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判小賊(一)
第34章 判小賊(一)
在家有長輩,江敬舟不敢這麽肆無忌憚。可人在外面無人管,尤其賀亭衍平日不怎麽露面百姓認不得,他便大着膽子地讓其背着。
要實在碰到了拿異樣眼光看他們的,他便裝模作樣地哀嚎兩句,直說自己腿疼走不了。
賀亭衍也不阻攔,任由他這麽撐着傘裝腔作勢。
暴雨傾盆而下,把油紙傘打得噼啪作響,雖未狂風大作,卻還是有種傘面兒會被打穿的錯覺。
賀亭衍背着他穿過街口去了做燒餅的店面,時辰尚早,老板還在揉着面團往鍋爐裏貼。
見有客人上門且是兩男人這般一站一背也沒覺得稀奇,忙招呼道:“快快裏邊兒請,這雨勢實在太大了,我當今日不會有客人上門還起得晚了。公子随便坐,就是那燒餅還得再等等。”
賀亭衍把人放座椅上,對老板道:“無妨,是我們來早了。”
江敬舟收了傘往牆邊抖了抖,見傘面兒沒事後才四下打量起了這間燒餅鋪子。
面門不大,也沒廚房,油鍋竈臺都被安在了店門口。店裏也就四張桌子,稍微來點兒人就能全數坐滿。
老板看起來也是個實誠人,五十來歲皮膚黝黑,幹起活來半點兒不比他們這些年輕人慢。
江敬舟坐到賀亭衍對面,拿了雙筷子放手裏瞎轉,調侃道:“看不出來,大家閨秀也會來這種地方吃東西。”
賀亭衍瞪了他一眼,他忙笑道:“我就是好奇,你是怎麽發現這地方的?也沒開在街口,不往巷子裏走還真不容易瞧見。”
老板把面餅糊在爐子內壁,随後趕忙去倒了壺茶水給他兩續上,替賀亭衍答道:“我這餅店開的地段不好,客人來的少賺不了幾個錢。要不是賀公子時常照顧生意,恐怕前兩年就得關門歇業了。”
江敬舟奇了,對賀亭衍問道:“我怎麽記得你吃東西也挺挑的?”
侯府裏頓頓都是佳品,難道吃慣了山珍海味兒還真就喜歡嘗嘗這些粗茶淡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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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把倒好的茶盞遞給他,說道:“公子你這就不知道了,賀公子時常在我這兒買餅去救濟流民,人好着呢。”
說罷,又轉頭對賀亭衍問道:“賀公子先前說要等的人,可是等着了?”
江敬舟喝兩口茶,“等誰?”
賀亭衍擡眼看他,随後溫文爾雅地抿了口茶,說道:“等到了。”
老板把茶壺放桌上,笑道:“等到了就好,二位公子稍等,我去看看爐子裏的餅。”
江敬舟低頭喝茶眼神游移,偶爾擡眼看看賀亭衍。沉默一陣後,心口微脹的問道:“總不至于是等我阿姐吧?”
賀亭衍想到這人對他的那點兒算計心思,随口應道:“我等別的姑娘。”
“胡說八道!”江敬舟挺直了脊背,“那你倒是說說,哪家的姑娘,姓甚名誰什麽家室?”
老板把烤好的燒餅放盤子裏端過來,用衣服擦着手裏的面粉問道:“我去給二位公子盛點兒豆花來,今早剛熬的,味兒特香。”
賀亭衍揮揮手,正要去拿盤子裏的燒餅卻被江敬舟一把拽住手腕,質問道:“誰家的姑娘這麽不長眼,你沒告訴她你已經被人瞧上了?”
賀亭衍佯裝淡漠道:“說了,可那姑娘悍得很,我有些怕她。”
江敬舟一拍桌子道:“反了天了,你告訴我誰家的,我幫你說退了。”
豪言壯語叫嚣完,他忽然意識到賀亭衍說的是誰。忙尴尬地拿過燒餅塞嘴裏,卻又被燙得松口道:“什麽破燒餅,這麽燙!就不能放涼了在端上來!”
