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想殺你,所以我殺他
第20章他想殺你,所以我殺他
鮮紅的……甚麽……
褚煙怔神地眨了一下眼,他看着手上的污濁,再斜眼看上自己肩膀的濕痕,神智慢了半拍,才意識到自己沾上了甚麽。
紅紅的,是血。
是……從水塔滴到他肩膀……再被抹上手的——血!
身上的濕濁突然變得燙起來,褚煙心髒一個猛縮,想也不想就把上衣脫掉扔地上,又把手上的血擦到水塔外牆,深紅的掌印一個接一個,留在白漆上像是甚麽亡魂在垂死咆哮,見着就讓人觸目心驚。
血……血是從哪裏來的?
血從上頭來的。
沒有了上衣,晚風直接吹到皮膚上,刺骨的冷意像是把每一處毛孔都冰封起來,褚煙卻無暇理會,他死死看着水塔,在他站着的位置上頭,好幾道深色油漆般的液體正從高處不絕滑落,滴滴嗒嗒的,在水塔底部小聲地彙聚成一佪血色淺坑。
水塔頂部有甚麽……會大量出血?
褚煙的身體禁不住顫抖,不知是深夜的冷意還是被吓唬的不安,血并不可怕,但大量出現在預想之外的地方就非常可怕,他心跳蔔通蔔通地跳得飛快,掌手腳底全在冒汗,他在這刻清楚意識到——不論上頭有甚麽,光這一出,已經證明了水飯房不是他應該來的。
他錯了,他應該相信他的直覺。
胸口的畏懼依然強烈,褚煙強迫自己僵硬的身體動起來,慢慢朝着水塔的相反方向後退,血水還在滑下,他卻沒有半點探求的欲望,他要離開、他要退場,他只是個誤闖的路人甲,這裏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他也不會和這裏拉上關系。
丘濟津遲點就應該會重新出現,他這幾天小心提防點……
啪——轟。
褚煙慢慢遠離水塔,他腦袋為了轉移焦點已經在想他接下來的按排,哪知就在這個時候,一聲重物落下的巨響,如同從深淵爬出來的怪物張起了血盤大嘴,殘酷把咬住了他的雙腿,迫他把眼前的一切全映進眼底。
一具斷氣了的身軀從水塔墜下,見骨的傷口随着撞擊進一步裂開,脆弱的頭顱也因此穿了個大洞,血液腦漿噴泉般把地面全染成深紅,連帶着濃得令人窒息的腥臊沖擊起承受者的感官。
「啊啊啊——」
被腥氣刺激到的胃當場就翻滾想要吐出來,褚煙臉色死白慘叫出聲,帶着絕望驚恐的聲線傳入耳裏,他這才想到不能把自己曝露出去,只好趕緊把拳頭塞到口裏把聲音堵下。
這不是褚煙第一次目擊屍體。
處在魚人鲛共存的不平等社會,自以為高尚的一邊連沒被打招呼也會覺得被漠視繼而下殺手,褚煙也不止一次,在街上碰到莫名死于鲛人手下的斷氣魚人。
路人倒楣死去,胸口穿着個大洞,被挖出的心髒血淋淋的扔在身體幾步之外,褚煙看得臉色不改,眼皮子不跳。
魚人的命在鲛人面前就是這麽沒價值,即便死了,受害者親屬瘋狂叫嚣着制裁,也會在徧心鲛人的政府指示下逼着閉嘴。
不甘的魚人比比皆是,但死人事件時有所聞,慢慢的,連同褚煙在內的衆人對這種隔天就死人的慘案變得冷漠起來。
再說,他不認識死者。
可眼下不同,褚煙清楚看到,他眼前這具從水塔掉下來的屍體,左手的三只手指是殘缺的。
死者頭朝下看不到臉容,但憑着體型和左手,褚煙清楚意識到,這具屍體不是誰,正是今早跟自己說過話的元牛。
元牛為甚麽會死掉——還死在水飯房樓頂水塔?
他這副樣子明顯就是被人殺的——誰是兇手,不,元牛為甚麽要被殺掉?
對方今早還想殺掉自己,現在他死了,下一個出事的會不會輪到自己?
