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并盛風雲（四）

“現在我們來讨論一下關于你的事情。”

上次誘導沢田綱吉說出自己的願望，螢和他約定好抽出一段時間來制定計劃。

她說：“這是你的未來，你來決定。”

所以目前兩個人正待在書房裏，奈奈媽媽對老師上門這種事情接受良好，歡快的去準備茶點，“累了就下樓吃些點心，麻煩您了老師。”

沢田綱吉看到媽媽遠去的身影，又看看身邊老師挺直的身姿，想要退縮但又不得不迎頭而上的心思沖突着，他想只能這樣了昨天剛剛說過的話今天又反悔什麽的，這樣做很糟糕啊，最後萬一老師覺得我實在扶不起來，自己會離開吧。

他們對坐在主桌的兩邊，沢田綱吉一擡頭就能看到老師坐姿挺拔，岳鎮淵渟，哪怕一言不發冷淡而嚴肅的氣勢也迎面撲來。他看了看自己正彎腰駝背，不自覺也跟着直起身板。

突然更後悔了，怎麽辦。

從年幼時到現在一直随随便便生活的沢田綱吉，對将到來的未知生活充滿畏懼。好像平靜的生活突然被打破，原本懶散的睡客不得已睜開困乏的雙眼，然後被闖入者拖入五彩斑斓的缤紛世界中。

它可能是精彩的，但可能這種不穩定的狀态并不受歡迎。

老師正襟危坐，直視學生的雙眼，沢田綱吉不自覺的垂下眼簾，盯着書桌想要盯出個洞來。

“和我講一下，你曾經在那種事情上花費過最多的心思。最多的時間，最多的精力。睡覺和偷懶這種行為不用提起。”

常常忙裏偷閑大把時間浪費在這兩項活動上的沢田綱吉偷偷在心裏補充，還有發呆。

當然這種答案不可能告訴老師。

“……游戲。”沢田綱吉幹巴巴擠出兩個字，剩下的話終于順暢地說出口。

“我喜歡游戲，喜歡游戲的娛樂機制，喜歡游戲裏未知的世界。”

找到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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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看着眼前的學生，就像她對于田中玲子所承諾的，讓他順遂而不是颠簸，所以她并不致力于使眼前的人傑出而優秀，只希望他能變得稍微堅強，哪怕挫敗後也能保持一絲微笑。這樣，愛他的，他愛的，才能少為他擔憂。

充滿功利性。

功利，一個用在人身上并不美好的詞彙，頗具貶義。

但是在道德哲學理論中，功利主義卻能最大限度的實現效益，比如最大效益的實現沢田綱吉的幸福和他家人的幸福。

對于沢田不是最優選擇，但是是最恰當的。

他只需要平凡的，安穩的度過這一生。

螢告訴他既然喜歡游戲，将來可以選擇把愛好化為事業，她說我知道很多文章會寫不要把愛好轉變為事業，否則你就會失去這個愛好。

但是，她強調，如果你對将來要從事的事業沒有一點愛好的話，我可以預測到你将來乏味的生活。

“是、是的。”沢田綱吉這樣說。

還有堅持與主動的改變，螢說，讓一個人改變是需要時間積累的，細節我們慢慢談，但是我希望你知道。

她笑了一下，繼續說在你沒有改變之前，無論你怎麽拒絕，我都不會放棄。

沢田綱吉抖了一下。

“我可以換一個目标嗎？”

“你确定？我支持你的任何決定，但是首先它應該滿足以下條件，它是你深思熟慮過的，它是你絕不後悔，有不得不做的事情逼迫着你為此你不得不改變。”

“還是不變了……”

“既然這樣，你先跟着我的步調走。什麽時候你覺得自己足夠成熟能安排自己的生活，就告訴我不用我插手。”

“你的未來由你自己決定。”

沢田綱吉看着對面的老師，胡思亂想到如果她成為家長，一定是一位冷酷的母親，話語裏充斥着不容反駁的獨斷專行，放佛像細線一般将人緊縛，但內裏卻透露出一種薄情，所有的選擇都是自己做出的，路是自己走的，挫折是自己受的。

她的存在，她的獨斷，僅僅是為自己提供一種選擇而已。

是冷還是熱呢？

又或者，沢田綱吉悄悄擡頭看了一眼對方冷淡的面孔，其實沒有溫度才對。

讨論一通，螢走前告訴沢田綱吉，她明天會早來讓他晨跑鍛煉，希望她來時能看到準備好的學生。

沢田綱吉剛剛想拒絕，螢說：“強健的體魄凝聚專注的精神。”

是這個道理，但是……沢田綱吉的心裏話還沒說完。

“我說的話有道理嗎？”

有。

“你認同嗎？”

嗯。

“就這麽說定了。”

沢田綱吉送老師出門，心裏話憋了又憋。

最後只凝聚成五個字——謝老師關心！

那邊沢田綱吉開始努力。

這邊系統開始誘勸青木紀離開日本，“時間不夠了，要趕快下決定，現在的白蘭還是普通大學生，等将來看到入江正一就會開啓能力，難度指數提升。”

