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紙婚案(七)
第13章 紙婚案(七)
江敬舟也不怕忌諱,幹脆低頭在賀亭衍的身上聞了聞,說道:“真的,你是不是偷抹女人脂粉了?”
他有些嫌棄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有這種癖好。”
賀亭衍抵着這渾小子的肩膀拉開距離,厭棄道:“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江敬舟樂壞了,他見過賀亭衍生氣,但這麽氣急敗壞還不能拿他怎麽樣倒是頭一回。
不禁調侃道:“連生氣的模樣也像極了姑娘,我看你幹脆當個姑娘算了,還能多招人喜歡……唔!”
賀亭衍捂住了他的嘴,手裏的飛镖尖抵着他下颚,威脅道:“你在多說一句試試。”
江敬舟漸漸找到了欺負這人的樂趣,被手掌悶着說不了話。正打算在幹點兒什麽缺德事的時候,裝着兩人的棺材忽然被人裝上了木棍支架猛地擡了起來。
他跪着的姿勢本就沒什麽着力點,這麽晃動頓時身體向前傾摔在了賀亭衍的身上。那捂着他嘴的手掌沒能及時拿開,這一撞愣是碰到了他的唇,前牙頂着唇瓣,活活嗑出了兩道細小的破口。
江敬舟是個武夫,身上摔疼了磕壞了他都習慣,可這柔軟的唇上倒還是頭一回。既不敢出聲大罵又不能龇牙咧嘴,只能強忍着啞巴吃黃連。
他這嘴毒的報應未免來得也太快了些!
擡棺的人不像是府裏的下人,應當是外頭專門請來的。除了起棺時颠簸了些外,路上倒還算穩當。
賀亭衍被壓着便只能別過臉呼吸,半點兒沒見愧疚地說道:“你自找的。”
李氏貪贓是真的,告發的人只留了書信沒有露面。送信的人也只是收了錢辦事根本不知道其面貌,且被要求三日後才能将信送到他手裏。
因為那妖吃人心的事,他已經有大半年都未去查赈災銀被盜案。那信中只說了貪污并未提及赈災銀,按理既是貪污就不該由他來管。
奈何這事太過蹊跷讓他聯想到了刨心案。于是便将計就計,與李氏伯爵私下商量,将他跟嫡長子掉包,藏在這棺材裏看看作案之人究竟是不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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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不敢保證此事就一定會跟刨心案有關。躺棺材不過是試試,也有可能什麽也抓不到。
棺材內裏傾斜,頭往下腿往上。按照事先說好的,不埋棺只停靈,沒猜錯的話應當是李氏伯爵的祖墳地。
這一帶山脈在柏穗城的郊外,因為風水不錯,不少達官貴人家的祖墳都被歸放在了此處。
山林的半山腰有一處祠堂,專門建來停靈的。如果去世之人不在家中辦喪,那麽就得被放在這祠堂中三日,完成停靈後才會被下葬。
賀亭衍躺在棺中靜聽四周,直到棺材被放下,擡棺得幾人都走了他才試着動了動被壓麻的身體。
江敬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嗑疼了,一路無言,安靜得不像是這人的脾性。
“江敬舟?”
他把被壓着的手擡起,這麽一來就像是把人抱懷裏似的。可地方實在狹窄,這時候出棺必定會前功盡棄,也不可能真讓這渾小子做着筋骨的跪上一整晚。
“江敬舟?”他又試着喚了聲。
棺裏昏暗看不到臉,他只能感覺到這人均勻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耳朵上。等眼睛适應黑暗後,他側過頭近距離地看了看,竟是不知什麽時候枕着他頸窩睡着了。
下唇處有一道被磕紅的印子,嘴角還帶着點兒未幹的血跡,看來剛才那一下是真嗑得不輕。
也是心大,躺在棺材裏居然也能睡得着。
無意識的江敬舟也不知道夢到了些什麽,好像全然忘了這會兒正趴在誰的身上,手臂搭着活像在抱一床被褥。
又叫了幾聲沒反應後便懶得管這人了。他望着棺材蓋內裏漆黑的木料,一股壓抑感襲遍全身。
先前盡想着抓兇手也沒想太多,這會兒靜下來後才發現,活人躺在四方的棺材裏究竟有多壓抑。
他想到了那些被活埋陪葬的女子……
再怎麽膽大包天的人,也無法一個人躺在棺材裏無聲的熬過一整天。昏暗狹小的環境下,他将面對的恐懼并不是外界帶來的,而是自己。
他忽然有些感謝江敬舟的闖入,讓他不會過多地去胡思亂想。
從天亮到天黑,停靈的祠堂裏寂靜無聲,唯有外頭的蟲鳴鳥叫還帶着點生氣。
睡舒坦了的江敬舟打了個哈欠緩慢地睜開眼,随即便對上了賀亭衍的側臉。長發微亂,不像平日裏那般規束齊整。
他的手搭在了這人的心口,手掌下跳動的心髒有力地回擊着。分明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哪兒能是個妖啊。
他趕忙支起身與這人保持距離,奈何先前僵硬着姿勢跪太久,又趴着睡了一整天,屈膝時兩膝蓋小腿都有些麻了
賀亭衍好似是睡着了,他一個人在棺材裏不能動又不能出聲實在無聊,于是沖這人作妖似的小聲道:“賀亭衍,你是不是睡着了?要是睡着了就跟我吱一聲。”
見人沒動靜,他擡手摸了摸棺蓋內裏的邊緣,沒有釘釘子的蓋口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打開。
正想着反正四下無人要不要翻出去透透氣,便聽那棺外不遠處傳來了唢吶哀怨的悲鳴。
不一會兒,他的右側便傳來了棺材被放在條凳上的聲音。
送靈的人在外頭哭得悲天憫人,因為距離較近,他大有種是在對着他哭嚎的錯覺。約莫等了有半個時辰,那送靈的隊伍才慢慢離開,四周又逐漸恢複成了剛才的寂靜。
他低下頭輕聲說道:“別睡了,隔壁來了個真死的人。”
賀亭衍眉眼睜開,顯得有些不耐煩,他壓根兒就沒睡着就聽着這小子一個人瞎折騰。
江敬舟忍不住問道:“我們要在棺材裏等多久?你确定那個刨心的人會出現?”
