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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瞬間安靜一片, 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他的呼吸綿長細微,是修士常見的吐納方式。

不知是不是有意隐藏,她實在看不透他的修為。

看着面前這個男人,實在和白天所見到的小巷完全不同。

甚至就連他身上長出魚尾的時候, 都不曾這樣過。

那種陰冷的氣場讓人極為不舒服。

好似在潮濕沼澤生長的藤蔓。

尤其他笑起來的時候, 臉上毫不掩飾的惡意,全然不像是一個會因為女子的靠近而緊張的人。

雖然還是那張臉, 那樣的聲音, 但一個人怎麽會變化如此之大?

“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就別怪我了。”小巷陰恻恻地說道。

随後沖上前來抓金燦燦。

金燦燦目标明确地朝着裏面的卧房跑去。

剛掀開簾子,就看到一個女子被五花大綁的捆在地上, 她的額頭磕破了,還在流血, 估計剛才那一聲就是她發出來的。從樣貌來看,她還很年輕, 不像是已婚的樣子。衣着也很光鮮。

他真搶了人?

小巷追了進來。

金燦燦不想打草驚蛇, 意思意思躲了幾下, 就讓他把自己抓住了。

小巷的力氣很大,他把金燦燦打暈抗在肩膀上,随後又拽起地上的人, 帶着她們出了院子。

他用腳把花園裏栽的花全部踢開, 再扒拉了幾下, 土下面漏出一個木板。

他把木板掀開,霧蒙蒙的月色下有一個狹長的通道。

金燦燦一直在裝暈, 看到這個通道的時候很是意外。

每次來小巷都在搞這花園, 她還以為是愛花,誰能想到密道竟然在這裏?

怪不得之前官府來過也沒有人能發現被搶走的人了。

金燦燦手裏還攥着剛才從花瓶裏拔出來的花, 進去之前,她随手把花扔到了一邊。

通道比想象中要長,越往裏走,那種壓抑的感覺就越發明顯。

看樣子他把這裏的地都給挖通了。這裏面大概沒什麽窗口,所以通風效果極差,味道也很難聞。

很快到了通道盡頭。

這是一間非常寬敞的密室,整體呈弧形結構。弧形四周擺放着上下兩層的籠子。每兩層前方就有一盞油燈亮着,大概有十盞燈左右,倒是讓這密室顯得不那麽昏暗。

籠子裏僅有一個床和一張桌子。

裏面關着不同的女人。

她們的一切行為無所遮擋,猶如毫無尊嚴的困獸。

金燦燦就着視線掃了一眼這些女人,發現她們和剛才她在卧室見到的那個人,長得一樣。

不對,确切地說,是這密室裏的所有女人,竟然全部長得一模一樣!

甚至就連衣服打扮的樣子,都是一樣的。

乍眼看過去,還以為都是一個人。

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人長一樣的?

雙胞胎也做不到啊!

這些女人是怎麽回事?

而且,這籠子裏看似簡陋,但是她們的衣着裝扮卻明顯是精心弄過的。

甚至還有最近時興的款式。

可見關押她們的人對她們有着超乎常理的照顧。

但她們的臉上沒有喜悅的表情,就算來了新的人,也只是麻木地看着金燦燦。

這密室實在太詭異了。

剛才的女人被重新關回其中一間籠子。

只有她的眉眼裏,還有不甘和難過的表情,其他人像是早就見怪不怪了,連一絲多餘的情緒反應都沒有。

金燦燦算是新來的,目前這裏還沒有她住的地方。

而小巷似乎也并不着急。

他來到弧形的中央,輕輕按動了一個機關,正中間的天花板上出現了一個通道,通道裏像樓梯似的層層落下一圈木板。

小巷把木板搭了起來,正好形成一個單人床的樣子。

他把金燦燦擡了上去,并用繩子把她的四肢還有腰的位置,一起捆了起來。

金燦燦還保持着修為關閉狀态,沒有輕舉妄動。倒是想看看他要做什麽。

但此時,她忽然感受到了周圍投來的視線,帶着極強的恐懼感。

這恐懼從何而來?

為什麽他一放下這個床她們會那麽害怕?

明明如此麻木的人了,這床為何能引發她們那麽激烈的反應?

小巷把金燦燦綁好以後,拿了一個卷尺開始精确地丈量她臉上的尺寸。

她奇怪不已,量這個幹什麽?

