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一萬八

一萬八

王斐印象中，奶奶買花肥都是去熟人那裏，農貿市場這個操作他是不懂的，更不懂的是，裴栩所謂“弄”點花肥，真就是“弄”，不付錢問人要的那種。

因為，花肥是魚腸，俗稱魚內髒。

王斐震驚，王斐不可，王斐拒絕。

面對他的拒絕三連，裴栩淡定笑說：“相信我，魚腸肥明年能讓月季花開滿園。”

“……我奶奶不用魚腸肥也能開得很好。”王斐認真道。

裴栩翻出他奶奶手劄翻到某一頁，指給他看：“奶奶原本就決定埋魚腸。”只是沒來得及付諸實踐。

王斐：“……”

他腦殼有些痛，他奶奶的手劄內容他雖不感興趣但也是看過的，但……

“我以為的魚腸就是超市賣的小孩喜歡的鳕魚腸那種。”當時他還疑惑種花為什麽要用魚腸做肥料，順便還發散了下思維——魚腸可以，那火腿腸是不是也行？再發散一下，香腸呢？

今天終于知道，此“魚腸”非彼“魚腸”。

“這……能有用嗎？”王斐平時不怎麽買魚，嫌腥氣，現在裴栩用桶，沒錯，都不是袋子，而是用桶裝的魚腸味道是真的惡心，他戴了兩層口罩都感覺反胃。

裴栩自然也不可能對這味道無動于衷，不過他稍微好一些，未免氣味太發散，很快用塑料袋把桶口封住，又蓋上桶蓋，稍微隔絕了腥氣。

“你看電視小說時有沒有看到過把人做花肥？”裴栩呼出一口氣，問他。

“……那不是虛構的嗎？”王斐表情有些木。

裴栩：“那我換個問題，你知道農民會用牲畜的屍體堆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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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斐還是木着臉：“不知道。”

裴栩難得噎了下，有些啼笑皆非，但還是說：“動物屍體可以通過堆肥變成優質有肥料，人也是動物的一種，目前已經有國家推行綠色環保的‘人體堆肥’。”

“我們不是在說魚腸嗎？”王斐聽到“人體堆肥”四個字後渾身雞皮疙瘩此起彼伏。

裴栩再次被噎，半晌，無奈道：“簡單來說，魚腸能為月季提供充足的養料。”頓了下，又補充：“月季的胃口是真的大，且喜葷。”

王斐：“……”月季胃口大不大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今天自己是一點胃口都不會有。

為了更好的買魚腸，裴栩還帶王斐去買了一件家裏沒有的工具——洛陽鏟。

許多人聽到洛陽鏟的第一反應是“盜墓”，就連店老板賣鏟子前都再三詢問他們用來幹什麽，買完還叮囑他們遵紀守法，弄得王斐很是哭笑不得。

但不得不說，洛陽鏟用來挖深洞是真的愉快，至少比過去他幫奶奶用小鏟子挖坑要輕松得多，只除了面積比較小以及這次埋的肥惡心了些。

裴栩原想着他要是實在接受不了覺得惡心可以不用一起，結果他愣是戴着三層口罩沒走。

肥料自然不止魚腸，裴栩還準備了其他，一層又一層，看得王斐都忍不住吐槽：“這得撐死吧？”

“要麽撐死，要麽燒死。”裴栩淡定接話。

王斐默了默：“學長，明年能剔除魚腸嗎？”

裴栩聞言挑了挑眉，沒回應，而是說：“我聽過一句話——給月季埋魚腸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王斐一臉震驚：“我不信！”

“明年花開時你可能會說‘真香’。”裴栩笑得意味深長。

王斐：“……”

他在心裏說：我絕對不會真香，絕對！不會！

……

這一次埋肥埋了整整三天，三天！！！

不能怪他們倆動作慢幹活不利索，要怪只能怪花園裏的月季實在太多，灌木月季還好，三面半牆的爬藤月季就真的讓人臉綠了，一株就得埋上幾斤魚腸，王斐就感覺這三天他光用洛陽鏟挖洞都把肌肉給挖結實了一圈。

好容易三天工作結束，兩人不說灰頭土臉也着實沒好到哪去。

“我覺得要是再來一天，我會把自己埋土裏去當花肥。”王斐扒着身上的衣服，這是不穿的舊衣服，穿了埋完肥扔掉也不可惜。

但即使衣服不再穿，他也仍感覺滿身都是魚腸的腥臭味。

“去好好洗個澡再泡一泡，多打幾遍洗發水沐浴露。”裴栩自己也是第一次埋幾百斤的魚腸肥，感覺和王斐是差不多的，好像自己已經被魚腸腌入味了，惡心自然是惡心的，但想着能住在這裏，明年親眼看見月季開花，就充滿了期待。

“嗯。”王斐決定今天一定要把自己搓層皮下來，“學長你也去洗洗，晚上我們泡溫泉。”

