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Honorarium》

《Honorarium》

裴栩愣住，王斐這麽晚出去買榴蓮竟然是……讓他開來解壓？

他有些淩亂，也有些不敢置信，甚至覺得是不是今天比較晚他又累又困産生了幻覺？

然而現實告訴他，并不是。

王斐将他拉去了客餐廳，将榴蓮放在桌上，給他拿了手套和剪刀，可能他太木，手套都是王斐給他套上的。

“學長，開吧，我第一次挑榴蓮，看看我挑的怎麽樣。”王斐笑着說。

裴栩……裴栩終于回神，意識也慢半拍接收全了這短暫時間的信息，胸腔中那顆平緩跳動的心髒，也随着王斐的笑容逐漸加快跳動頻率。

抛開那些煩心事，眼前的王斐，他心動的這個男孩，是那麽溫柔體貼，哪怕對方只是出于對朋友的關心，也讓他很難不沉溺和享受。

未來會越來越好的，裴栩。

裴栩在心裏對自己說，迎上王斐期待中未能完全掩飾的擔憂，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他問：“你挑榴蓮時沒問保不保出肉率？如果出肉率太低能不能要求賠償？”

聞言王斐愣了下，旋即搖頭：“我不知道還能要求賠償……這次就先開着吧，我下次記得。”稍炖片刻，他又說：“我按你之前教我的，沒挑開口但能聞到香味的，而且我看它圓溜溜像個花瓣，應該……還可以吧？”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花瓣和花瓣也有區別，你挑這顆，看起來果型好，但皮絕對厚。”裴栩一邊說一邊摘了手套拿了剪刀開始撬殼，“要解壓，還是摘了手套，被刺紮一紮更解壓。”

王斐：“……小心紮出血。”

“沒事。”裴栩說着雙手使力，本就沒剩多少的郁氣随着榴蓮被扒開完全釋放。

只除了，看到兩塊一點點大的榴蓮肉時有些心疼。

王斐看着那連殼一半都沒的榴蓮肉瞪圓眼睛：“這純屬詐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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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詐騙，報警抓它。”裴栩笑道。

王斐：“……”

雖然無語裴栩的用詞，但他見裴栩臉上因此陰霾不在，情緒似也高了不少，不是故意裝出來的笑，心裏多少是放松了一些。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那詐騙果肉，略躊躇兩秒，還是遞到了裴栩嘴邊：“嘗嘗味道，不差的話就放它一馬。”

裴栩望着遞過來的榴蓮微怔，少頃，張嘴，咬下一半，嚼了兩下，屬于榴蓮的香甜軟糯是有，但更甜的，應該是心裏的那點甜。

他吐出指甲蓋大小的核，笑容加深：“可以放它一馬了。”

王斐點點頭，手裏剩下的那一半榴蓮肉本該繼續喂給裴栩，可臨了他也不知怎麽的，就那麽鬼使神差的……送進了自己嘴裏。

沒有一口解決，而是分了兩口，榴蓮肉味道怎麽樣他想不起來，他唯一想到的是：他的潔癖好像突然好了。

裴栩剝榴蓮的動作頓了頓，繼而假裝什麽也沒看見，低頭繼續，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

不管王斐是有意還是無心，他們這也算……間接接吻了吧？

“好了，一個榴蓮開完，剩下這個明後天再開吧。”裴栩道。

王斐聽到他話将思緒從半房榴蓮中回神，稍微有些心虛不敢看他，視線落在開出的六房榴蓮肉上，默了默，道：“我覺得，還是報警吧。”

六房榴蓮湊不出一個大肉包的量，這詐騙等級有些高。

裴栩好容易壓下的愉悅再次洋溢，他彎着眉眼說：“天寒地凍，就別讓警察叔叔出外勤了，放過它，說不定它兄弟會報恩呢？”他點點另一顆榴蓮。

王斐：“先開看看，到底是報恩還是報仇。”

“今天不開了，榴蓮還是新鮮好吃。”裴栩将剛開出那一盤端起送到王斐面前，“喏，把這報仇玩意解決了吧。”

王斐看看榴蓮，又看看裴栩，接過盤子又放下，順手抽了個一次性手套遞給他，道：“美容養顏，增強抵抗力，學長，你多吃點。”

裴栩挑挑眉，戲谑道：“把我美容美得膚如凝脂美若天仙，好吸引更多富婆競相來包養我？”

王斐：“……”

他一腦門黑線，拿了榴蓮往他嘴裏塞，一邊極其敷衍應道：“是啊是啊，讓她們為你打得頭破血流，讓她們一擲千萬金，價高者得。”

裴栩想笑，奈何嘴裏被王斐強喂了榴蓮，未免被嗆死，只好先吃為敬。

因接到母親要錢電話的陰霾徹底煙消雲散，兩人分完沒多少肉的詐騙榴蓮後裴栩帶着幾分滿足問：“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是不是可以開始置辦年貨了？”

“嗯，我要去幾個長輩家拜年，明天我列個清單。”王斐奶奶去年去世，去年的年他基本是在忙碌的高考沖刺中度過，楊叔楊嬸和衛奶奶他們都有來家裏看過他，反而他一個小輩沒去拜訪，他們沒計較，但他心裏記着。今年，無論如何也是要去過看看。“學長，你在雲城有親戚嗎？”