褚煙陷入完全的恐慌,淚意從眼角冒出來,他錯了,他不應該來菊花島的,不應該貪着親屬不能探訪的小利益而把自己搞進這裏——
「煙仔,你怎麽在這裏的?」
黑暗之中,帶着調侃的聲音在這種時刻極為不适合響起,褚煙一個激靈,沒法認出在這座監獄唯一會喊他「煙仔」的人是誰,他看着驀然從水塔跳落屍體邊的身影,一時忍不住又叫出聲來。
「嗚嗚嗚嗚——」
他的拳頭還在嘴裏沒有拿出來,喊出來的驚叫隔了一層像是在哭嗚,那人輕輕笑了一下,舉步來到月光下,把自己的樣子徹底展示出來。
「哎呀,一天不見,煙仔不認得我了?」
是丘濟津。
受 驚過度的腦海慢了半拍,這才認出站在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倉友,花了大半個晚上終于見着了人,褚煙可沒甚麽放松下來,他以防備的眼神死死看着對方,啞下聲質問道:「……你剛剛在做甚麽?」
丘濟津渾身幹淨不帶半點污痕,臉唇瓣微微啫起似是在賣弄不被認出的冤屈,他看起來和血腥氣重的現場格格不入,但死掉的元牛是從水塔掉下來,而他——也是從水塔跳下來。
在上頭發生了甚麽,褚煙不敢想。
不敢把跟自己同囚半年的人想成一個殺人兇手。
「我剛剛做了甚麽?」
聽到自欺欺人般的質問,丘濟津側起頭,他瞄了瞄腳邊的屍體,元牛腦袋滲出來的血恰好流到他鞋底下,他繼續輕笑,反問回已經在戒備的褚煙:「你應該很清楚,為甚麽還要再問一次?」
是他殺的。
元牛是他殺的。
丘濟津承認自己是殺元牛的兇手,褚煙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就連唇色也變得死人無異,承認得這麽雲淡風清只有一個理由——和鲛人一樣,對方不把殺人當成一回事。
他剛認識丘濟津不久就察覺到這個事實,但跟自己相處時,對方除了價值觀異常看起來沒有其他問題,漸漸的,他覺得這人是正常的——直到現在。
跟這樣的人相處是件極奇危險的事,正如有腦子的魚人都不會試圖跟鲛人成為朋友。
腦袋發出無數緊急逃亡的警告,丘濟津在這半年待他再好已經全成了過去,褚煙知道自己應該跟對方割席抽身離去,可莫名其妙,像是出于索求讓自己徹夜死心的一面,他僵在原地,顫聲問起了理由:「……為甚麽?」
「你認得出他是元牛吧?」
丘濟津眨了眨眼,有些意外褚煙沒有即時逃離自己,對方既然敢留下來,他就敢照實回答:「他想殺你,所以我便殺了他。」
是因為自己丘濟津才下殺手的?
褚煙聽了丘濟津的話當即連腳也站不穩,對方要殺人他不能阻止,他也沒那麽聖母想要去阻止,他只要确保對方起殺意的時候受害者不是自己就可以了,但他千想萬想,卻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是元牛遭殺害的原因。
不必。
不需要。
他不是丘濟津行兇的理由,更不想成為丘濟津行兇的理由。
褚煙瞪大眼望向對方,幾乎是失控的低喊起來:「但我沒有叫你殺他!」
「對,你沒叫。」和褚煙的驚恐崩潰相反,丘濟津淡定地點點頭,他道:「是葛大頭叫的。」
「葛、葛大頭?」這是褚煙本日內第三次從他人嘴裏聽到葛大頭暗中關照自己,他完全想不明白對方為甚麽要這樣做,在腦袋打結的情況下,他脫口就道:「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嗎,用得着罩我?」
「哈哈哈煙仔你真會說笑。」丘濟津被褚煙的話逗得一笑,他揚揚手,以不在乎的口吻解釋道:「元牛想殺人沒有問題,錯就錯在他沒有在五月初五殺人,他破了規矩,葛大頭不會留下這種人的。」
想殺人沒有問題。
錯就錯在沒有在五月初五殺人。
褚煙被丘濟津話裏的訊息量吓得完全僵化,他念了整天想知道的事也似是朝自己展露了一角,他腦間空白一片,對外界反應更是慢了好幾拍,也因此當他被猛然壓在地上時,他才發現到眼角邊突然出了幾個青綠制服的監守官。
「90242,關押時間擅自離開監倉,你現在找死是吧?」
被發現的下場絕不好受,褚煙不但被強壓在地上,身體各體還要承受起監守官的拳打腳踢,他咬着牙忍下一下又一下直盯自己弱處的私刑時,丘濟津變得極為冷淡的聲音忽然就從頭頂傳來。
「你們,在幹甚麽。」
這把聲音不對勁。
褚煙猛然一怔,已經吃過不少次教訓的他意識到強勢版的丘濟津出現了,且,還理所當然嗆起了這兒最大的監守官。
但,聲音為甚麽會從上頭傳來?
他擡起眸就朝上望去,意外發現同為受刑人的丘濟津沒有被制伏在地,與此同時,好幾個監守官正一臉平靜處理屍體,好像已提前知道這裏會出現甚麽。
元牛果真的是葛大頭下令殺掉的。
丘濟津前腳下完手監守官後腳就來,兩者之間沒個位高權重的在背後指揮,真是說出來豬也不會信。
而自己,則是在這場惡意謀殺中自投羅網的倒楣亂入者。
—
吾知來:這個月的出場費你還沒交
元牛:哼,就不交
吾知來:呵,你不用再出場了——喂,抖M,讓他領便當
丘濟津:好的
吾知來:褚煙問起的話,就說是葛大頭叫你做的,我對外是個天真善良的好作者,不會做出抹殺角色的事
丘濟津:……你的人設是不是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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