“煩死了。”

青木紀朝系統說道，然後走到窗邊吹冷風，她撩起頭發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不甘心在最風華正茂的時候默默無聞，誰都會這樣想吧。

青木紀想起系統簽訂契約前對她說的話，“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甘心平凡一生，但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獲得機會跳出樊籠。”

她抓住了機會，可是……

系統放佛知道她的心裏話，“把錯誤推倒他人身上，借此逃避自己的責任，你不會做這種事情吧。希望過精彩的生活，希望優秀的男神喜歡自己，當初明明是發自內心選擇愛意收集模式，現在為什麽要後悔呢。選擇并盛也是，對沢田綱吉施展關心也是，拼命靠近雲雀恭彌也是，沒有人逼迫你。”

“我知道了！不要說這種話了！”

“我說。”青木紀抓住一點疑惑，“你最近很頻繁的要我離開日本，尤其是接觸到新來的老師以後，你在害怕……她？”

“怎麽會，我是系統，她是人。”青木紀腦海裏聲音響起，“到現在為止四年了，我只是稍微提醒一下沒有任何進度的你罷了。”

“你也說過，從沢田綱吉身上得不到任何異處，你不是早放棄他了嗎？”

“只要你收集到一點愛意，商店兌換選項就能開啓，無論什麽能力都能選擇。”

清晨，鳥雀在樹枝跳躍，它們總是起的很早在天蒙蒙暗的時候就開始活動，和它們相比，沢田綱吉應該羞愧的把臉蒙到被窩中才對。當然，他現在就在被窩中縮着，只不是是在呼呼睡大覺。

好冷，他縮縮脖子，轉了身繼續睡。

好煩啊，冰冷的物體貼在臉上，沢田綱吉的睡意越來越少，直到他不得已睜開眼，摸索着散發涼意的東西，金屬外殼，細長和刀鞘一樣。

刀鞘？

沢田綱吉猛然起身，看到的就是老師背過身收刀的場景。

“該起床了，沢田同學。”

“老師怎麽會過來？”

“昨天的約定，不記得嗎？五分鐘之內收拾好，我在樓下等你。”

跑步。

沢田綱吉驚恐的看着老師，他想出很多借口比如剛吃完飯不能跑步，跑完步會非常累影響學習，可是。

“一點努力都不想付出嗎？”

螢抱着從鄰舍那裏借來的小狗，“害怕你旅途寂寞，所以我給你帶了個伴，和沢田同學打聲招呼。”

“汪。”淺黃色柴犬應景地叫了一聲。

沢田綱吉吓的往後退，“不用老師，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

“以你今早的表現？”螢說。

“我不能信任你，如果想讓我認真聽你的意見，先行動給我看。”

“準備好。”螢說。

柴犬在螢的懷裏迫不及待的搖搖尾巴。

“開始。”

沢田綱吉蹭的竄出去。

柴犬看着對方遠去的身影，在螢的腳邊饒了幾圈。

螢摸摸它的頭，“慢點跑。”

得到指示的柴犬邁開腿追上去，“汪汪汪。”

沢田綱吉跑出去很遠，喘着粗氣停下，悄悄趴在牆角看後面的柴犬有沒有追上來。

“汪。”後面響起聲音。

沢田綱吉不受控制地跑出去。

再停下。

“汪。”

再跑再停下。

“汪。”

“不行了，不行了。”沢田綱吉捂着肚子，趔趄的停住腳步，後面的柴犬跟上來看着他歪歪扭扭的走。

沢田綱吉預想中的狂吠聲沒有響起，他小時候被狗追過，赤紅的眼神，兇狠的低吼以及明顯是要攻擊動作給他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從此以後他每當看到壓低身體想要攻擊的狗時，心底就會不自覺的泛起恐懼。

不過這只，他看了看傻乎乎的繞着他轉的柴犬，張着嘴，吐着舌頭喘氣，真的好傻。

在沢田綱吉腿邊饒了幾圈的柴犬被其他吸引心神，往紮着鐵絲網的矮牆處跑去。

看着從腿邊穿過去的柴犬，沢田綱吉不自覺追上去，然後。

“噗嗤——”沢田綱吉捂住嘴。

只一會功夫就把自己困在鐵絲網裏的柴犬朝他露出一個傻fufu的笑容。

廢了好大功夫才把柴犬帶出來，沢田綱吉彎下身給他拍打身上的碎葉，“不要亂跑啊，好了。”

“老師布置的任務還沒完成，一起吧。”

柴犬應了一聲。

一人一柴犬，結伴向遠方跑去。

交談的聲音被風挂過，消散在空氣中。

“你也是被老師壓迫的吧？”

“汪。”

“我也是哦，我們是難兄難弟。”

“汪。”

“不過，還是感覺很高興。很高興遇見你，也很高興……”

“遇見老師。”

站在終點的螢側耳，放佛在聽什麽。

她的聽力總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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