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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

九歲的冬霁, 瘦骨嶙峋，像只脫離族群的狼狽小狗。他被迫來到新的世界，在不近人情的系統指揮下, 艱難掙紮地生活。

十九歲的‘冬霁’, 把自己養得不錯，他狡猾、愛笑，利用自己漂亮的臉蛋, 無往不利, 絕不是能被系統輕易哄騙的任務者。

兩條世界線的迥異，關鍵之處, 在于任務者的“年齡”。

祂微微嘆息。

觸足們顫栗着，它們觀察着那條成年任務者的世界線。它們保持緘默。

流動的故事裏，觸足撥動其中一刻。

尉陵怔住。

他看到‘冬霁’脫離主神空間後，為調節心情，到了主神空間專門給任務者們提供的娛樂公開區域，與更多任務者們閑聊。

‘冬霁’笑起來很是動人, 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積分購買提高顏值的高科技産物，就能勾得別人魂牽夢繞，心生恍惚。

狡黠的他靠着一張漂亮臉蛋，以超出常人的速度，了解到了資深任務者們才能得到的任務經驗。

系統都看呆了。它本還想拿喬，利用自己已知的資料信息, 讓任務者對它信服……由此，掌握更多的話語權。

它失去了這個機會。

‘冬霁’不吃它那套。

而後，在不久的将來, 那個心智更加成熟的‘冬霁’，見到了主神。

尉陵看着傾斜的世界線, 驀地，失語。

他看到‘冬霁’毫無畏懼地抱臂，望着從祂身下蔓延而出的深色觸足們。他笑着開玩笑：“大章魚？”

那條世界線裏的任務者，眼神明亮，笑容美麗。

他與冬霁一模一樣，年輕漂亮，富有魅力。

觸足微微顫栗。

祂看到了熟悉的一只碩大觸足——已經徹底消失，填補了冬霁所在世界的那條。它是最喜歡冬霁的。

它難忍好奇，試探着觸碰年輕人類。

年輕人類拍拍它。

觸足怔怔，旋後，發窘般垂了下來。

它緊貼在任務者的腳邊，漆黑碩大的模樣，雖然扭曲醜陋，卻像是一條亦趨亦步的乖乖小狗。

閃爍的世界線在捕捉到的那一刻，呈現信息，最終，不可避免地走向凋零。

那是……祂和任務者冬霁之間存在的一個可能。

祂并不覺得惋惜。

祂聽到更年輕的任務者問他：“之後還會見面嗎？”

他在問。

祂聆聽。

身下的觸足們湧動着，激動着，如同冷水中掉落一塊熾熱的火，水沸騰起來了，滋滋聲響。

祂答：“當然。”

冬霁放下心來，他與尉陵做約定：“等我過完這個世界——”

“回主神空間後，找你。”

祂笑了。

祂認真答：“好的。等你長大。”

冬霁不悅地皺起眉頭，他絮絮叨叨：“已經成年了！”

怎麽連祂都這麽說？

冬霁不高興地想。

——自己也沒有太幼稚吧，只不過，藺聞惜、藺楚熙太愛他，他又有點沉浸于大人的呵護與溺愛……便顯得年紀小了點。

祂不反駁。

那條凋零的世界線被這條全新的、更具有挑戰，藏着酸液與甜蜜的世界線覆蓋。

祂為自己監察不嚴，讓這個更年輕的任務者受傷、疼痛、委屈的過去感到抱歉。

對話最後，祂說：“對不起。”

冬霁懂祂的歉意緣何而來森*晚*整*理，他沒那麽放在心上，而是告訴祂：

“我恨它讓我經歷這麽多，可一切塵埃落定，我開始覺得慶幸。”

“我成長的每一瞬間，成年後的模樣，都帶着我愛的人的影子。”

年輕人類語氣輕快。

他還是那個溫軟、清澈，嘗到甜味能幸福到可以為此去死的年輕人類——不過，現在，他只會為自己最愛的人去死。

“我非常滿意現在的生活。”

“或許，那個成年人的我會過得更好，過得更開心——”冬霁沒心沒肺，笑眯眯地說，他相當敏銳，直覺精準，一定程度上說中了部分真相，“他可能對任務更得心應手，更游刃有餘……”

“但我還是更喜歡現在的我。”

他小小竊笑着，流露出可貴的天真與淘氣。

“我有很好的家長們，有兩個！”

祂失笑。

最後，祂道別：“下次見。”

冬霁：“下次見！”

以及，他匆匆忙忙加上了一句：“下次見面，給我看看你的章魚爪爪吧？”

祂啞住，緊接着，祂難以抑制地嘆息，這一刻，祂像個人類。

“……好。”

祂許下承諾。

=

翌日。

藺楚熙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樣，發膠打得帥氣，胡茬剃得一幹二淨，讓人眼前一亮。

藺聞惜喝着咖啡，看他孔雀開屏，嗆了一聲。

藺楚熙瞟了眼餐桌前，因工作繁忙，整個人看起來稍顯疲憊，并沒有他這麽帥的某人。

“哈！”他自鳴得意，“你這麽不修邊幅？”

藺聞惜：“……”

他嘆了口氣，不想理睬他。

藺楚熙看他。

看了半天，不情不願地提議：“喝完咖啡，我給你稍微整一下。”

藺聞惜想要拒絕。

藺楚熙：“今天可是難得罕見一塊出門，冬霁期待很久了，你不想留點好看的照片？”