量完後還不算完,他在她身體上還貼了一個法器,這法器似乎能屏蔽人的感知,一會兒的功夫她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彷佛被單獨放到另一個地方一樣,完全不屬于自己了。

小巷打量着她的臉,聲音不含一絲情緒,像是在評價一件商品一樣,“……骨相很好,眼距也很好,臉頰有點太窄了,需要再補點,其他地方不需要怎麽動就能調整好……放心,我的手法超一流,不會讓你感覺到痛苦的。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說着,他打開了床板下的一個盒子,裏面擺着一排樣式各異的玄金,還有型號不同的刀具。

他選取了其中一把刀,又融合了一塊玄金,在油燈上烤了烤,刀鋒上随後淬了一圈淡藍色的光霧,看上去極其危險。

他舉着刀朝着金燦燦的臉而去。

金燦燦對任何鋒利的東西都很敏感,想在她臉上動刀?那是不可能的。

看來等不到陸辛他們了,她準備釋放靈力動手。

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孫祿,停手!”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

她微眯起眼,扭頭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小巷?

金燦燦都茫然了,這是都用同一個臉的世界嗎?

他們倆怎麽長得一模一樣?

但此時,金燦燦能明顯感覺到這個趕來的,才是之前她真正接觸過的小巷。

另一個小巷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他看了一眼床板上的金燦燦急道:“你放了她,她是我舅舅的學徒。”

孫祿臉上始終陰恻恻的,“那又如何?少一個他也不會發現。”

“不行。孫祿,你已經抓了夠多人了,你答應過我不再繼續的。”小巷勸道。

孫祿輕哼一聲,“哥,你怎麽越來越像個娘們了。這可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我要不動手,難道讓她出去再給你惹事嗎?是嫌之前坐牢坐的不夠?還是你愛上了被人指指點點的感覺?”

小巷似乎受不了他這無所謂的态度,揚聲道:“真正給我惹事的人是你,不是她們。”

孫祿哈了一聲,“哥,我說過這裏你最好不要下來,我要幫她換張臉,你先出去。”

小巷沒有走,而是繼續走到他的面前,對孫祿說道:“你若不想我消失,那就最好放了她。”

孫祿怔愣了一下,随後又狂妄地大笑起來,“哥,你在威脅我?你竟然敢威脅我?”

随着他音量的提升,孫祿擡手就往他身體裏注入了一道靈力。

随後,小巷像是突然遭受了什麽一般,痛苦地一口血嘔了出來。

他的手上開始出現之前那種魚鱗一樣的東西。

“啊……”

他發出痛苦的嘶吼聲。

孫祿起身走了過去,一臉無辜地說道:“哥,不該你多嘴的,不要多嘴,記得了嗎?到時候痛苦的只會是你。”

小巷額頭的青筋都疼得繃了起來,但他還是咬牙說道:“放了她。”

這或許是小巷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孫祿非常意外,看了看金燦燦,又看了看他,“哥,你該不會喜歡她了吧?你們才見過兩面。”

“她……她是舅舅……學徒……”小巷艱難地強調着,“舅舅……不能讓他難過……”

“哥,你怎麽還是那麽愚蠢呢。”孫祿不滿地看着地上的人,“只有我能決定你的生死,也只有我能救你,你只需要感恩我一個人就夠了。舅舅一介凡人,他什麽都不懂,除了能給你一些屁用沒有的藥,他能為你做什麽!”

小巷掙紮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救?沒有你,我也不會這樣。”

“啧啧啧,哥,你怎麽這麽不懂感恩?”孫祿蹲了下來,指了指他身上的魚鱗,“你知道你身上這是什麽嗎?那可是我當年冒着必死的風險,從鳌魚妖身上割下來的肉啊。你知道修真界有多少人想要鳌魚妖嗎?他們的肉能讓你不老不死,你知道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嗎?修士窮其一生都在追求的長生,你輕輕松松就得到了,你竟然還怪我!”

小巷氣得直嘔血,就算渾身都在發抖,還要一字一句的說道:“拿走這狗屁長生,我不稀罕,我只想做個正常人!”

