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一百零六局:初戰

第一百零六局:初戰

直到未時二刻,東瀛棋士們才姍姍來遲。

為首的是穿着十二單的千代,這次棋聖戰她雖然沒有參加,不過她身份尊貴,自然也跟着賀茂義和他們一起來到天下山莊。

見到淩陌軒時,千代微微颔首,一臉歉意的說道:“路上耽誤了,這才來遲了,不過好在沒影響到棋聖戰。”

明眼人都知道他們是故意卡着時間來的,以往也有棋士故意卡時間,就是為了給對手增加焦慮。

淩陌軒沒什麽反應,他坐在一旁,乖乖巧巧的像小媳婦似的。

千代知道這個小插曲不足以讓淩陌軒動氣,但是他的漠視,還是讓千代心中有些不愉快。

只不過千代把自己的情緒隐藏的很好,她身邊的賀茂義和就明顯沉不住氣了。

賀茂義和也算是東瀛的貴公子,出生顯赫,是京都衆多貴女的心悅之人。

但是自從那日在湖心小築與尹卿臣一戰後,他性子一下子變了,總想要找機會嘲諷與尹卿臣有關的人與事。

他知道淩陌軒是尹卿臣的婚約者,如今又失明了,他便出口譏諷道:“也真難為淩大人,瞎了雙目還要來天下山莊對弈。不過我也明白,想來淩大人怕輸給我,才毀了雙眸。也的确,畢竟你瞎了,我贏了,勝之不武,你輸了,也是理所應當。”

說着,賀茂義和竟然大笑起來,他那雙細長的眼睛眯縫起來,帶着不屑與猖狂道:“淩大人真是好算計啊,這麽怕輸,不如一開始就不參加。”

淩陌軒只是靜靜的坐着,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好像不止是看不見,還聽不見了。

賀茂義和也想到了,他問一旁臉色淡然的瓷丹道:“淩陌軒是不是也聾了?這又瞎又聾還是別來丢人了。”

瓷丹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趙炎在門口站着,聽見賀茂義和的挑釁,他臉色十分不善。

他正欲開口,就聽見一聲怒罵。

“你今天中午吃的是鶴頂紅嗎?一開口一嘴毒,怎麽就不毒死你啊,小八嘎!”尹卿臣氣沖沖的出現在門前。

見到尹卿臣,賀茂義和只覺得腦瓜子疼。

就連千代和六條家光臉色也變得難看。

尹卿臣平日裏來,雖然不算溫文爾雅,也幾乎沒有出口罵人,就連自己被挑釁辱罵,他都淡然處之。

但如今賀茂義和說淩陌軒又瞎又聾,他忍不了了。

首先,作為華夏兒女,尹卿臣體內自然有天生覺醒的抗日血脈。

所以,罵小八嘎,怎麽能算罵呢?

其次,誰不知道淩陌軒是他的婚約者,自己受委屈了,可以忍。但是自己的人受委屈了,絕對不能忍。

尹卿臣睨了賀茂義和一眼,打量的目光赤/裸裸的在他的臉上,最後停在他嘴角和臉頰上。

近些日子來,賀茂義和在盛京有些水土不服,臉上起了痘。

不過好在就長了兩顆,賀茂義和喝了幾天清熱的涼茶,也消了,只是臉上的痘印還在。

尹卿臣嘴角一勾,頗為嫌棄的說道:“癞蛤蟆,下圍棋,長得醜,玩的花。”

賀茂義和:“……”卧槽!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這賤人胡說什麽呢!”賀茂義和怎麽說也是東瀛的貴胄,何時被人當面辱罵成癞蛤蟆。

賀茂義和氣急,腦子裏弦一下子就斷了,他不顧此時是在天下山莊,直接出手就要打在尹卿臣的身上。

尹卿臣倒是不慌,這裏可是天下山莊,大周的地盤。先不說門外守護的神策軍,他身邊的淩陌軒就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打。

果然,賀茂義和剛出手,一直靜坐的淩陌軒一個閃身來到了尹卿臣身旁,一只手将尹卿臣護在懷中,另一只抓住了賀茂義和要揮下來的手掌。

就連趙炎和他身邊的幾個神策軍也一起沖進了天下山莊。

趙炎面容冷峻的看着賀茂義和,冷聲呵斥道:“鬧事者,取消棋聖戰資格。”

賀茂義和怒斥道:“明明是這個女人出言不遜!”

“賀茂大人。”千代制止住還要嚷着的賀茂義和,朝着瓷丹微微鞠躬,目光似有所指的看了尹卿臣一眼。“瓷丹家令,今日是棋聖戰初戰,這外人恐怕不适合留在這裏。”

她口中的外人指的是尹卿臣。

千代知道賀茂義和這段時間一直對輸給尹卿臣的事,耿耿于懷,于是很容易受尹卿臣影響。只是簡單幾句譏諷的話,就能擾亂賀茂義和下棋的心境。

這對于馬上就要對弈的賀茂義和,十分不利。

畢竟,對弈講究心靜。

心不靜,棋不穩。

所以千代必須想辦法讓尹卿臣離開,不過好在尹卿臣不是參加棋聖戰的棋士,他也沒有理由留在這裏。

只是千代沒想到,瓷丹只是對她溫柔的說道:“抱歉千代大人。”

千代還不知道瓷丹話是什麽意思,就見她朝着尹卿臣微微颔首,然後對賀茂義和和淩陌軒道:“時間馬上就到了,請兩位随我上二樓。”

千代見尹卿臣扶起了淩陌軒,往二樓走去時,她連忙問道:“不是說棋聖戰,除了記錄的棋士外,他人不得上二樓,免得幹擾比賽,那為何尹小姐可以去二樓?”

