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帶壞同僚(二)

第6章 帶壞同僚(二)

因為氣憤,身體又剛退了高熱,賀亭衍蒼白的面頰看起來極為可憐。

他收了捆縛江敬舟手腕的金絲絞線,轉而将金線當利器,狂風暴雨般打向床上的人。奈何這渾小子找着了死角,在他床上翻滾躲避自如得很。

金絲絞線頭部的飛镖把被褥打出了十幾道破口,絲綿斷裂愣是起了不少棉絮。

江敬舟忍不住地打了個噴嚏,搓了搓鼻子道:“要不然你給我衣櫃裏的也成,畢竟你穿過得我也不好意思碰不是。”

“滾!”良好的修養在這混小子面前根本不頂用,賀亭衍緊拽着扶手指節發白,“滾出去!”

江敬舟樂了,一邊躲着金絲絞線一邊說道:“好你個賀亭衍,罔你白日裏還讓我抄《禮則》文書,你自己就做不到那書上寫的。”

雖然書上寫了什麽他半個字也不知道,但既為《禮則》,有關言談等自然是會寫到的。

賀亭衍沒在跟他繼續讨嘴上便宜,擡手撥動了衣櫃上的機關。好好的鐵甲床面忽然從中間向兩邊分開,連人帶被直接從二樓的床榻摔到了一層。

江敬舟從破碎的被褥裏直起身,扶着腰沖樓上大聲道:“賀亭衍,你真要殺人滅口啊!”

鐵器碰撞的聲響接連響起,回應他的竟是十幾道從一層牆壁內打出的金絲絞線。

手裏沒武器便只能幹折騰,他翻滾着躲進一層的死角。解着自己的褲頭喃喃道:“也不知道是真病還是裝病。”

他甩了甩被金絲絞線勒出紅痕的左手,“勁兒怎麽這麽大。”

反正他都進來,外頭的三人也看不見他在幹什麽,褲子是不是賀亭衍的誰會知道。

他脫了自己的內裏白褲,而後利索地穿好弟子服,避開重重機關又重新折回二樓。

他原是想從一層的正門走的,奈何這屋子裏全是鐵甲硬片,門鎖還層層疊疊倒不如二層的窗戶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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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亭衍已然在樓梯口等他,他也不上那個當,抓着扶手欄杆翻身從賀亭衍的頭頂越過。

從窗戶上跳下去前還不忘回首道:“我要把你的惡行全都告訴我爹,讓他親自來把婚事退了。”

躲在院牆外的三人半天不敢吭聲,畢竟那賀亭衍的屋子裏機關響動還伴随着争吵。

本以為江敬舟這回是出不來了,沒想到竟又從窗戶裏跳了出來,而且手上還當真拿了條內裏穿的褲子。

呂鶴笑道:“你真拿出來了?賀亭衍沒殺了你?”

沒人瞧見自然能吹牛皮,江敬舟揚着手裏的褲子說道:“我不僅拿了,而且還是從他身上扒下來的,不信你們碰碰,還熱乎着呢。”

三人頓時嫌棄的往後退了一步。

賀方戟站在兩人身後小聲道:“你們可千萬別把我供出來,我爹要是知道了會殺了我的。”

江敬舟把褲子随手一丢,拍着賀方戟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賀亭衍這會兒都快氣死了,哪有心思來管我們。”

安啓明看了眼賀亭衍所住的樓閣,開着的門窗已然關閉,摩拳擦掌道:“怎麽說,還去不去青樓?”

“去,幹嘛不去。”江敬舟看了圈漆黑的侯府,“就是這鬼地方到處都是鐵騎護衛隊,翻牆要是被抓了怎麽辦?”

