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油鹽飯

第4章 油鹽飯

「泉」改成了晚上營業，從下午六點開到夜裏十點。

十點一刻，送走了最後一桌客人，把剩下的收拾交給小紅，忙碌了一天的泉子終于有時間坐下了。

她坐在書桌前，翻開自己的本子。這是她的魔力本子，無論有什麽靈感、意見、修改的東西，全部都記在這一個本子上，每天晚上睡覺前她都會翻一翻，然後寫上一些新的東西。

一張小紙條從翻開的本子中掉下來，泉子彎腰把它撿起來，看到上面的文字又不自覺地笑起來。

這是一個溫暖的小故事。

「泉」試營業的時候，泉子并沒有想好要做什麽樣的料理，所以就幹脆不設計菜單，試着讓客人點自己想吃的，她用現有的材料盡量滿足。

第一天，她迎來了一位西裝革履，滿臉疲憊的上班族客人。

“老板，來個招牌菜。”

顯然他連點什麽都懶得想，坐在那裏就累得閉上了眼睛。

“我們店沒有招牌菜哦。”泉子笑着給他遞上一杯冰水和毛巾，“您有什麽想吃的嗎？”

“啊？”上班族皺起了眉毛，沒想到下班随便進家店填肚子竟然還需要自己動腦子來想菜單，他顯得有些不高興，“什麽都行？”

泉子點點頭：“只要是一般的材料，我都可以做。”

“好大的口氣。”青年男子嗤笑一聲，“那我要一碗油鹽飯。”說完，他就等着這個口氣不小的老板來發問，但他沒想到的是，這位老板竟然直接轉身去了廚房。

“等，等等，你真的知道油鹽飯是什麽嗎？”男子有點驚訝地問，顯然是沒想到在這裏也有人知道這種飯。

“當然。”泉子笑着系好圍裙，“你也是華夏人吧。這種簡潔又好吃的料理，簡直是小時候爸媽懶得做飯的必備嘛。”

“是啊……”說起家鄉，男子一下子放松地笑起來，有些好奇地坐在吧臺邊上，看泉子做飯的動作。

“不過沒想到你這個年紀也知道油鹽飯啊，我還以為就我們那時候，家裏窮才做這個吃。”男子很自然地切換成中文，态度親近了很多。

“之前爸媽忙，我就經常做一些簡單料理給弟弟吃，那時候就學會了。”泉子想起小時候的弟弟努力扒飯的樣子，嘴角自然挂上了微笑。

油鹽飯就是最簡單的飯料理，根據各地的習慣做法都有不同，泉子習慣用炒的做法，用豬油熱鍋，把隔夜的米飯倒進去炒散，加入鹽和小蔥調味，一碗香噴噴的油鹽飯就做好了。什麽配菜都沒有，就是最簡單，最樸實的美味。

男子看到恍如隔世的料理愣了很久，然後狠狠地擓了一大勺送入口中。

香甜的米飯和滿滿的豬油香氣，仿佛有袅袅炊煙帶他回到了小時候窮苦的家。

母親吱吱呀呀地腳踩織布機的聲音，下工回來後父親倒上一小盅酒咔蹦咔蹦吃花生米的聲音，自己的爛鉛筆頭寫在破舊的練習本上的唰唰聲。

等一碗油鹽飯做好，這些聲音都停下來，大家圍坐在桌邊，吃着一碗樸實的飯，談論着今天的各種瑣碎事情。

當時再普通不過的日子，變成了今天回不去的美好。

他選擇了更優質的生活，卻再也找不到當時雖然貧窮，但輕松自由的樣子。

一碗飯，讓一個大男人吃得痛哭流涕，他可能也覺得太丢臉了，只得大口大口往嘴裏塞，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泉子貼心地退到後廚，等她再出來的時候，就發現他人已經走了，吃空的碗下墊着錢和一張紙條，他寫道：

【如果有人問我，再選一次貧窮和富有，我可能還是會選擇富有。

但這次，我要記得不要一味的往前沖……因為家裏還有一碗油鹽飯在等着我。

我已經八年沒回過家了，突然想回去看看，謝謝你。】

可能這就是吃到自己懷念已久料理的意義吧。泉子在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隐隐約約摸到了屬于自己的方向。

所以後來「泉」正式開業，不設置菜單的原因一個是因為泉子自己也不想一直做一個風格的菜肴，另一個就是希望每個走進來的顧客都吃到自己那時候最想吃的料理，也許不是可以懷念過去的油鹽飯，也許是一碗地道的意大利面，讓心往巴黎已久的人可以短暫去旅行，又或者是一份代表初戀的蛋包飯……

