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風水案(六)

第23章 風水案(六)

待在密室裏見不到白天黑夜,江敬舟只能憑着自己睡覺的時常習慣來猜測時辰。

整整一晚上,他跟賀亭衍睡熟之後也不能判斷呂鶴跟安啓明有沒有來找過。但到底是一夜未有音訊,找不着人必定會過來尋,總不至于都這麽不講義氣地管自己走了。

他醒過來後趕忙坐正,在賀亭衍身上靠了一晚上多少有點兒不好意思。見這人比他先醒了,便咳嗽一聲調侃道:“咱倆這算不算是一起睡了第二回?”

賀亭衍沒理他,只問道:“先前你查看屍體時,周圍可有蠟燭或是火折子?”

江敬舟站起身整理衣服,說道:“自然是有的,可那火折子早就受了潮,哪裏還點得着蠟燭。”

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唯一的洞口踢開,忽然聽到其中一面牆傳來了敲擊聲。

“呂鶴?是你跟安啓明在外面嗎?”

賀亭衍皺眉道:“他們怎麽會來?”

江敬舟嬉皮笑臉道:“這不是昨晚跟我一塊兒來的嗎。”

牆面的敲擊聲還在繼續,他又叫道:“呂鶴!別自己敲,找人過來幫忙砸牆!或者去把底下的井蓋開了。”

他一通瞎叫喚,卻沒聽到外頭的人回應。

賀亭衍制止道:“這屋子好像無法傳聲。”

江敬舟不信,“密閉的也就罷了,可那牆角不是還有個洞呢嘛。”但随後想想又覺得有理,要不怎麽會有人死在裏面也不被發現。

還是說這趙氏二夫人在府裏是個人人厭棄的角兒?密室不是密室,僅僅只是間衆人周知的牢籠?

他想趴到唯一地洞口喚人,卻被賀亭衍制止道:“別出聲,你仔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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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敬舟憋了口氣凝神靜聽,先前的敲擊聲斷斷續續的還在,不過聲音卻不是從假門的牆後傳來的,而是他面前的這塊牆洞。

他俯下身查看,隔牆的床底漆黑一片,連着屋子裏也沒有半點兒光亮。他這才意識到,天根本就還沒亮,他們在這間密室裏還未度過今晚!

只是一覺睡醒,下意識地便覺得天亮罷了。

敲擊的聲音像是用木板釘着門框,看來那人是打算把他們鎖死在這間屋子裏!

江敬舟懊惱地爬起身踹了一腳洞口,回頭看到屋子裏的床榻時忽然問道:“既然是間無門的密室,這床榻是怎麽弄進來的?”

看起來也不像是被肢解過後的拼裝産物,至少床頭雕花那裏就是塊大型整木。從井口送進來也不可能,這床架的年份還沒上來的甬道長。

還是說把床送進來後在修建假門牆面?那這麽大動幹戈的,在趙家還能當個密室?

他沖賀亭衍問道:“趙将軍的這位二夫人,是哪一年被接進府的?”

賀亭衍答道:“十年前,趙将軍獨寵,只是一直無所出。”

十年前進府,三年前投井。江敬舟看了眼床上幹屍的姿态,純屬好奇地問道:“這女人是不是長得挺漂亮的?”

賀亭衍沒好氣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江敬舟擺擺手,“随口問問,我就是在想要怎麽出去。”

其實眼下從井口走是最容易的,只是距離太高又被封了厚實的井蓋,賀亭衍的金絲絞線上不去還不如呆在密室裏。

“等等,我忽然想到,我們上來的階梯甬道是從一樓上來的?”沒記錯的話,這幢樓的一層可沒什麽密室跟假屋子。

他先前沒來得及去一層的屋舍裏看看,但翻牆上來的時候無意間撇過一眼。

一層門窗裏的屋子都是敞開式的,不像二層這樣,三間屋子之間的門窗隔了這麽大一塊。

賀亭衍大概知道他想說什麽,于是道:“你放我下去,我用氣勁試試。”

江敬舟擺手道:“用不着你,我力氣不比你小多少。”

說罷,他縱身跳進先前上來時的甬道,随後敲擊幾下确定這甬道比密室的牆壁薄便用匕首開始劃拉。

讓他興奮的是,剝開表面的泥石層後底下竟全是些木料修建的。他當即奮起一拳猛地砸了過去,木板凹陷被打穿了一個洞,三三兩兩的木削從內往外掉落。

他巴拉着使勁掰開一塊木板,發現這條甬道在一層的屋子裏是被四面木板牆環繞的,就跟他家樓房底下做樓梯用的木柱一樣。

他趕忙狠踹了幾腳把木牆踢開,而後上去背起賀亭衍便走。

“怪不得說鬧鬼,還總是夜夜聽見哭聲。”他吃力地把人背出木牆,一腳踹開房門回到做成風水陣眼的院子裏。

好在賀亭衍的輪椅沒被搬走,許是太重了又或是沒來得及。他把人放輪椅後喘息道:“這可不就是鬧‘鬼’?”

他擦了把臉上的汗,擡頭看向樓宇二層,兇手果然把房門給釘死了。只可惜他們出來得晚,要不然鐵定能把人給逮住。

賀亭衍稍稍整理了儀容,說道:“走吧,我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江敬舟說道:“我也知道兇手是誰了,只是一時間沒想通幾條線索之間的聯系。”

此時的天色蒙亮,臨近離開時,江敬舟總算見到了呂鶴幾人。腰杆筆直地等在門口,見他不出來也不知道進去尋人!