裴栩搖頭，他和許多大學生一樣，都是孤身到外地上學。

未免王斐說出諸如“沒親戚就和我一起去拜年”這類話，他迅速道：“我明天有一大批花到，剛好趁着年前這段時間賣賣。”

提到賣花，王斐不免想起裴栩如今的“營生”，也是他的收入來源。

他雖為參與到裴栩先前的兼職擺攤中，但自從裴栩住到他家後，他是數次親眼看着裴栩是怎麽掙錢的，縱然看裴栩紮花賣花似乎很簡單，收益來得也快，可那也是裴栩所付出辛苦得來。

他無意中聽到了讓裴栩接的電話，雖然不知道給他打電話的人是誰，可對方的目的是要錢，張口就是一萬八，這讓一個連學費生活費都要自己賺的學生怎麽拿出來？

對方是不了解裴栩的情況？

亦或是，分明知道，卻仍厚顏無恥繼續要錢？

“怎麽了？”裴栩看出他神情凝重，有些不解問。

王斐擡眸看他，搖搖頭，忽又改了主意問：“學長，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這問題可能有些冒犯。”他在後面還打了個補丁。

“你問，我看情況回不回答。”裴栩也沒太在意。

王斐略躊躇片刻，組織了下語言問：“你……生活費夠用嗎？”

裴栩沒料他會這麽問，好笑反問：“我要說我過得緊巴巴，你是不是又想給我免房租？”

王斐冷漠臉看他：“……我倒是想，但你連我給你買件七五折衣服都要把錢轉我，再給你免租你不得立馬收拾東西連夜逃離？”

“噗嗤……”裴栩又一次被他逗樂，邊樂邊擺手：“不至于不至于，我還不想大冬天露宿街頭，明早起來凍得硬邦邦被人圍觀。”

王斐：“……”

有時候裴栩嘴裏說出來的話真讓人有點牙癢癢。

在他莫可奈何時，裴栩掏出手機，點開總資産給他看：“雖然我資産可能沒你一個零頭多，但我不亂花亂買，生活還是過得去的。”

王斐垂眸，看到裴栩總資産2W3+，眼皮跳了跳，他不知道這資産是裴栩轉了一萬八之後的總資産，還是沒轉，如果沒轉，那這一下去掉一萬八，等于裴栩只剩五千左右。

“年前這幾天人們對花的需求多，應該能有不錯的收入。幸運的話，可能下學期的生活費都不用再愁。”裴栩說的輕松。

然而，他這輕松笑容看在王斐眼裏，卻是一個辛苦的人為讓自己堅持下去強撐起的樂觀。

悲觀的面對生活，還是樂觀面對生活？裴栩選擇的是後者。

可是，強裝的樂觀如果某天失去強裝的信念，是會觸底反彈的，到時候裴栩會怎麽樣？

王斐一直沒說話，裴栩收起手機時臉上笑容也淺了幾分，他感覺，王斐像是将他看穿了，看到了他僞裝的從容和輕快。

“學弟，借琴房一用。”裴栩忽然說。

“嗯？”王斐反應略慢。

裴栩笑了笑：“好像忽然有了創作靈感，記錄下。”

這是他的借口，卻也不完全是借口，他今晚的心情有些跌宕起伏，這為他創作提供了很多靈感，不過他有靈感一般會在紙上記錄，很少用樂器直接表示。

初住進王家時是一次，今天是第二次，也是為轉移王斐的注意力，否則他擔心心底所隐藏的陰暗狠厲會全部曝露在王斐面前。

這一次，裴栩用的是一把吉他，這是一把木吉他，擁有自然、純淨的音色，不需要多餘的點綴，簡簡單單的旋律便從他的指間流淌。

王斐依然沒聽過這一曲，或許是他孤陋寡聞，也或許，是裴栩再一次的即興創作。

前半段的旋律中，傷感和無奈交織；中間的旋律急切尖銳，仿佛昭示着創作者不平靜乃至暴怒的內心情緒；最後是疾風驟雨的平息，有些猝不及防，卻不突兀，好像創作者在很短的時間裏心情經歷了過山車，又似乎是經歷了柳暗花明，心情變得明朗愉悅。

王斐的情緒随着音樂變化，到最後時，嘴角也與裴栩一樣，揚起淺淺的弧度。

“學長，這首曲子叫什麽？”王斐問時心裏再次為他的音樂才華折服。

“《Honorarium》。”裴栩回答。

聞言王斐一愣：“酬金？”有這名字的曲子嗎？

裴栩搖頭：“它還有個解釋——謝禮。”

王斐：“？”

裴栩目光定定看着他，眼神清澈，笑容清淺卻真誠：“王斐，這是我送你的謝禮。”

王斐心髒漏跳了一拍，呼吸也跟着一滞，視線望入裴栩眼中，沒由來的，他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渴望，而這股強烈渴望催促着他，如同着魔一般，站起身，走向裴栩，彎下腰，緩緩地、緩緩地靠近。

不是予以擁抱，而是……将唇貼上裴栩微張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