在「泉」裏，沒有什麽是束縛住的，顧客是自由的，料理也是自由的。

這是泉子開店的初衷，雖然還在探索，即使現在虧損，但她也暫時不打算改變「泉」的經營模式。

泉子珍惜的把小紙條收好，認認真真把明天俱樂部的菜譜寫好，給供貨商發了短信，一直弄到深夜，才筋疲力盡的進入夢鄉。

另一邊，也營業結束難得刷刷手機的四宮看到了一個有趣的視頻。是一個去MBSY觀摩的粉絲發的視頻，幾十個平時受人追捧的職業球員擠破了腦袋去食堂搶飯，配上鬼畜的音樂，實在是有些喜感。

不過這不是視頻火起來的原因，視頻火起來的原因是她後面還拍到了平時難得一見的國手們在小食堂像小學生一樣排排坐等飯吃的場景，幾個高大表情嚴肅的男人愣是看出了一點乖巧的意味。

四宮突然暫停了視頻，眯着眼睛看了看最後的畫面。雖然有點糊，但那個熟悉的黑長直和永遠不變的笑容——這不就是他們失蹤已久的第三席趙泉嗎？！

四宮立刻坐起來，把這個視頻轉發給了日向子，然後他的手機就開始瘋狂震動起來。

日向子：……？

日向子：！！！！！！

日向子：這不是泉子嗎！她回來了？？為什麽都沒跟我說一聲！難道跟你說了？！可惡，小泉子是去俱樂部當廚師了嗎！真是浪費人才，還不如來來我的霧屋……

四宮懶得看後面的文字，把手機一扣，鑽進被窩準備睡覺。

他躺在床上，久違地想起這個讓他們找了好久的第三席。

他們那屆的十傑是出了名的強，幾乎還沒畢業就都被星級酒店預訂光了。但只有泉子，沒有一家知名的飯店找過她，這對于處于十傑的上位圈第三席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雖然說人家自己本身有一家大酒店要繼承，但這并不是他們不瘋搶她的理由。

泉子作為第三席，實力是毋庸置疑的，但她性格太軟，又喜歡研究不同的料理，別人說什麽，她就會聽取，然後一直改進自己的料理，但往往做出來的東西就很差強人意。

也多虧了她柔軟的性格，他們幾個雖然實力強到誇張但性格也很離譜的人才能好好的相處，甚至畢業之後還有聯系。可以說泉子是他們必不可少的潤滑劑。

所以她畢業的時候所有人都很擔心她，在她一言不發地回國失聯之後他們更是惦記她，他們都知道泉子有多讨厭陽泉酒家的營業模式，怕她一時想不開放棄料理。

不過……四宮想起他們畢業之後吃的最後一頓飯，泉子掌廚宴請了他們所有的十傑和她在極星寮的好朋友。

那頓飯什麽形式的料理都有，世界各地的稀奇古怪材料泉子一如既往地處理得很好，很好吃但又毫無特色。

但四宮卻從中品嘗出一點不同來。隐隐約約的，泉子似乎摸到了和他們都完全不同的，另一扇門。

想起其他人這幾年擔心的話語，四宮嗤笑一聲，那可是趙泉啊……看上去跟泉水一樣柔軟，但其實跟個石頭一樣又醜又硬的趙泉。怎麽可能放棄她的料理。

在另一邊，回到家裏洗漱完的龍馬手機也叮當響了一聲，他抱起跑過來撒嬌的卡魯賓，跟喵喵叫的卡魯賓一起倒在床上。

打開手機，竟然是剛加了聯系方式的栗林給他發的消息。

【（鏈接）咱們的美女主廚好像火了呢:)】

龍馬挑了下眉，心裏吐槽咱們的這個用詞，還是點進去了鏈接。

視頻用誇張的動畫表示了他們坐在小食堂等飯時候的表情，并且在泉子端着餐盤出來的時候加上了聖光，畫面十分詭異。龍馬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卡魯賓疑惑地擡頭看停止給他撓癢癢的主人，用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臉，直到龍馬繼續擡手摸它的下巴，卡魯賓才滿意地窩進他的懷裏。

因為視頻裏的運動員們粉絲衆多，視頻一下就上了熱門，底下的評論也變得五花八門起來。

龍馬刷了刷評論，笑容漸漸凝固在他的臉上。

對于運動員可愛的表現正常的評論占大多數，但是關注到這個顏值不一般的廚師的人也不在少數，有人在下面問泉子的聯系方式，也有他們幾個的女友粉酸不拉幾的留言……

龍馬皺着眉想起白天笑得開開心心給他們制定菜單的泉子，又看看手機裏趨勢不甚明朗的評論。

“真是麻煩啊……”他躺在床上嘟囔道。

卡魯賓在他懷裏翻了個身，打起小呼嚕似乎在對他的話反應。

“是不是啊卡魯賓。”龍馬順了順卡魯賓的毛，把頭蹭到它的身體邊，閉上眼睛準備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