賀亭衍想也未想,說道:“一般多是人死後三天被刨心。”
“啊?”江敬舟眼睛都瞪直了,“三天?都這麽躺着?那兇手要不來我不得餓死在這棺材裏?”
“你餓了?”
江敬舟出來得匆忙,昨晚那碗大補湯喝的他一晚上反胃。從早上出門到現在粒米未進,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實誠道:“我餓了,我想出去。”
賀亭衍忙拽住他胳膊,“不能出去。”
如果兇手已經埋伏在了附近,那現在出去就等同于前功盡棄。
先前他沒想過江敬舟會跟來,所以只備了一個人的口糧在身上。他從背後拿出塊用布包着的薄餅,說道:“先吃這個吧。”
“你居然有吃的!”
江敬舟拿過薄餅咬了一口。随後想想自己吃了賀亭衍就沒了,便将薄餅撕成了兩半,把沒咬過的那一半重新包好放到邊上。
他吃得盡量小聲,果腹後又問道:“你是跟李氏伯爵串通好的?可你怎麽能保證兇手一定會來看這副棺材?萬一他去侯府找那位跟你掉包的嫡長子了呢?”
“不會,這件事除了李氏父子外我沒告訴任何人。”
江敬舟:“沒告訴任何人,為什麽?難道你覺得兇手就在你身邊?”
賀亭衍沒答他,但顯然是默認了。
他不禁啧啧嘆道:“太可憐了,身有殘疾體弱多病,家裏還住着一堆要算計你的人。”
據他所知,賀亭衍的生母在他出生的當晚就沒了。如今的侯府裏當家做主的大夫人是後來才娶進門的,也就是侯府二少爺的那位親娘。
再往下的妾室也有三位,各個都活得像個人精。
他娘早在兩家定親前就去打聽全了,一家子亂得很。
尤其是那位四夫人,仗着懷孕驕縱得不得了,出門買根簪子都恨不得八擡大轎。
賀亭衍看着他,臉色陰沉。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實話是實話,可當着人面兒說實在像極了嘲諷。
只是話以出口覆水難收,他只能佯裝彌補地說道:“下回你要是家裏待得不痛快就來我家的四海镖局,大夥兒都是豪爽人,沒那麽多歪歪繞繞。”
随即又反應過來,說道:“但你來了歸來了,可不能看上我姐啊。”
“別出聲。”賀亭衍忽然出聲制止,屏息凝神聽着外頭的動靜。
祠堂的門口有一陣腳步聲,雖刻意壓低了聲音,可對于學過武的兩人而言并不難分辨。
這人走進祠堂繞着兩副棺材走了一圈,而後對着他兩隔壁的那副棺材蓋敲了敲。随即起手便是一掌,那釘了釘子的棺蓋輕而易舉地就被掀翻在地。
是不是個妖不清楚,但來者定是不善。
腳步聲在隔壁的棺材邊停下,沒多久便聽到匕首劃開皮肉剜心的聲音。這人的手法很是利落,下刀時快狠準,兩個呼吸間就收刀了。
賀亭衍繞着手裏的金絲絞線随時準備攻擊,而江敬舟也伸手探向腰間平日裏用來防身的匕首。
兇手從下手的棺材前繞到了他兩的前頭,照例在開棺前先往棺蓋上敲了兩下。
只是這次不同,兇手敲完後沒有馬上開棺,而是忽然向後退了兩步,竟是要走。
被發現了!
江敬舟眼疾手快地推開棺蓋縱身跳了出去。一條在夜色中泛着光的金絲絞線,帶着勁風先他一步利落地打向了那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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