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章

第 56 章

從傍晚開始, 寧城上空就聚集着大片大片灰黑色的雲團,濕度過大的空氣讓人呼吸不暢,胸悶不已。

狂風呼嘯着從街道上肆意刮過, 路邊的商店紛紛閉門歇業,行人也加快了歸家的腳步,街上越發空蕩了,只有路邊的大樹被風吹得搖搖欲墜,不時發出吱嘎聲響。

老宅這邊, 物業已經組織人手, 在小區裏做好抗臺風工作, 通知各家各戶緊閉門窗,非必要不外出。

謝叢雲抱着般般坐在客廳裏, 看着外面黑雲壓城一般的天氣,心情也不太美麗。

她低頭問懷裏的小家夥,“般般知道臺風是什麽嗎?就是海上生成的漩渦越來越大, 刮起了大風,然後從大海吹向陸地,狂風驟雨……”

宋老爺子端着一個小巧的紫砂壺走過來,笑道:“你跟她講這些幹嘛, 她又聽不懂。”

謝叢雲白他一眼,“誰說的,我們般般聰明着呢,對不對?”

般般乖巧坐在她懷裏,看着窗外的管家爺爺帶着傭人們忙忙碌碌。

把花園裏珍稀的花木都搬進室內,又在地勢低窪容易積水處堆了沙袋, 檢查各處房屋門窗是否有損壞等等。

她仰起頭問謝叢雲:“爸爸媽媽,還有哥哥, 他們怎麽還不回來呀?外面要刮大風下大雨了,好危險的。”

謝叢雲頓了頓,含糊解釋:“你爸爸媽媽出去辦正事了,他們都是大人,會照顧好自己的,沒事啊。”

般般小臉浮起困惑的表情,“可是奶奶剛才說,臺風是從海上刮來的呀?爸爸媽媽哥哥都在海上,都在船上,不是比我們更危險嗎?”

謝叢雲眉頭一皺,“宴知和姜眠出海了?什麽時候的事?”

宋老爺子也湊過來問,“怎麽還有你哥,他不是在學校上課嗎?”

般般低頭對手指,“我也不知道,早上媽媽給我打電話說的……”

老兩口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意外。

謝叢雲把般般放到沙發上,拉着宋老爺子去了一旁。

她小聲問:“宴知沒告訴你嗎?我以為他們是去找那個什麽雀九的談判,怎麽還出海了?”

宋老爺子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他拿出手機,“雲雲你別急,我找人問問。”

他先給宋宴知和姜眠都打了電話,不出意外的,無人接通。

然後又往半山別墅打電話,文叔說宋宴知和姜眠已經出門好幾天了。

“對了,宴知還讓我幫小郁跟學校請幾天假,估計他們一家三口是一塊出去了?”

宋老爺子嘆了口氣說知道了,又讓文叔照看好別墅那邊,山上比市區植被茂盛,更容易受臺風影響。

放下電話,他皺着眉頭對謝叢雲道:“這幾個不省心的,怎麽偏偏選在這時候出海了?”

謝叢雲反倒從最初的擔憂中冷靜下來,勸他:“他們仨又不是傻子,下雨了知道往家跑,那海上有臺風,他們還不知道趕緊返航啊?說不定今晚就回來了呢,你別急。”

宋老爺子奇怪地看她一眼,“雲雲,你變了啊。”

是誰當初一聽說兒子受傷住院,就心急火燎趕過去,還不分青紅皂白罵兒媳婦的?

謝叢雲眼底閃過一抹不自然,嘴硬道:“他不是跟小姜在一塊嗎,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之前家裏人擔心她的身體,連宋郁出車禍,拍戲差點墜馬的事兒都瞞着她。

還是最近謝叢雲每天有般般陪着,心情好了,想起來上網搜一搜大明星孫子又有什麽新八卦,才看到這兩起意外。

宋郁的粉絲只當“姜女士”是他雇的保镖,可謝叢雲又不傻,一眼就認出那是她兒媳婦姜眠啊。

還有她徒手爬上三十米高架救人的事跡……謝叢雲現在都暗暗慶幸。

幸好姜眠有素質,沒對她這個老太太動手……

宋老爺子和她過了一輩子,哪能看不出謝叢雲那點小別扭。

他哈哈一笑,摟過她肩膀哄道:“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咱們一家人過日子順順當當的,比什麽都重要。”