而這三人見到賀亭衍也在,屁都沒敢放一個撒腿就跑。尤其是賀方戟,拿手捂着臉生怕被他大哥認出來。

賀亭衍暫且無暇管教幾人,驅使着輪椅,也沒來得及換身行頭便往趙氏嫡長子的酒樓方向行徑。

被他派遣的護衛隊依舊圍在酒樓外守衛。按道理,那趙氏嫡長子确實無法當着衆人的面離開。

江敬舟跟着賀亭衍進了酒樓,說道:“我原想着兇手該是趙氏嫡長子,倒忘了你在這人的住所附近安插了護衛隊。”

賀亭衍的鐵騎護衛隊都是些訓練有素的練家子,想要從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作案,除非是個武功高強的人。

可一想到昨晚推他下井的兇手力道,他又覺得橫豎不怎麽合理。

賀亭衍進酒樓後徑直去了前院的風水陣眼,查看一陣後沖護院的鐵騎厲聲道:“把趙氏嫡長子和其家眷一并押過來!”

明明一身狼狽,可對待案件時的威嚴卻分毫未受影響。

不多時,趙家大房地所有人連同下人奴仆皆被一并壓到了前院。那趙氏嫡長子穿着內衫沒怎麽打理,像是還未睡醒剛從被褥裏被揪出來。

院子裏吵嚷得厲害,趙家祖母拄着拐杖沒好氣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想當初我兒子還在世,哪兒輪得到你們這些小輩造次!”

賀亭衍沖押着老祖母的鐵騎揮手示意松開,而後板着張臉對趙氏嫡長子說道:“是你自己說,還是讓我來說?”

趙氏嫡長子辯駁道:“說什麽?我這好端端睡房裏就被你們抓出來了,就算你是賀候的世子也沒權利私闖民宅!”

江敬舟沒等賀亭衍示意,甩手從懷裏扔出來兩塊金磚,沖院子裏的衆人道:“五年前朝廷分發過一批赈災銀,原是由趙将軍接手送往災區。”他鄙夷的嗤笑道:“只是這錢,怎麽沒留在災區,反而出現在了你家主宅的風水陣眼裏?”

院子裏的衆人面面相赤,顯然對這筆赈災銀半點兒不知情。

那趙家的老祖母雙手拄着拐杖,說道:“這怎麽可能呢?如果我兒當真拿了赈災銀,為什麽災民沒有上書禀告?這根本就是誣陷!”

江敬舟笑道:“災民怎麽知道朝廷分發了多少,趙将軍只要克扣下其中一部分,誰會知道貪沒貪污?”

老祖母見說話的是個少年,當即惱怒道:“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一個奶娃娃說三道四!”

江敬舟正要反駁,卻被賀亭衍擡手阻攔道:“我有陛下給的搜查令,關于赈災銀被盜案,我有權查問。”

他所要搜查的是十九年前的被盜案,不過世人并不清楚他查的究竟是哪一年的,倒是能在口頭上占個便宜。

他把目光重新投回趙氏嫡長子的身上,再次說道:“偷盜赈災銀本就是死罪,何況你還殺了人。即便你有将軍的頭銜,無故殺人皆與庶民同罪。”

他把身體向前傾,左手手肘支着膝蓋,滿是壓迫地說道:“我沒說錯吧,趙将軍。”

此言一出,不僅是江敬舟愣怔,連着這一院子的趙家家眷也跟着驚顫。

趙氏嫡長子的夫人護着孩子,情緒激動道:“簡直是胡說八道,我夫君并未襲爵,世子這聲将軍究竟叫的是誰!”

賀亭衍始終盯着趙氏嫡長子的臉色變化,他肯定道:“趙将軍,你還想隐瞞多久?三年前死在戰場的那位,被敵軍取了首級辨不出身份。可你很清楚,死的那位究竟是誰。”

一番言論把在場的衆人驚得皆是說不出話來。

許久後才聽這位半天沒應聲的趙氏嫡長子說道:“世子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我怎麽可能會是我父親。至于赈災銀,我也不知道啊。”

賀亭衍笑道:“昨夜我讓護衛隊守在酒樓周圍,你當是為何?”沒等趙氏嫡長子答應,他便道:“昨日離開前,我在你家的陣眼口做了記號,但今早來時,這記號卻已變了位置。”

趙氏嫡長子地夫人急着答道:“我夫君昨夜一直與我睡一屋,他不可能會出去。”

賀亭衍打小就是個藥罐子,雖不是大夫,但對一些簡單的病症也能看出來些許。

他坐直了脊背,說道:“趙夫人昨夜入睡後可有做夢?剛才被鐵騎闖入時,是敲門時便被驚醒了,還是被拉拽着才得以清醒?”

趙夫人沒敢答話,賀亭衍又道:“我讓鐵騎護着酒樓和四合院,卻唯獨沒有讓人守着風水陣眼。”

聽了半天的江敬舟已經變得一頭霧水,他挨着賀亭衍小聲道:“昨晚推我的人并不會功夫,如果真是趙将軍……”

賀亭衍沒搭理他,只是從懷裏拿出只精雕細琢的耳墜,說道:“這是昨晚黑衣人作案時不小心掉落的。趙将軍,你看着是否覺得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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