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章

第 66 章

靳池頓住步伐, 轉過身，靜靜看她。

舒漾還從沒像現在這樣緊張過。

指尖緊緊地揪着裙擺，臉色緋紅地像是天邊燃着的雲彩。

聲音磕磕巴巴的, 比她之前的任何一次社交活動都恐懼：“那、那個……”

可是她就是這麽擰巴的人，心裏都快憋出毛病了, 還能磨磨蹭蹭這麽久。

大概八百年過去，才終于說了出來：“你之前說要追我。”

靳池起初便猜到了些什麽，不然也不會用比大殿裏懸塑還靜止的姿态站在院子裏陪她這麽久。

但是聽到這一句, 內心的反應還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強烈一些。

心跳的好快好快。

不過無所謂。

他一貫會裝淡定。

于是下一秒，他還能心平氣和地問出一句：“然後呢？”

舒漾深呼吸一口氣, 然後道：“我同意了。”

“同意什麽？”他明知故問。

“同意和你在一起,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

“我沒理解過。”他挑了下眉, 語氣很淡，帶着幾分吊兒郎當。

“……”

她覺得這個人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但她今天就是抱着把事情說清楚的決心來的，就算是羞恥, 她也不顧了, 直截了當地說：“和你談戀愛。”

“哦——”

“理解了。”

“……”

短暫沉默的瞬間，兩人的目光坦坦蕩蕩地對視。

山間的風緩緩吹過。

清淺天光下, 落在地上的身影綽綽，和挂滿紅綢的那顆古樹重合。

“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靳池想了想, 問出了這麽一句。

應該是很浪漫的事情吧。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

少年時期的愛意如風, 無論提起哪些過往，都會是津津樂道的事情。

靳池從沒覺得自己的心像現在這樣滾燙過。

看向舒漾的目光，不知不覺地帶了些期待。

然後就聽到一個聲音直白而簡單地響起, 帶着她那股慣有的茫然勁。

“你問這個啊……”

她頓了一下, 仰頭看他，語氣真誠地不像話。

“我如果說, 是我媽托夢給我讓我答應的，你信嗎？”

“……？”

似乎是感受到了靳池那困惑而略顯震驚的目光，她又補充了一句：“真的，不信你……”

“不信我自己找她問問？”靳池冷靜地補充完後半句。

舒漾：“……好像确實也沒法問。”

“不過好歹她同意了。”舒漾的語氣莫名其妙地輕松了起來。

話題的走向越來越詭異。

但是靳池卻一點兒也沒在意。

下一秒，只聽他非常坦然的回了句：“那真是太好了。”

*

下山的路比上山難走了好多。

因為下雨的緣故，路上非常滑。

靳池幾乎牽了她一路。

到了一些被雨水沖斷了的地方，舒漾不敢走，靳池就背着她。

舒漾很慶幸自己在山上就轉變了身份，畢竟以靳池女朋友的身份讓他背，和以一個不知名女同學的身份讓他背，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但是下山後到了酒店，她就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舅舅和奶奶這兩個叛徒，竟然已經收拾好東西提前跑了！！！

舒漾看着收拾的一塵不染的房間，陷入了沉思。

電話接通的瞬間，只聽奶奶道：“今天有些晚了，你和小池住一晚，明天再一起回。我這老腰老腿的，累了這麽一路，現在急需要休息，就不陪你們了，現在已經和舅舅到家了。”

舒漾：“……”

小池……

這稱呼未免太親切了些吧？

舒漾敷衍地回複了幾句。

挂斷電話後，努力平複心情。

然後默默安慰自己。

沒事，反正他們開了兩間房，事情應該離譜不到哪兒去。

沒想到半分鐘後，門外出現那個熟悉的身影。

“介意我在這邊洗個澡嗎？那邊的熱水器壞了，工作人員暫時來不了。”

只見他背着包，甚至連浴巾都帶了過來。

她能拒絕才怪。

進門，放包，洗手，動作自然地沒有一絲表演痕跡，影帝都自愧弗如的那種。

暖黃的燈光，落在男人的眉目上。

他現在的神情，稱得上是清心寡欲。

舒漾自知心态不如她，趁着他整理東西的時候，抓起手機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遍道：“那我去那邊等着。”

沒跑兩步，領子忽然被一揪，整個人像只小貓一樣被揪了回來。

“等一下。”

“什麽事？”

“你沒覺得今天忘了點事情嗎？”

舒漾只覺得自己眼前的光線逐漸變得昏沉，那股誘人的冷香一點一點逼近她，又一點一點将她圈起來。

“現在應該還不算晚。”