謝叢雲靠在他肩頭,看向對面牆上挂的全家福,低聲喃喃:“要是蘭時還在,我們一家就更幸福了。”

“別想了,往前看,現在咱們有小郁,還有般般,明年說不定再給你添個大胖孫子呢。”

“不行。”

謝叢雲身子一扭甩開他,“你看着般般,別讓她往外面跑啊。我去找菩薩拜一拜。”

保佑那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早點上岸回家。

*

游輪上。

姜眠象征性地下場玩了幾把,有輸有贏,主要是打聽其他客人的底細。

一般的被騙上船的有錢冤大頭不算,重點關注那些手裏不幹淨的,有案底的,等行動收網時就一鍋端了。

哦,還要加上一個姓郁的。

姜眠摸着下巴思考,要不要想辦法栽贓一下?

好麻煩,還是直接滅口算了:)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宋宴知不聲不響來到她身後,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好像不太對勁,跟我出去一下。”

姜眠不疑有他,起身跟上宋宴知向外走去。

才出了大廳,就見對面走廊上,雀九正皺着眉頭吩咐屬下什麽。

聽到腳步聲,雀九擡頭,立刻換了一副表情,笑容滿面迎上來。

“心姐怎麽出來了,不玩了?這才幾點啊,憑我多年經驗,大運都在後半夜爆發呢。”

姜眠只想呵呵。

什麽大運都在後半夜,是後半夜人都不清醒了,方便你做手腳吧?

真是想撈錢想瘋了。

她假裝嫌棄地扇了扇鼻子,“不知道誰抽的雪茄那麽臭,熏死了,我出來透透氣。”

說着就要繞開雀九,往外面走。

“哎。”

雀九擡手虛虛攔了一下,一臉好心勸道:“海上夜裏風大,心姐你就這麽出去,小心着涼。要不我送你去餐廳坐坐?那邊沒人,空氣也好。”

姜眠此時也察覺不對勁了,“你怎麽好像不想讓我出去?”

肩頭忽然一沉。

是宋宴知脫下自己的西裝,披到了姜眠身上。

姜眠攏緊外套,沖雀九挑釁地揚起唇角,“這樣就不會着涼了吧?”

她一把推開雀九,快步向前走去。

剛一拉開通往外面的艙門,就被呼嘯的狂風吹得一個踉跄。

宋宴知下意識地伸開雙臂,将她撈進自己懷裏。

“沒事吧?”

他低頭問,開口時胸腔也随之微微震動。

姜眠仰起頭看他,二人以外人看來十分親昵的姿态緊緊抱在一起。

——其實只是為了方便說悄悄話。

她蚊子哼哼似的問:“外面變天了?”

宋宴知也微微低頭,仿佛在親她的發頂。

“嗯,而且船突然開了,開的很快。”

這些都是他剛才出去一趟發現的。

姜眠定了定神,握住宋宴知的手腕,二人一起走出船艙,站在欄杆前向下看。

之前游輪開到公海區域後,就一直停在原地,這樣可以節省燃料。

但現在游輪卻以極快的速度在海面上航行,下面隐約傳來發動機的轟鳴。大風揚起海浪,劇烈的如同燒開了鍋。

她雙手緊抓住欄杆,努力探出身子向後方看去。可是天色太黑了,海水和天空幾乎淪為一體,黑沉沉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但從浪花翻湧的巨大聲浪來判斷,這個天氣絕對不正常。

姜眠冷着臉回到走廊上,一把抓住還沒來得及溜走的雀九。

“為什麽突然開船?你想把我們帶到哪兒去?”

雀九眼神閃爍,支吾道:“沒有啊,就是怕船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容易被巡邏隊盯上……”

“還想糊弄我?”

姜眠手上稍稍用力,擰住雀九肩關節,露出一個堪稱恐怖的微笑。

“你不會是想和那頭熊聯手,把我們這一船人給賣了吧?”

