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哪怕,對方雙手沾滿鮮血
第21章哪怕,對方雙手沾滿鮮血
這座與社會隔絕的菊花島上,受刑人沒有人權,被監守官天天肆意欺淩,這已經是連廣大社會都默認清楚的事。
卻不知,這些不過是表面的初級虐待。
監守官真下起手來,受刑人連命也會沒掉。
褚煙心口一涼,握成拳的手微微顫抖,他又再次意識到自己的天真,他以為被判到了菊花島就遠離了那狗屁崇鲛政府管制的社會,但繞了一圈,原來,都是一樣的。
不論是這裏、還是那個困了他十六年的囚籠,地位最高的、和鲛最接近的,永遠都可以為所欲為。
那他逃避過來,還有意思嗎?
褚煙不甘地咬起唇,覺得自己簡直蠢到沒藥可救,而在另一邊,聽到丘濟津的質疑的監守官也覺得被冒犯,當下就怒嗆道:「阿Sir做事不用你教!」
「但我覺得你需要教一下。」丘濟津慢條斯理舉起自己的左手,半只以墨水畫下的雞仔圖案出現在手背上,線條粗糙可笑,卻看得人頓時啞然失聲。
「你自己看看,這是甚麽?」
「雞仔圖案……你又重新當上雞仔……」嗆丘濟津的監守官臉色白了白,他沉默了幾秒,然後才以強撐出來口吻大聲反駁:「你當上雞仔是你自己的事,我們這邊處理犯人逃獄,和你無關!」
「唔——」
他說完話後還示威般狠狠踢了身下人外側大腿一腳,那裏在剛才早已承受了不少記,褚煙沒法忍住,當場就哼了聲出來。
「垃圾,沒讓你開口就給我閉嘴!」
褚煙的低鳴其實比呼吸聲還要輕微,可即便如此,和他差不多有着負距離的監守官還是聽得個一清二楚,對方一個黑臉,正想借機把被打斷的私刑重新執行起來時,丘濟津輕輕一個伸腿,不但攔住了動作,還用鄙視的語氣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蠢貨,你沒看到那不是一只雞仔而是半只雞仔?」
「20114,別以為你當了雞仔我們就奈何不了你……」再次被打斷的監守官忍不住對丘濟津破口大罵,然而,說到他一半他才察覺不對勁:「半、半只雞仔?」
「元牛死了,雞仔的位置空了一個出來,葛大頭便讓我頂替。」見監守官終于聽到自己的話,丘濟津不屑一笑,沒被浏海擋着的左眼全是瞧不起,他蹲到褚煙的身邊,伸手撥弄對方亂掉的頭發。
褚煙剛才又被踩了一下,頭顱現在勉強側到一邊才沒有止不下般親吻大地,他看不到丘濟津的表情,只看到對方那對沾上了血痕的白鞋,上頭的深紅讓他心髒猛縮本能想要拉開距離,但他沒法做到,他能做的到,只是合上眼自欺欺人般裝作不見。
但視覺一屏蔽,其他感覺便敏感起來。
丘濟津撥弄自己頭發的手異常輕柔,似是憐惜着甚麽寶貝一樣,被放在心上的珍惜感在胸口回蕩着,褚煙陷入一種茫然,直至現在他依然聞得到那股過于濃郁的血腥味,但當頭頂那雙手摸下來的時候,燥動的心居然像是被安撫好般……平靜下來。
做成這一切、讓自己害怕驚恐的,明明就是丘濟津。
可現在,他卻被對方無言安慰着,還慰得個冷靜平和。
褚煙的身體明顯沒有剛見着時的繃緊,丘濟津左眼閃過一笑,這才繼續嘲諷監守官,他道:「但葛大頭又說,我親自落場的話會過于無趣,所以要破例采用拖油瓶戰術,多找上一個人跟我一塊當雞仔。」
多……多找上一個人跟丘濟津一塊當雞仔?
因着頭發被撥弄而放松下來的褚煙又重新繃緊起來,丘濟津這麽鋪陳,又蹲到自己身邊,對方想找的隊友是誰,不言而喻。
但,他不想當那甚麽鬼雞仔。
他不知道雞仔是甚麽——本來他還指望丘濟津跟他解釋的,可即便解釋了,他相信自己依然不會改變心意覺得可以當下去。
被短暫撫平的無措不安又重新冒出來,褚煙腦內的警報哔哔哔狂響過不停,他試圖開始掙紮,然而他被監守官壓着,手背也早早被丘濟津按着,想要逃避的部位完全逃避不了。
丘濟津在獄裏有這麽多砲友,為甚麽不找其他人而要找他?
丘濟津為甚麽要這樣子對他?
這是逼他上斷頭臺!
他不要!