白皙修長的指尖繞過她的腦後，纏入柔軟的發絲，薄而細膩的掌心，在她的腦後生出一陣滾燙躁意，力道幾乎稱得上蠻橫。

下一秒，冰冷柔軟的唇附了上來，舒漾才徹底接受了這荒誕到不真切的現實。

平日裏的冷靜和克制仿佛驟然炸開的煙火，在黑夜中無影無蹤。

要不是在寺裏時他覺得亵渎神靈，也不至于忍到現在這個時候。

像是山谷裏密集而緊湊的暴雨，一下一下，密集而熱烈，又像是拍打在懸崖礁石上的浪花，頃刻間就能掀起一陣巨浪。

無論是天晴還是退潮後，都能領略到無限壯觀的風景。

原來初吻的感覺，是這樣。

舒漾只覺得自己在發暈發懵，每一寸神經都被那陣冷清的氣息攪動着，心跳熱烈而緊湊，緊鑼密鼓地敲擊着，饒是如此，依然能聽到那人低沉而紊亂的呼吸聲。

她以為這就算結束了。

沒想到下一秒，一陣輕微的痛意來襲，什麽東西直接撬開了她的唇，接着毫無顧忌地探了進去，将她本就急促的呼吸打斷的更加紊亂。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落雨。

滴答滴答地落在屋檐上，纏綿悱恻的像是斷了線的玉珠，嘈嘈切切，斷斷續續。

室內密密切切的灼吻掩在這聲音下，被烘托地更加旖旎和沉醉。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舒漾才被松開。

舒漾大口大口喘着氣，身旁的那位眼眸黯淡，像個沒事人似的，低頭看他時，聲音中帶着一絲狡黠的玩味：“現在還要過去嗎？”

舒漾：“……”

這個人簡直就是不講道理，她眼神潮濕地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

沒想到男人變本加厲地繼續：“還這麽不好意思？那咱們繼續……”

她幾乎着急地喊了出來：“可以了！”

耳尖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通紅，像是滴血一樣，她垂着眸子，小聲抱怨：“再下去估計要憋死了……”

“是嗎？”耳邊傳來清淺笑意，只見他懶懶地掀了一下眼皮，仿佛和她說正事一樣補充。

“那就好好學習。”

“下次繼續。”

說完，從包裏翻出洗漱用品，進了浴室。

舒漾：“……”

你進去的時機能不能這麽巧。

簡直就跟那什麽一樣。

花灑的聲音響起，和着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

澎湃的心緒也終于平靜了下來。

舒漾起身想要接杯水喝，或許是因為他剛剛取過東西的緣故，書包沒有放穩。

幸好她眼疾手快，挽救及時。

但還是有個東西輕飄飄地掉了出來。

彎腰撿起。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是半張折疊好的信紙。

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竟然是……她從前寫給他的那封情書嗎？

說起來也慚愧。

她對于這件事情的印象，其實也只停留在送情書本身了。

對于裏面的內容，确實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就像她曾經看到的那樣，靳池确實收到了，但是因為後半部分被舒月明撕掉，所以他才會皺着眉，草草掃過，塞回書桌。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她的誤會嗎？

很好，至少此刻她心中的某些芥蒂被消除了。

那麽以後的日子，她應該可以，正大光明地吻回去了。

*

靳家老宅。

秦柔已經在會客堂等了不少時間。

她來的突然，靳梅溪還在秦家下棋呢，驟然聽到消息，趕回來的有些匆忙。

回來後便是一臉歉意地看着秦柔：“讓你久等了。”

秦柔也站起來迎接。

兩人寒暄了一陣，沒多久便切入了談話的主題。

“其實我今天來，是想和您聊一聊聯姻的事情。”

靳梅溪頓了一下。

聯姻畢竟是兩家的大事，此刻驟然提起，他的神色也忍不住嚴肅了些，一幅洗耳恭聽的樣子。

“別的都沒問題，就是漾漾母親的身份，您看……”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幾乎都是秦柔一個人在聊。

聊齊韻的身世，齊韻的經歷，和那段就算在舒家也不會輕易提起的過往。

靳梅溪基本都在安靜地聽。

聽完後，他沉默了好一陣，神色也逐漸變得凝重。

秦柔也知道，事情聊到現在應該也差不多了，也不敢多打擾，便借口有事離開了。

走出門時，天光驟然暗了下來。

雖然靳梅溪的态度還不明确，但是她可以肯定，他大概率不會同意。

靳家是怎樣的家族。

齊韻又是什麽樣的身份？

她那樣卑賤的身份，生出的女兒，怎麽會被這樣的世族大家所承認呢？

想到這一點，就足以比她所有的擔心都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