“哎呦哎呦,心姐您輕點兒!”

雀九疼得臉都白了,連連讨饒,“我就一玩兒牌的,哪有這麽大的膽子?再說船上可都是像您心姐這樣的大人物,誰敢買啊,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命夠不夠硬不是?”

“少廢話,再東拉西扯,信不信我現在把你丢進海裏喂鯊魚!”

雀九見瞞不住了,只好如實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船長用雷達監測到海上有大漩渦,怕咱們的船一不小心卷進去,所以趕緊開遠一點兒。”

他擠出個笑臉,“各位都是我請來的客人,我有義務保證你們的安全啊。”

姜眠松開手,不屑地輕哼,“保證我們的安全?你是怕出事了沒人給你送錢吧。”

雀九打了個哈哈,“心姐火眼金睛,什麽都瞞不過你。”

話音剛落,船體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走廊地面傾斜了四十五度,頭頂的吊燈瘋狂搖晃。

姜眠連忙撐住牆壁,眉頭皺得更緊,“那漩渦到底有多大?船現在離開了沒有?”

怎麽感覺反而越演越烈了?

宋宴知在後面适時扶住姜眠,湊近低語:“不太對勁,照這個漩渦的強度,很可能是臺風。”

臺風!

姜眠眼神一凝,揪住雀九衣領,“你瘋了嗎,快讓船長返航!”

臺風天還敢在海上飄着,這是不把全船人的性命當回事啊。

雀九驚訝地看了宋宴知一眼,似乎沒想到一個保镖會有這樣的見識。

他還想狡辯,“心姐你多慮了,海上這麽大,只要咱們遠離漩渦中心就沒事……”

姜眠瞪他一眼,松開手,轉身朝船長室的方向大步跑去。

船長室在船頭頂層的位置,視野開闊,還有遠航燈光照明。

姜眠頂着大風和水汽,艱難地爬上舷梯,終于勉強看清了海面上的情景。

遠方是一個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巨大漩渦,海水被不停地朝漩渦中心吸湧而去。

天空上烏雲密布,看不見月亮和星星,雲層裏不時傳來沉悶的雷聲,偶爾閃過一兩道銀色的電弧。

“情況不太妙。”

宋宴知跟在她身後,望向天際的神情凝重,“這臺風勢頭不小,一旦等它發育完全,我們這艘船開足馬力也跑不過它。”

“雀九真是作死。”

姜眠咬了咬牙,大步沖進船長室。

“離我們最近的陸地在哪裏?必須盡快靠岸。”

船長和幾名船員冷不丁見到她,臉上露出一絲驚慌和心虛。

姜眠有種不妙的預感,“出什麽事了?”

“雷達,好像沒信號了。”一名船員小聲說,“可能是被風暴影響,現在無法導航了。”

姜眠一顆心徹底墜了下去。

在海上沒有信號沒有雷達,這和瞎子有什麽區別?

哦不,至少瞎子身後沒有臺風追他……

等等,如果雷達失靈?

姜眠眼神微變,迅速閃身去了船長室後面的甲板死角,擡手往後腰摸去。

代表定位儀正常運轉的小綠點,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

也就意味着,她和秦立澤那邊失去了聯系。

姜眠又找到宋宴知,“衛星電話是不是也失靈了?”

宋宴知點頭,一邊擡手幫她攏住亂飛的發絲,“接下來怎麽辦?”

姜眠定了定神,問他宋郁去哪了。

“我不許他上桌,他看了一會兒嫌無聊,回房間看電視去了。”

“好,你現在回去找他,趁其他客人還沒察覺,先去找兩套救生衣穿上。”

宋宴知反問:“你不跟我們一起?”