賀方戟連忙出謀劃策道:“有個地方沒人管,後院下人們的茅房。”

江敬舟:“……”

呂鶴:“……”

安啓明:“……”

“你們別這麽看着我,确實就那一個地方沒人管。”賀方戟帶頭領路,邊走邊說道:“我前兩年還翻過一次。不過牆有點兒高,那回翻牆把腿給扭了,我爹知道後罰我跪了三天祠堂。”

三人相繼來到所謂的下人茅房,江敬舟捏着鼻子一個翻身就上牆了。安啓明身手不差緊跟其後,兩人站在牆上給底下的人放麻繩。

呂鶴平日經常跟江敬舟瞎鬧,翻牆也不是頭一回,接過繩子後三兩下便上去了。

就是那賀方戟有些困難,麻繩綁着腰腹,三個少年合力才把人拉上去。院落外相連的是條無人小巷,平日裏多是用來堆積雜物。

巷子外的街道也安靜得很,漆黑一片連個過路的人都沒有。

而相隔兩條街後的煙花柳巷就大不一樣了,日夜颠倒的生意,到了夜裏那簡直就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賀方戟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大晚上出門,又是新奇興奮又是愧疚害怕,但到底還是好奇心戰勝了雅正規矩。

呂鶴熟門熟路地給三人帶路,雖說青樓是他家開的,但他娘給他立了規矩,進出都不得從正門。生怕那些客人眼熟了他的臉,影響他将來的仕途。

他摸着鑰匙去開後門,而後沖幾人小聲道:“咱們就開開眼見,不能光明正大地玩兒。我娘素日裏不讓我接觸樓裏的人,要是發現了鐵定會打斷我的腿。”

江敬舟滿臉的無所謂,“那簡單,咱們躲衣櫃不就完了。”

四人相視一笑,從後院高牆上偷雞摸狗的翻身上了花樓三層的屋檐。少年們站成一排後背貼着牆面,走到一間亮着燈火有聲音的窗戶時,立馬蹲下身躲藏。

屋子裏的客人正在跟妓子喝酒玩鬧,窗外的四人只能聽着卻看不着。

呂鶴從懷裏摸出個火折子,很是不地道得往薄紗窗戶上燙了洞。

江敬舟笑罵道:“你怎麽這麽熟練,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經常上來偷看?”

呂鶴:“別胡說,我要看還需要偷摸着來?”

其餘三人顯然不信。聽屋子裏男女嬉鬧的聲音比先前更勝,頓時推搡着扒窗沿搶看那塊破洞。

呂鶴蹲的位置不怎麽好,被三兩下擠兌後,手裏的火折子沒拿穩,脫手而出從三層屋檐掉到了樓底下的灌木叢中。

“完了完了,火折子下去了!”

他往下看了看,見沒起火便想着許是被碰滅了。随後鑽到三人圍聚的窗下,推搡道:“快讓我看看,到哪步了?”

安啓明第一個偷看,描述道:“男的被蒙了眼睛,一個人抓五個,抓着了就親一口。”

江敬舟被他按在下邊兒,忙起身把人推開,“讓我瞧瞧,我還沒見過這麽玩兒的。”

屋子裏燈火通明,透過被燒開的破洞傳來一陣濃郁的酒味兒。

男子被巾帕蒙了眼,幾個妓子衣衫不整地在屋子裏四處躲避。男子左手拿着酒壺,右手伸直了到處亂抓。

臉面通紅,紙醉金迷。

他剛看到男子笑着抱住一名妓子要喂酒水,還沒到要親的那一步便被拉開了。

賀方戟擠不過他們三個,只能搭着幾人的肩膀站在最後看那窗戶上映着的身影。可即便如此,也仍舊讓他看得臉紅心跳,春心萌動。

他壓低着聲音道:“我大哥平日裏最讨厭這些了,他要是知道我跑來青樓偷看,鐵定得打死我。”

江敬舟笑道:“是個正常男的哪有不好奇這些的。說不定賀亭衍就是私下裏一個人偷偷看,平時在你們面前裝裝樣子罷了。”

賀方戟忙擺手道:“真沒有,我大哥的書房裏就沒這種書,連張圖都沒有。”

江敬舟不禁有些鄙夷,“那他還想跟我姐成親?也不怕……”

話說一半,賀方戟忽然打斷道:“你們有沒有聞到股焦味?”