瓷丹笑的婉約,她并不是什麽明豔的美女,但是身上有一股古人的含蓄之氣,讓人不由放下身心。

“不好意思千代大人,尹小姐是淩大人的執棋人。”

千代略顯震驚的問道:“執棋人?為何?”

瓷丹道:“如千代大人所見,淩大人雙眸失明,自然需要一雙眼睛,而那雙眼睛就是尹小姐。”

“這不公平!”千代直接抗議。“尹小姐棋藝高超,與淩大人一起對弈,這對我們來說不公平。”

瓷丹臉上笑容不變,她淡淡說道:“我想千代大人誤會了,尹小姐只是執棋人,并不是下棋人。”

千代還想說什麽,瓷丹打斷道:“千代大人請相信,我們的棋聖戰絕對公平,二樓也有記錄對局的棋士作證,如果千代大人不放心,可以在二樓觀棋,不過請您不要發出任何聲響,打擾棋士的對局。”

瓷丹話都說到這裏了,千代自然不能再說什麽,她只得朝着瓷丹一鞠躬道:“瓷丹家令,請原諒妾身的無禮,妾身只是關心則亂。”

瓷丹微微一笑,并不在說話,迎着淩陌軒和賀茂義和上了二樓。

棋聖戰對戰的棋室裏,記錄棋局的棋士已經坐在一旁,他們都是年長的棋士,均為一品化神,不過因為年紀和身體的原因,不再參加棋聖戰。

但是能作為棋聖戰的記錄棋譜的棋士,他們很樂意。畢竟在他們眼中,這些年輕的棋士,不管是大周棋士還是東瀛棋士,都像他們的孩子一樣。

賀茂義和看都沒看那兩位年長的棋士一眼,直接坐在了棋盤右邊。

尹卿臣并不認識那兩位年長的棋士,卻也微微颔首。

那兩位老者見尹卿臣面帶尊敬的朝他們颔首,心中欣慰,臉上也都帶着笑意點頭。

這兩位老者,一位曾經也是幽靜之間的棋博士,傳聞他在成為一品化神的當夜,夢見了青蓮棋士,于是他次日就辭去了棋博士的職位。

辭呈時,他說道,想要一個人出去走走。

随後的十幾年裏,他走遍了大周河山,也只有棋聖戰時,他才回到盛京。

因為他很愛玩,所以世人都稱呼他為老頑童。

另一位老者姓蘇,單名一個佑,是江南棋院的前任院長,他将院長身份交給蘇七月後,便要一個人去尋找青蓮棋士幼時學棋的山洞,尋找到那些曠世棋局。

也就只有每年棋聖戰,蘇佑才會來到盛京,也是為了看一眼新一代的棋士們。

兩人在圍棋界的身份都十分尊貴,不過兩人心也開朗,見賀茂義和那般傲慢,也沒有太在意。

淩陌軒坐在了尹卿臣的身後,由尹卿臣代替淩陌軒和賀茂義和進行猜先。

尹卿臣在棋盅裏抓了一把白子後,賀茂義和才慢吞吞的拿起一枚黑子擺在了棋盤上。

尹卿臣将手中的白子松開,只見落在棋盤的白子八枚,為雙數。

淩陌軒執黑。

賀茂義和執白。

尹卿臣告訴他執黑先行,他聽後,微微一笑,本來無神的眼眸輕輕擡起,好似看着面前的人。

他本就是一個儒雅之人,玉樹之姿,光風霁月,即便是他眼眸看不見,也給了對手基本的尊重。

“三三。”

尹卿臣拿起黑子,落在了“三三”處。

賀茂義和拿起一枚白子,思考一會兒後,也落在了星位上。

尹卿臣将賀茂義和落子的位置口述出來,淩陌軒又淡淡開口道:“十六,四,星位。”

尹卿臣手持黑子,下在了剛才淩陌軒說的位置。

棋局才開始,黑白兩子間并沒有太多的沖突。

賀茂義和也不急,畢竟和他下棋的人是一個瞎子。

淩陌軒根本看不見面前的棋局,只能靠着記住棋盤上的每一步棋,然後在腦海中描繪出面前的棋局。

這會讓淩陌軒下棋處于雙重思考,不只要記住自己的棋,還有記住對手的棋。

想到這,賀茂義和笑了。

難怪從開局,淩陌軒的每一步就好像是教學棋譜上複刻下來一般。

如同初學圍棋的學童所下。

淩陌軒根本無暇算計棋盤上的棋路,他只能用最簡單的開局和定式。

外面觀棋的人見到淩陌軒的開局,不由疑惑道:“淩大人這是怎麽了,這開局雖然是先手,但是這優勢全無啊,還不如我家兒子下的棋。”

“哎喲,這也怪不得淩大人,畢竟他眼盲了,這下盲棋,自然不比往日。”

“真是可惜,我還在荷心小築那莊家買了淩大人獲勝呢。”

“我說你也是,買淩博士和尹棋聖都行,你怎麽去買淩大人呢,他畢竟只是小輩。”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得了,現在藍色沒了,淩大人瞎了。”

“哎……真是的喲。”

天下山莊外觀棋的人,看見院中大棋盤上的棋局,都不禁搖頭。

這哪是二品坐照下出來的棋啊。

還不如家裏在棋院學棋的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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