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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謝歸晏的不自在只是一時的。

她親手把岑嬰帶大,這位年輕的帝王在她眼中,比起君王,更是弟弟,驟然發現自己竟然和弟弟傳出了緋聞,她心裏便有了些類似亂.倫的別扭和尴尬。

但說到底,這只是緋聞而已,緋聞的本質上就是謠言,既然是假的,謝歸晏便不會過多的在意。

于是在下朝後,她便很自然地去了東朝堂。

她手裏查到了點東西,需要和岑嬰彙報。

進東朝堂時,謝歸晏一眼瞥見負責掌記君王日常與國家大事的起居郎換上了一個陌生的面孔,她很詫異,起居郎亦是天子近臣,若有人員調動,門下省至少會知會她一聲。

但謝歸晏絲毫不知。

許是見她注視過久,那位年輕的起居郎起身,道:“見過謝相,下官名叫蘭琛。”

謝歸晏便問了他的學問,又看了他寫的字,見他雖年紀輕,但文采斐然,進退有度,便放下了心。

殊不知蘭琛坐下時,掌心裏都冒出汗意來。

方才若謝歸晏要較真,再往下翻兩頁,就能翻到他為報答岑嬰的‘知遇之恩’,連夜創作出的《阮郎歸續傳》新章,那就什麽都完了。

幸好老天爺眷顧。

蘭琛坐在案桌後,望着謝歸晏,紅色的繡仙鶴補服穿在身上,完全被她溫潤的氣質壓去了位高權重的鋒芒,在與她短暫的交談裏,蘭琛沒有感受到絲毫權臣居高臨下的傲慢,反而感覺到了真摯的關切。

謝相,出乎意料,是個很溫和的人。

大約就是這樣的性子,才能把動不動就把屠九族挂在嘴邊的帝王制服。

蘭琛默默地将續傳新章撕毀。

謝歸晏與蘭琛對談時,還有一個人也很緊張,那就是岑嬰。

蘭琛的文采完全沒有問題,并不需要擔心他過不了謝歸晏的那一關,岑嬰只是做賊心虛。

荒誕的淫夢還未散去,他看謝歸晏和蘭琛站在一起,突然有種自己的淫夢被人全然窺伺的感覺。

謝歸晏并不知道他那些心思,可蘭琛是一清二楚的,更過分的是,他還要求蘭琛繼續創作那些故事。

那蘭琛又将如何看待謝歸晏呢?

他會用怎樣的目光去打量謝歸晏的細微神态變化,去剝開謝歸晏被包裹在官服下的軀體,好讓他的腦子和手再去寫一篇玉體橫陳,香豔四射的醉酒歡好。

岑嬰後知後覺想到這個,已經有了懊悔,再看謝歸晏都走回了他該站定的位置,預備奏對,蘭琛還在目不轉睛地打量他。

甚至,蘭琛的手還取出兩張紙,伸到案桌下偷偷地将它們撕毀。

他以為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岑嬰那多疑的目光早在他身上轉着,猜忌着。

他為什麽突然要把寫好的文章撕掉?是因為見到謝歸晏後,讓他有了別的想法嗎?可是那樣的想法又是怎麽樣的想法呢?

岑嬰又驚又疑,他不由地想要起身,他後悔了,他要讓蘭琛抱着文房四寶滾出去。

不,這樣還不夠。

蘭琛已經見過謝歸晏了,他的想象力足夠支撐他創作出一本又一本的《阮郎歸》,在他的筆下,言相的神色将會無比生動,無比貼近謝歸晏。

那麽,所有看過這種書的人,就好像身臨其境觀看謝歸晏被……

岑嬰想到這個,簡直要暴怒。

他生了自己的氣,怎麽能因為一時的私欲就留下了蘭琛呢?就應該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書生!

許是岑嬰的目光裏殺氣太重,感知到危險的蘭琛的專注目光竟然轉向了他。

蘭琛一愣,面容變得惶恐了起來,他顯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事,他只知道天子對他動了怒,那就必然是他做錯了事,為了保住性命,什麽都不知道的他必須跪下來認錯請罪。

蘭琛剛要起身,便聽謝相略帶疑惑的聲音從殿側傳來:“陛下?”

那聲音仿佛搖動的三清鈴,請來三清正氣,安魂寧神,将岑嬰體內的惡鬼殺神牢牢降服,倏然從他身上退去。

蘭琛便見方才還對他散發惡意的岑嬰,此時已一派無辜地向謝歸晏望去:“剛才走了回神。”

他彎起眼,漂亮到鋒利的五官總會讓人産生天真的錯覺。

“敏行有什麽事嗎?”

他盈盈望着謝歸晏,哪有嗜血的模樣。謝歸晏從他身上察覺不到端倪可察只覺自己多心,便開始了她的奏對。

無人注意,在螭首之側的蘭琛正含着逃過一劫的歡喜和迷惘。

謝歸晏與岑嬰奏對的正是流言之事。

到底是從東宮的刀光劍影中經歷過來的人,雖年輕,但心裏還是有些城府,對這種流言有更為深刻的認知。

她道:“昨日微臣去走訪了務本坊的書鋪。國子監就在務本坊,因此學生衆多,而這坊又毗鄰平康坊,平康坊本就是長安外的學子常下榻的處所,因此這處能接觸到的學子衆多,書鋪也衆多。”

“微臣發現了一個很古怪的事,陛下昨日雖派金吾衛去收繳了《阮郎歸》,可是那些被查繳的書鋪掌櫃無一例外都昧下了話本。若說有三四成的書鋪這般為之,還可以解釋為商人重利,但若無一例外,微臣便疑心這幕後之人是皇親貴胄了。”

畢竟負責查繳的可是金吾衛,金吾衛乃天子近衛,幾個平民百姓哪來的膽子與天子作對?