姜眠沖他安撫一笑,“放心吧,我什麽大場面沒見過?你和宋郁先顧好自己,等我這邊忙完,就去找你們彙合。”

宋宴知眉心緊鎖,似有不贊成,剛要說話,一開口先打了個噴嚏。

他的外套還穿在姜眠身上,此時只有一件白襯衫,快被潮濕的海風吹透了,緊緊貼在身上,越發冰冷刺骨。

姜眠趕緊扶住他的肩膀往回走,“回去洗個熱水澡,換身幹淨衣服。”

試圖緩解緊張氣氛,她還跟宋宴知開了個玩笑,“孩子他爸,你可是一家之主啊,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了。”

宋宴知被她推着走,聽到這話越發哭笑不得。

他這個“一家之主”實在當之有愧。

二人在路口處分開,宋宴知回房去找宋郁,找救生衣。姜眠去找雀九交涉,盡快拿出一個解決方案。

“你自己要小心。”

姜眠正要轉身,被宋宴知拉住手腕,黑眸深深望進她的眼,“別什麽事都想着一個人扛,還有我們呢。”

“好。”

姜眠認真點頭,反握了一下他的指尖,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宋宴知站在原地,盯着空落落的掌心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腳步越發堅定。

不可以給她拖後腿。

下一次,他要努力做和她并肩前行的那個人。

姜眠先回到娛樂大廳,沒有進去,透過門縫往裏看了一眼。

裏面的人還沉浸在賭/博的快/感之中,不少人已經玩得失去理智,整個人被激素控制,絲毫不覺外面即将有風暴來臨。

雀九也不在裏面,姜眠還得換個地方去找他。

她行色匆匆地穿梭在走廊內,逢人便問雀九的下落,不知不覺間拐上一條小路,沒有華麗的牆布和壁燈裝飾,更像是船員工作通道。

這種豪華游輪,為了讓客人有最好的體驗,會把休閑娛樂區和船員的工作生活區分開,互不打擾。

姜眠皺了下眉,正要轉身退出去重新找路,忽然聽到盡頭一間類似倉庫的門裏傳來響動。

她走上前一把推開門,裏面的兩個人都吓了一跳。

左邊的年輕男人身上穿着服務生統一制服,右邊的男人穿着松垮垮的連帽外套,胡子拉碴,看起來怪怪的。

不像是船上的客人。

姜眠狐疑地打量二人,“你們在這兒幹嘛呢?”

左邊的服務生明顯慌了神,眼神閃躲,支吾道:“主管讓我下來拿東西。”

姜眠又看向右邊那人,“你也是船員?為什麽不穿制服?”

目光下移,在他腳下站的地方看到一小灘水跡。

大胡子男沒好氣地回:“你管我呢?”

姜眠失笑,又往前走了半步,故意擺出不好惹的姿态,“我可是VIP客人,你敢這麽跟我說話?你叫什麽名字,我要去投訴你——”

“別,別投訴!”

服務生慌了,連連向她道歉,“對不起女士,他是我表哥,第一次上船幹活就闖了禍,我正幫他想主意呢。求您高擡貴手,就當沒見過他好嗎?”

姜眠本來也沒想和兩個工作人員浪費時間,見他理由充分,便随意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她東拐西拐,總算找到了一個出口,推門出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甲板上。

“啧,這船可真夠大的。”

姜眠別了一下耳邊的頭發,想起網上最近很火的那個段子。

怪不得小說女主角總會在游輪上迷路,然後誤打誤撞闖進總裁男主房間裏……

姜眠無意中往遠處掃了一眼,發現欄杆上系着一根繩子。

她好奇地走過去,扶着欄杆向下看,繩子另一頭拴着一艘漁船,船上是空的。

奇怪,怎麽多了一條船?船上的人去哪兒了?

姜眠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她試圖将今晚發生的一切串聯起來。

忽然她臉色一變,飛快朝着剛才見到那兩個人的倉庫跑去。

嘭地一聲,姜眠用力推開門,厲聲喝問那名服務生。

“剛才那個人是不是從船尾的小漁船上來的?他到底是什麽人?”

服務生還想狡辯,姜眠不想聽他廢話,一個箭步上前,擡手鎖住他的咽喉。

“老實交代,否則有你好受的。”

“我說,我說!”

服務生不敢隐瞞,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

“那個人他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想辦法接應他上船。”

姜眠:“他既然有錢,為什麽不買票上船,非要用這種鬼鬼祟祟的方式?”