說到泡溫泉，王斐就不由想起幾天前和裴栩第一次泡溫泉，在溫泉池裏他壓下了某些不良想法，但當天晚上就做了一個夢，嗯……不可描述的夢，亦是頭一次，他的夢裏有另一個人。

怪難為情的。

咳。

很難說他現在提出泡溫泉是不是還存了某些心思，但不可否認，他确實想和裴栩有更多更近距離的接觸。

突然就有點理解唐昱澤和丁智希戀愛後就恨不得整天黏在一起是為什麽了……

裴栩沒拒絕泡溫泉的提議，還是那句話，在他正式租房搬出學校寝室前，他從未考慮過能租到這般條件優越的房子，在他最初的設想中，擁有獨立的房間和衛浴已經是難得，現在能泡澡，還可以泡溫泉，這對還不太适應雲城冬天的他來說，絕對是一場奢華的享受體驗。

更何況，能和暗戀的人一起泡溫泉，更是一個極佳的體驗。

然而，他所期待的兩人溫泉的美好時光被一通電話将好心情敗光了。

“裴栩，今天小年了，再過幾天就是春節，你……今年回來嗎？”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有些遲疑，也透着幾分生疏。

而這用生疏語氣說話的，是裴栩的母親，親生母親，秦思潔。

裴栩的情緒一下就低了下去，他冷淡回答：“不回。”

那頭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聽在裴栩耳中，格外刺耳，他不禁捏緊了手中手機，而接下來他母親說的，更是讓他整張臉都覆上了一層寒霜。

秦思潔支支吾吾說：“那個，裴栩，你弟弟明年高考，現在他還在上輔導班，請的是好老師，一節課要六百，你，我，這……”

裴栩竭力克制住了即将爆發的情緒，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要多少？”

“也、也不用太多，大概……一萬八。”秦思潔的話越往後越小聲，也不知是心虛還是其他原因。

裴栩沒說話。

一萬八，張嘴只是三個字，可是，那個女人有沒有想過，一萬八對一個沒有家長給學費和生活費，必須依靠自己打工的大學生而言，是怎樣的一筆巨款？

沒有得到回應的秦思潔等了半分鐘後在身邊另一道聲音的催促下終于又支支吾吾開口：“裴栩，你還在聽嗎？”

“嗯。”裴栩面上冷若冰霜，出口的字卻是冷靜的不帶一點情緒：“我等會轉給你。”

秦思潔聽後再次松一口氣，倒沒有立刻挂電話，而是又猶豫了幾秒，方小聲問：“你自己生活費夠用嗎？”

聽着這看似關懷的話語，裴栩嘲諷一笑，他反問：“如果我說不夠，你就不要我錢了嗎？”

秦思潔頓時沒了聲，通話又再持續了兩秒，然後被挂斷。

通話結束，裴栩直接将手機丢在書桌上，泡溫泉的心思他已經完全沒有，他直接出了房間，正好遇上隔壁拿了厚浴袍準備前往溫泉池的王斐。

他腳步頓了頓，想笑，卻沒能如願，遂幹脆道：“我不去泡溫泉了，想去打會兒籃球，晚點回來。”說完也沒等王斐回應，快步朝他面前走過。

他并不是一個揮霍的人，如果只是賺錢上大學和生活費，他打工擺攤掙的錢足夠他開支，甚至也能滿足他在外租房。

但是，他辛苦打工擺攤賺到的錢，總有一部分會被他的母親以各種各樣的原因要去一部分，就像是為了逼他妥協，放棄大學。

他不能不給，因為……她的第二次婚姻失敗，有很大一部分他的原因。

籃球是他少有的屬于自己的閑暇時光，他不用忙忙碌碌為賺錢發愁，也不用考慮時刻想從他身上吸血逼他就範的“親人”，籃球砸在籃板上，砸在地上，都是他心中郁氣的一種宣洩。

将所有體力耗光，讓自己大腦陷入疲憊，他才能安穩入睡，否則躺在床上想到種種，他也會被氣得睡不着。這種辦法雖笨，但有效。

這場寒風凜冽之夜的單人籃球運動持續了足足一小時，白天的埋花肥加上一場大量運動下來，裴栩心情好了許多，等他回到房間，看見微信上母親發來說今天已晚可以明天再轉賬的消息時他也能維持心平氣和。

既然要求明天，那他就明天再轉。

裴栩再次放下手機，準備重新沖個澡。

“叩叩——”房間門被敲響，繼而是王斐的聲音：“學長，睡了嗎？”

裴栩有些詫異王斐會過來，走過去開了門，剛想說什麽卻聞到了濃濃的榴蓮味，再一看……王斐手裏一手提一個大榴蓮。

裴栩：“……？”1111寝室的人對榴蓮是有什麽特殊喜好嗎？

沒等他腹诽完，王斐已先道：“老唐說，壓力大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開開榴蓮，很解壓，能調節心情，我沒試過，學長你要試試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