可若是這般就罷了。

“微臣越想越疑心,便命家中仆人去另外幾坊買書,這幾坊的書鋪有的根本沒有聽過這本書,只要幾家賣過,可在金吾衛上門時,都聽話地上繳了,沒有一家敢私藏。”

岑嬰若有所思:“敏行的意思是,務本坊有國子監,平康坊繁華,能下榻在那的學子,大多也是地方過來的世家子弟,這些人,日後大概率是比寒門子弟更容易入朝為官,可是他們的天子确實個與寵臣不清不楚的昏君,那他們對天子的敬畏就會少。”

謝歸晏點頭:“正是這樣的道理。彼時陛下為東宮太子時,為二皇子勢力打壓,自保已是困難,能展現出才能的機會少之又少,以致于三皇子也開始蠢蠢欲動。在這種情況下,大家很容易對陛下得能力不夠信任,若再有流言蜚語,就更是雪上加霜。”

岑嬰輕笑:“若非朕那三弟和二弟鬥了起來,朕還沒有辦法從禁足中解禁。說起來,這三弟還救了朕一命,所以朕登基後,只是把他圈禁了起來,沒有要他的性命。”

“朕若是個皇子便罷了,如今都登基了,還有人對朕不滿啊。”

他屈起手指,敲着扶手。

一瞬間,心思千回百轉,多少猜忌殺心都從心頭過,他噠的一聲,在扶手上敲下最後一下。

“敏行放心,此事朕會查下去的。”

謝歸晏應下了。

她是宰輔,不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查案本就不是她的職責,謝歸晏至多就是把自己發現的蛛絲馬跡交給岑嬰,提醒他注意,剩下的事就不在她的職責範圍內了。

謝歸晏正想回中書省聽戶部和兵部的尚書去吵國庫撥款的事,岑嬰便喚了她一聲:“今日朝中事可多?”

謝歸晏道:“還好。”

岑嬰颔首:“等中書省的事完了,朕讓明洪去接你,晚上與太後用個便飯。”

謝歸晏很意外:“太後無緣無故為何要請微臣用飯?”

“朕也不知道。”岑嬰意興闌珊的,顯然對晚上的家宴沒有半分興趣,“一時興起罷。”

謝歸晏很想推拒,但岑嬰這樣說:“朕與她雖母子,可從小不在她身邊長大,關系疏遠。你若不去,難道要朕一個人去和她大眼瞪小眼嗎?那比殺了朕還叫朕難受,朕不管,敏行晚上必須去,你不去,朕就讓明洪把你綁到蓬萊宮去了。”

他又露出了孩子氣的任性一面。

真頭疼。

岑嬰一貫知道謝歸晏的性子是吃軟不吃硬,所以他很早就用這種辦法對付謝歸晏了,而更苦惱的是,謝歸晏确實拿他沒有辦法。

反正只是吃一頓飯而已。

謝歸晏應下後,終于得到解脫,走出了東朝堂。

她一走,下個等着奏對的官員卻沒有被立刻請進東朝堂,相反,明洪十分有眼力見地躬身退出,親自把守着殿門。

東朝堂裏,只有清風翻着案上書頁的聲響,岑嬰踩着丹墀走了下來,他有着良好的儀态,腳步聲輕緩,玉佩幾乎不響,可蘭琛仍舊感受到了壓力與危險。

他幾乎沒有猶豫,雙手伏地,跪磕下來。

岑嬰沒有理會他,袍角掠過他身前,停在案幾前,拿起了他剛寫的東西。

除了起居錄外,沒有旁的東西。

岑嬰斜眼看他:“你的《阮郎歸續傳》呢?不作了?”

直至現在,仍舊沒有悟出來帝王為何發怒的蘭琛頭點地,老老實實道:“微臣今日見謝相才知微臣從前所思所想,皆是大錯。”

岑嬰漫不經心的:“錯在哪了?”

他的殺意若是一把刀,此時已經抽刀出鞘,因此并不在意蘭琛的回答。

他只是在思考該怎麽向謝歸晏解釋這個起居郎為何只出現了一日,便再不見蹤影了。

蘭琛惶恐地道:“謝相芝蘭玉樹,怎麽可能是個妖相?他該是清輝明月,遙挂天際,絕不可能堕入人間。微臣從前所寫真的太過大膽,那些露骨的戲碼都該删除,一個字都不能寫。”

岑嬰一怔,轉眼看他:“清輝不堕,那你要怎麽寫朕與謝相的故事?”

蘭琛琢磨着:“陛下求而不得,只能替他掃清朝政上一切障礙,再默默地看着他成親生子,直到把他的兒子也培育成一代名相,将君相佳話傳給後世?”

岑嬰沉默了。

他擡腿,踹了蘭琛肩膀一腳,咬牙切齒:“你這個……”

他确實很想罵蘭琛,但這個無知書生總能詭異地捕捉到他對謝歸晏扭曲的心意,以致于岑嬰都不知該怎麽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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