服務生苦着臉道:“他說他和包船的雀老板有仇,如果正常上船會被發現。”

來找雀九報仇的?

那跟她沒關系,姜眠松了口氣,放開年輕船員。

“他人去哪兒了?”

服務生一指,原來貨架旁邊還有一個隐蔽的小門。

姜眠走過去,剛要擰下門把手,鼻尖微微抽動。

潮濕的空氣裏,似乎混雜着一股異樣的氣息。

是什麽味道呢?很淡,但她絕對聞到過……

轟!

外面忽然傳來一連串巨響,震得船身狠狠一晃。

姜眠瞳孔緊縮。

是爆炸。

她想起來了,這是火藥的氣味!

姜眠回身一把揪住他衣領,“你只放了那個人上來?他還帶了什麽東西沒有?”

服務生已經吓呆了,顫聲道:“還有一個防水布裹緊的箱子,我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

姜眠松開他,恨鐵不成鋼地點了兩下。

“就為了這點外快,我看你是連命都不想要了。”

她快步來到甲板上,沒一會兒就碰到了幾個神色匆忙的船員。

姜眠攔下一個問:“出什麽事了?”

“好像是輪機室出故障了,船長叫我們過去看看。”

船員飛快答了一句,又趕緊追上同伴。

姜眠等了一會兒,聽到裏面傳來“着火了”“快拿滅火器”之類的呼喊,印證了她的猜測。

她握住欄杆,感覺到游輪前進的速度似乎放慢了。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臺風的威脅迫在眉睫,如果發動機再出問題,那可就真成了汪洋大海上飄搖的一片孤舟了。

真是造孽。

姜眠在心裏狠狠痛罵了雀九一百遍。

她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娛樂大廳附近,正想着要不幹脆跟大家攤牌算了,就聽見裏面傳來尖叫和騷動。

伴随着一個男人的怒吼。

“雀九呢,叫他過來,否則老子把這裏所有人都炸上天!”

姜眠連忙隐身到廊柱後,沒一會兒大門打開,一個雀九的手下跌跌撞撞沖了出來。

她小心地靠近門縫,看到剛才那個混上船的胡子男正站在大廳中間,其他人都驚恐地躲在角落,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姜眠注意到他腰部鼓鼓囊囊的,拉開的外套下面還垂着類似引線的東西。

看來他把自己做成了人肉炸/彈,專門上船來找雀九報仇的。

身後有淩亂的腳步聲傳來,姜眠立刻隐匿進黑暗的死角。

雀九滿頭大汗地跑過來,臨到門口突然退縮了,踟蹰不前。

大廳內,胡子男一直盯着門口的動靜,見狀大步走來,一把将雀九抓進來,另一只手上還緊緊握着遙控器。

“怕了?你當初設局騙走我全部身家的時候,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吧!”

雀九踉跄着摔在地上,艱難地擡起頭,認出來人。

“何總,你別沖動,我們有話好商量……”

胡子男仰頭大笑,“何總?何勤早就死了,我現在只想要你的命!”

姜眠趴在窗縫偷聽,這個名字她背過。

何勤,寧城知名化工企業的老總,本人也是化學專業的高材生。

聽說他一年前染上賭瘾,輸的妻離子散,公司也破産拍賣了。

雀九真是害人不淺,活該他遭這個報應。

但姜眠想和這位何總商量一下,能不能換個日子報仇呢?

等臺風一來,這一船人的小命全都要玩完了啊啊啊!

*

謝叢雲做完晚間護理,輕手輕腳來到床邊,看着熟睡的般般,心中十分滿足。

忽然,床上的小人兒睜開眼睛,滿頭大汗地坐起來。

“媽媽,媽媽救命!”

謝叢雲吓了一跳,連忙将她抱進懷裏,輕輕拍着。

“怎麽了般般,做噩夢了?不怕啊,奶奶在這兒呢……”

“不,不是噩夢。”

般般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拉着謝叢雲的胳膊着急道,“媽媽,爸爸,哥哥,還有船上的好多好多人,他們全都死掉啦!”

謝叢雲起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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