褚煙不甘地咬起唇,眼角甚至冒出委屈的水氣,丘濟津似是察覺到他的情緒,在拿出油色筆前又飄出了兩句,不但把人今晚的罪責免了個徹底,還暗示自己同樣也是身不由己,而不是故意拖人下水。
「褚煙今晚不是偷溜出來,他是我特意叫出來的。」
「因為褚煙,正是葛大頭親自欽點的替補雞仔。」
褚煙一個錯愕,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甚麽。
他是葛大頭親自點名的……雞仔?
為甚麽?
褚煙無法理解為何葛大頭這麽「看重」自己,丘濟津也沒再多加解釋,他從袋口中摸出了筆,在被自己按着的手背上,不容拒絕地畫下了半只小雞。
像是異形降世和雞沒半點相似的圖案出現在左手手背上,褚煙眨了一下眼,慢了半拍才意識到甚麽,腦間當場發白,完全忍不住驚叫出聲來。
「不——」
他成為雞仔了。
他要被殺了。
他要死了。
「沒事。」
褚煙完全陷進對死亡的恐懼中,不安過于洶湧接近崩潰,丘濟津握起那幾只冒汗發冷的手指,由葛大頭開口的那大一刻,就沒有誰能從中逃脫,他能做的就只是極為清晰地許下承諾:「你不會死的,有我在,你絕對不會出事。」
不會死。
不會出事。
語句的重點傳入褚煙耳裏,他猛然擡頭,如同溺水之人抱住木頭一樣, 緊緊抓起唯一的希望。
「不……不會死?」
「沒錯,你只要聽我的話,我們便是最強組合,沒有人能敵得過我們。」
「真、真的?」
「沒騙你——我從來都沒過騙你不是嗎?」
丘濟津的話将褚煙亂掉的心弦一一撥回原處,他直直望着對方,不知何時,對監守官嘲了又嘲的狂傲大佬樣已全然散去,全成了對在意之人的耐性關心。
更甚至,眼底之下,隐隐有着幾不可察的擔憂。
褚煙定住了。
那股對現實的郁悶恐懼、對未來的焦慮不安,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害怕了。
鎮靜下來了。
因為丘濟津的幾句話。
褚煙眨眨眼,在這個時刻想這些并不合适,但感受着內心的踏實,他忽然意識到,無論他怎麽跟人淺交,有甚麽事上來,他首先想起的、無意識依賴上的,正正便是眼前這個丘濟津。
可,丘濟津是個冷酷殺人魔。
他俐落殺掉元牛,不把人命當成一回事,說明他以前也肯定做過相同的事,更甚至,在末來也會因着葛大頭的命令而繼續收割生命。
然而,與此同時,丘濟津卻待自己很好。
他教自己護身,先不論此事和葛大頭有沒有關,他在這半年極其認真指導起自己,一招一式全是能讓他在監獄活下去的自保;他不知從哪處占回來的好處肯定會多算自己一份;他常要求自己跟他發生關系,但去到最後一刻總會停下來;而現在,他開口制止監守官的私刑,還反複給予自己安撫。
丘濟津待他真的很好。
他在過去十六年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人。
他在外頭找不着一個能跟他共進退的義氣朋友,卻在囚裏認識了一個無比關照他的兄弟。
何等諷刺。
褚煙看着丘濟津嘴角邊露出平常讨罵後才會抹上的溫和笑意,理智上,他知道,他不應該再靠近對方,應該和對方徹底割席;可情感上——那些愛被虐的性格問題暫且不提,對方給出的關照卻又如藥瘾般吸引着自己。
明明當個當頭之交就可,但到頭來,他卻是啪啪啪打臉般眷戀起對方的友善。
「煙仔,你沒再抖了——不怕了?」
丘濟津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褚煙半垂下眸,對方向來如此。
會粗喘着氣纏上來,嘴裏說着不堪入耳的十八禁宣言,但同時也會直直注視着自己,引導自己适應這個殘酷不平等的世界。
若然他身邊沒有了這個人……
褚煙呼吸一緊,他突然無法想像,身邊沒了這麽一個人會怎樣。
他剛才還那麽怕,被說了兩句就平靜了。
淺交到最後,便是沒法相割的深交。
他在深夜溜出來找人便是證據。
他拒絕不了丘濟津。
他抗拒不了丘濟津。
哪怕,對方雙手沾滿鮮血。
也許,褚煙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丘濟津手上那把刀不指向自己,就行了。
他嘗過美好,不想再回歸寂寞。
渴求溫情的心在此刻占了上風,過去十年的孤寂讓褚煙全面臣服,他知道丘濟津是壞人,可他還是望着對方,如同小獸展示肚皮般吐出了一句妥協。
「嗯,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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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知來:這章會着重褚煙的心理描寫,說丘濟津為何殺了元牛還不被絕交,是很重要的一章
監守官:這麽重要的一章,能不能先讓他起來再說?我還壓着人,腳有點麻
吾知來:……
元牛:你忍忍不就行了嗎,我還滿後腦蕃茄醬在裝屍體呢,屌,想吃薯條
吾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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