江敬舟聞了一陣,趕忙趴在屋檐上往下看。只見幾人下方的灌木叢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簇火,勢頭不大卻在不停地往邊上蔓延。

正看得起勁得呂鶴聞聲過來,看了一眼後急道:“剛才的火折子!完了完了,真要燒起來我就死定了!”

江敬舟安撫道:“還好火勢不大。兄弟們,掏家夥滅火!”

說罷,他率先站起身開始解褲頭。其餘三個渾小子連忙跟着照做,四人一排站在屋檐邊上往底下澆水,轉眼就把那還未起的火頭給滅了。

只可惜這麽站着太容易暴露,剛解決完,便聽先前偷看的屋子裏有人沖他們厲聲喊道:“誰在外面!”

呂鶴手忙腳亂地穿褲子,“快快,趕緊躲起來!”

左右看着沒地兒躲,見隔壁屋子的窗戶開着又沒燈,當即縱身翻了進去。

剩下幾人緊跟其後,賀方戟是最後一個,因為沒什麽功夫就只能徒手攀爬。上去時蹬着牆面還不小心滑了一下,好在手攀附得緊沒滾下去。

黑燈瞎火的妓子房間,明明外頭熱鬧得很,可幾人卻莫名地覺得一陣陰森。

安啓明幫着關上窗戶,而後皺眉道:“你們覺不覺得,這屋子裏有一股血腥氣?”

呂鶴擡手揮了揮,摸到屋子裏的梳妝臺找火折子,皺眉應道:“何止是血腥氣,還有股讓人作嘔的臭味兒。”

他拿了火折子把屋子裏的蠟燭點亮。

不同于先前偷看的那屋,這間屋子顯然在裝飾上沒有那麽多的花裏胡哨,僅僅只是間放滿女子用具的閨房。

屋子變得亮堂,賀方戟看着自己的鞋面忽然厭惡道:“我鞋子上怎麽有血啊?”

他往幹淨的地面上蹭了蹭,恨不得找雙新的把鞋子給換了。

安啓明聞着這屋子裏的味兒覺得不對,跟父親上過沙場的他頓時把目光聚集到了血腥味最重的床上。

紅床暖帳的被褥鼓囊着,一看就知道裏頭躺了個人。這要是個活的,想必在他們進來時就早該有動靜了。

江敬舟膽子不小,看着不對勁便大步上前徒手撩開床帳。紅帳被褥下,竟當真死了個人!

死者是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衣衫淩亂一副剛剛春風快活過的模樣。只是臉上滿是驚恐,雙目圓瞪四肢僵硬,敞開衣衫的胸口處赫然空着塊血跡幹涸的窟窿。

而那原本該在身體裏的心,卻是不翼而飛了。

柏穗城中有妖案,傳言那惡妖專吃人心,出事的已經不下六起。而面前的這具,算起來已是今年的第三起。

安啓明是個在沙場上動過真刀實槍的,見着屍體後并未覺得慌亂。他站在江敬舟的身側,看着男子的屍體皺眉道:“這不是前兩年因為人命官司還鬧上公堂的盛秀才?”

江敬舟:“你認識?”

“不認識,只是這秀才當初鬧上公堂時,斷案的縣令正好來我家做客。見府衙裏沒人,愣是找人尋路來了我家的将軍府。”

“草草一眼你都能記到現今?”

“這算什麽,千字文我都能看一遍記住。正所謂……”

“打住!你要是這會兒背書我能立馬睡給你看。”

江敬舟将整條被褥全數掀開,忽然在死者的枕頭邊上看到張紅色的人形剪紙。而那紙人的模樣,像極了正要出嫁的新娘,

被屍體吓得退避三舍的賀方戟躲在桌子後邊兒,看到那紅色紙人不禁顫聲道:“該不會是紙婚奇案吧?”

他阻攔道:“你們千萬別動那屍體,得去叫我大哥來。要是把這現場破壞了,兇手就找不着了。”

江敬舟依言沒在觸碰,叫道:“呂鶴,你過來看看這個……呂鶴?”

回首時,只見這屋子的房門大敞,呂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一溜煙兒跑沒影了。就聽那嚎亮的嗓音在花樓裏從上往下大喊,“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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