“你到底不是修士,承載不了鳌魚妖的靈氣,除了每隔一段時間會發作一次失控以外,平時你不就是正常人嗎?孫巷啊孫巷,這一點點代價換你長生,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小巷不想跟他繼續廢話,只不斷重複,“放了她。”

孫祿堅持了一會兒,還是又折返回去,“ 算了,看在你第一次這麽維護一個人。我就答應你不幫她改造了。但是她已經知道了我們這裏的密道,我不會放她走的。”

小巷還要說什麽,被他直接打暈了。

孫祿把小巷抗了起來,“哥,你只要乖乖聽話,我們一家人就能團團圓圓在一起。多好……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說着,他扛着小巷出去了。

金燦燦思考着他們剛才的談話內容,看來,他們兩極有可能是雙胞胎。

但顯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此事,甚至有可能連孫大夫這個舅舅都不知道此事。

而那個活着從幽冥海回來的人,恐怕是這個弟弟孫祿。

孫祿為了控制小巷幫他做事,用特殊手段改造了他。

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拿到鳌魚妖的肉的,但能活着從幽冥海回來,的确有點本事。

所以,孫祿一邊惹事,搶人,小巷也就只能一邊妥協幫他打掩護。

要不是這次金燦燦強行撞了進來,恐怕,誰也不會想到這竟然是兩個人!

金燦燦釋放出神識在這密室裏轉了一圈,确保孫祿不在,她這才睜開了眼。

剛睜開,就看到頭頂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挂着一張張人臉面具。

這些人臉都是同樣的面孔。

金燦燦扭頭看了一眼籠子裏關着的女人們,這些人臉的模樣,不就是和這屋子裏的這些一樣的嗎?

這張臉的主人到底是誰?

金燦燦用神識解開了身上的繩子,從床板上走了下來。

大概是沒想過她能這樣下來,周圍的女人們頓時都看向了她。

只是,她們的表情依舊是麻木的。

金燦燦朝着其中一個走了過去,問了一聲,“這裏有叫康娟的嘛?”

沒有人回答。

金燦燦又問了一遍,還是沒有人回答。

金燦燦看了一下這籠子裏的鎖,是最普通的那種。

她走到剛才孫祿使用的刀具前,随便拿了一把,然後利用靈力把鎖給劈開了。

“走啊。我帶你們離開這裏。”

她對籠子裏的女人說道。

可是,她連開了好幾個鎖,卻沒有人敢動。

她們呆滞地看着她,仿佛自由就在眼前,也不敢去嘗試邁出這一步。

倒是今天被抓回來的那個女人率先開口了,“沒用的,我們出不去。”

金燦燦回頭看了看她,“問什麽?”

“這裏有禁制,只能進,不能出。”

“那你怎麽出去的?”

“我把頭撞破了。”女人不屑地哼了一聲,“那個畜生忍受不了有人毀了這張臉,把我帶出去想要活埋了我。”

“……”

金燦燦環顧一圈,“你們都長一樣?”

“怎麽可能,是他強行把我改成這樣的。”女人的語氣裏帶着憎恨,估計是被抓來的很短,她身上還沒有像其他人那般麻木的情緒。

金燦燦主動追問,“那這張臉的主人是……?”

“他妻子。”

“……”

把所有人都改成他妻子的模樣,想必這妻子不是跑了,就是死了。

這種瘋子,金燦燦還是單獨對付比較好。

如果這裏真是禁制,對她來說反而不是難的。

金燦燦在這個密室裏尋找禁制的陣眼,忽然,急匆匆地腳步聲傳來。

他回來了!

金燦燦現在也沒法再躺回去了,四下看了看,這裏唯一藏身之處只有那落下木板的地方。

她直接踩着木板,縱身上去。

這上面是一個類似于煙囪的通道。金燦燦沒有可以站立的地方,只能用四肢撐着四周的牆壁。

孫祿一回來,看到金燦燦不見了,頓時大吃一驚。

他像個瘋子一樣忽然放聲大吼,“人呢?她人呢?”

籠子裏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孫祿憤怒地繼續狂吼:“好好好……我不殺你,你倒是很有膽子……只要你在這裏,你就休想躲得了。”

孫祿開始四處尋找她的身影。

金燦燦在上面的通道往下看,只能看到他來來回回走動的身影。

他從她下面來回了好幾次。

但始終沒有找到金燦燦的下落。

密室就這麽大點地方,可以說是一覽無遺的。

他越找不到她,他就越發憤怒。

金燦燦在通道上挂的時間有點久了。

她的手上很快就沁出了汗水。

木質通道變得滑膩起來。

金燦燦險些掉下去。

她盡可能張開手掌抓住通道上的牆壁,保持着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孫祿似乎終于放棄這密室了,決定出去找她。

聽着腳步聲,他好像走遠了。

她松了口氣想往上再爬一點。

突然,他的臉出現在腳下。

孫祿仰起頭看向通道裏的金燦燦,咧開嘴笑了起來,猶如惡鬼低吟,“……呵呵……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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