,倒是忘了奧覺那邊還留了一個人。

他擡起頭看向金燦燦,“那只大鵝到底是誰?他怎麽會打過化神境的奧覺?”

“宋鶴之。”

“果然……”

小善像是放棄了掙紮,擡頭看向對面,“你也會如此,是嗎?”

“是。”金燦燦話音落下,就用剛才被吸進來掉在地上的劍,捅向了他的肚子,“不管你是原因,傷了我同門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金燦燦與少年之間的距離拉近,他的眉眼清秀,是極為好看的。

他本有機會成為六合門的頂梁柱之一。或許還能成為她的師兄。

可惜……

金燦燦拔出劍,“這一劍是為死去那些師兄師姐們還你的。”

小善沒有反抗,只是死死地看着她,有點突然,但又似乎理所當然。

比起之前眼底濃郁的怨氣,現在的他,眼底卻反而沾染着釋懷一切的笑意。

似乎終于想明白一切,小善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看着她的身體遺憾道:“神識轉生對寄身體有極大的破壞,想必你靈根破碎就是因此造成,你這樣的身體強行修仙,也很難活過十年。”

金燦燦依舊平靜,“夠了。”

“……”

小善半張臉扯起了一個弧度,随後他開始捏訣,一聲“淡”字出口,他這身體開始逐漸淡化。淡化了的身體部位碎成無數細小的微粒,宛如塵埃一般。

這些微粒環繞在她的周圍,随後形成一個透明的珠子,懸在她面前。

虛空中,他的聲音傳來:“我這肉身常年由陰氣滋養已是極陰之體,這是我的內丹,你把它戴在身上,至少可以讓你活在陽光之下,不用再用這些紗布遮擋。”

金燦燦眼睫微顫。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能死在你手上……我……無悔……”

說罷,聲音消失了。

一滴冰冷的液體落在她的臉上,她微微一怔。

面前的內丹散發着冰冷的光澤,注視着她。

她重新整理好情緒,接過內丹,或許是他原本神識的最後殘留,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副畫面。

少年時的小善躲在巷子裏,被一群修士吊了起來。

他渾身是傷,眼睛裏都是憎惡。

那些修士把七把匕首刺入他的幾個關竅,得意地笑着:“小子,你一個撿破爛的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修仙,給你那麽好的靈根也是浪費了,不如給我。放心,老子可是很有名的修士,用了你的靈根定會好好修煉不辜負你的犧牲的……”

說罷,修士們念起咒文,那匕首每念一句就拽着他的靈根往外拽一分。

小善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眼看着他的靈根即将被拽離體內,一把帶着黑霧的劍忽地從天而降。

那劍旋轉着削掉了他身上的匕首,然後調轉回頭刺穿了在場修士的喉嚨。

一劍穿喉,他們連喊的機會都沒有。

小善警惕地看着四周,只見屋頂上站着一個身着黑衣,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女。

那是溫靜。

她一身清風浩然之氣,眼神睥睨冷漠,如神祇般注視着蒼生裏的蝼蟻。

“搶奪他人的東西也好意思叫修士,廢狗。”

“……”

罵完,她轉身就走。

小善怔了怔,急忙站了起來,跌跌撞撞追了過去。

少年渾身是血狼狽不堪,可追向她的那一刻,他的背影裏卻充滿了希望……

畫面如塵埃般一閃而逝。

金燦燦握住那顆冰涼的內丹,隐去眼眶的熱意,轉身走出了結界。

好好看着,接下來的路,我帶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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