這個說法讓藺聞惜猶豫了。

他沉默着喝光杯中咖啡，低頭給他轉了一筆錢。

藺楚熙翻了個白眼。

他指揮他趕緊進洗漱間。

兩個大人在洗漱間裏折騰半天。

冬霁出來時沒見到他倆，只看到桌上熱騰騰的早餐，以及，洗漱間裏傳來的動靜：“你腦袋湊過來一點——”

“藺楚熙，你能不能別扯我的頭發？”這是借機報複的某人在幹壞事，藺聞惜隐忍煩躁地開口。

“我沒扯。”藺楚熙死不承認。

冬霁：“……”他嚼着面包，豎起耳朵聽，發覺洗漱間裏沒有大的打架動靜，便也放下心來，他快速吃完早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最後，藺家兄弟倆出了洗漱間。

藺楚熙挺有審美。

比不上專門的妝發團隊，但也差不了太多——戀愛談得多的男人，常年保持在孔雀開屏的狀态下，久而久之，自然而然，擅長倒騰收拾自己。

冬霁并不意外。

上一次任務裏，藺楚熙自己手抓幾下額頭劉海，就能抓出讓小男友們眼冒桃心，心髒砰砰跳的帥氣發型——他看向藺聞惜，年長者皺着眉，頭發向後梳理，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完美地展示了藺聞惜優越的眉眼。

他擡眸看他，語帶猶豫：“好看嗎？”

冬霁不吝誇贊：“帥！”

藺聞惜這才松了口氣。

他彎眼笑，眼角淺淺笑紋，襯得整個人溫柔且含蓄，宛若一輪沉靜的明月。

藺楚熙傲然：“那當然，我的手藝。”

冬霁忍俊不禁。

他圖方便。上次去理發店，直接剃了個寸頭，現在頭發長了不少。他的發質偏軟，一旦長了，就像小狗的毛，軟塌塌地搭在耳邊，額前。

藺楚熙看他，矜持問：“冬霁，要不要我幫你搞搞發型？”

冬霁想要給今天的出行留下完美的照片做紀念。

他摸摸自己的頭發，點頭，眼睛亮亮，非常期待：“好呀。”

藺楚熙美滋滋地把冬霁領到洗漱間。

他對着鏡子，幫冬霁整了個非常适合他的發型——大概就是把軟乎乎的頭發打理成幹脆利落的，具有線條感的，更顯樣貌俊麗。

冬霁心滿意足。

他神采奕奕，準備好出門。

他提前買好了電影票，阖家歡主題，很适合成年人看。

藺聞惜望着冬霁興沖沖的模樣，他情難自禁，溫柔地笑。

這次，藺楚熙開車。

他沒為難明天就要出差的藺聞惜，讓他在座位上小憩，自個兒開車，一路開往電影院，期間，不忘小聲與冬霁讨論看完電影吃什麽。

藺聞惜閉目養神。

他聽到冬霁說：“三環新開了一家天空餐廳，我還沒嘗過。”

藺楚熙若有所思：“我上輩子吃過這家店，你居然沒吃嗎？”

冬霁吭吭唧唧：“太忙了嘛。”

藺楚熙開始辱罵那個傻x系統：“肯定是那玩意兒搞得你沒空去享受人生！媽的！”

冬霁：“那時候确實挺忙的……”

藺聞惜沒有睜眼。

他聽着藺楚熙辱罵完畢，而後，善于享樂的弟弟開始根據前世的經驗，仔細回憶，“我記得那幾年裏，京市開了不少美食店吧？你吃過哪幾家？”

冬霁更尴尬了，他心虛得聲音都小了。

“忘記了……”其實根本沒去吃，除了有任務要求的地點。

紅燈亮，車流停。

藺楚熙恨恨地錘自己大腿。

他語氣酸酸，帶着憐惜，對冬霁說：“上輩子，我在獄裏，想着你在外面大吃大喝，住豪宅開好車……再一對比自己，那滋味，太他媽痛苦了。結果你告訴我，你壓根兒沒享樂。”

“冬霁，你是不是笨小孩啊？”

“居然不懂得享受？”

冬霁咕哝：“那時候——唉！”他自己都沒法解釋，沒法說自己根本沒心情、沒時間去嘗什麽美食，他郁悶了一會，可憐兮兮地哀求藺楚熙別說了。

藺楚熙好恨那個傻x系統。

藺聞惜睜開眼，看到冬霁皺着鼻子，如同怏怏不樂大狗狗。

他的喉中翻滾着酸澀。

他定定地說：“冬霁，未來給你補上。”

補上本該享受的事物，經歷本該擁有的人生。

冬霁坐在副駕駛，他側過臉看他，眸子亮亮。

藺楚熙：“聽到了？藺聞惜，你得抓緊，事業搞大點，掙錢給我們花。”

藺聞惜懶得搭理他。

他看着冬霁，許下承諾。

那雙一如初見的眼眸，沉靜如湖，溫吞柔和。

年長者說着諾言。

此後歲月，他确實如他所說，履行承諾。

“盡我所能，陪伴你。”

冬霁睜着一雙水光潋滟的眼，他瞧着他，說好。

藺楚熙哼哼：“加我一個！”

冬霁撲哧笑了。

他說：“怎麽會忘了你。”

就像這次出行，一家三口，才算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