賀亭衍輕笑着細嚼慢咽,難得在江敬舟這兒讨了嘴上便宜心情大好。
大雨滂沱中跑進來四個客人,沒穿蓑衣沒撐紙傘,抖了抖渾身的雨漬,叫嚷道:“老板,來二十個燒餅,十個幫我包好了我帶走。”
“好嘞。”老板把盛好的兩碗豆花放賀亭衍桌上,随後手腳利落地去烤爐邊上拿火鉗夾燒餅。
那領頭的壯漢像是餓極了,也不等老板端上桌,自顧自地從爐子內壁上撕下一張猛吃了幾口。
江敬舟停了手裏的動作細看新來的幾人,礙于這三年對沙狼的忌憚,遇到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時他就會變得特別敏感。
腳步淩亂氣息粗重,體态雖健碩但顯然不是練家子。他松了口氣,但很快又有三人收了傘從大雨中跑進來,叫了些燒餅豆花便坐到了相鄰的一桌中。
江敬舟看了圈,都是些起早貪黑地幹活百姓,确定沒有人會功夫後才安心地繼續吃早膳。
“你們聽說了嗎?朗明子爵府這兩日鬧鬼,先說是無故少東西,後來便說嫡長孫子時夜哭聽見女人的哀嚎聲。”
“朗明子爵府?那不就是前兩日剛迎新媳婦兒進門的官爵人家?”
鄰桌的幾個壯漢接過老板給的燒餅,邊吃邊嘴碎道:“可不是,新媳婦兒剛進門,回門才一天便傳出家中鬧鬼。這會兒怕得都不敢回府了,新婚夫妻住娘家,這多沒規矩。”
老板給幾人相繼端去了豆花,搓了搓手問道:“這都今年第幾戶了?咱們柏穗城動不動就鬧鬼,我看,還是得請個厲害點兒的道長過來看看風水,別是犯了哪位大仙兒的忌諱,降災來了。”
最先嘴碎的壯漢咽了嘴裏的燒餅,笑道:“還能是哪位仙兒,不就是那賀候府裏的世子。被他查過的人家有哪戶好過?要我說,就是這賀候的世子在作祟,把這妖收了比什麽都管用。”
江敬舟聽得來火,正想出言不遜卻被賀亭衍拽着手腕阻攔道:“不可暴露。”
胡說謠言的聲音并不小,在這不大的餅店裏誰都能聽見。另一桌後來的人也跟着說道:“赈災銀赈災銀,查了這麽多年都沒線索。我看這朝廷裏的人不過就是借着由頭拿我們百姓交的稅罷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查。”
鄰桌提謠言的壯漢回過身看了眼,腿架條凳上,大言不慚道:“查沒查稅倒是不清楚,不過那賀候世子好似這兩年身體越來越好了。說不定就是活人心吃夠了妖性大發,還沒查就能把下了通告的人家陽氣全都吸走。”
幾人說罷皆是一陣哈哈大笑。高門顯貴的樂子,也就在這種全是普通人的巷子裏說說。
賀亭衍的臉色不怎麽好看,卻礙于不願暴露身份只字未言。
可江敬舟卻不是個能讓人嘴上占便宜的人,随手拿了幾根筷子,眼疾手快不被人注意的打向了出言不遜的幾人。
壯漢背上被打得起了塊紅點,當即懊惱地站起身,罵道:“誰?哪個畜生暗地裏偷襲老子?”
剛把粗話罵完,忽然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腰,急道:“我的錢袋呢?剛還在呢!”
同桌的幾人忙跟着幫忙尋找,一旁的店老板也有些慌了。客人丢了錢袋還是在他的店裏,這要是追究起責任來,鐵定第一個找他。
江敬舟撕了塊燒餅塞嘴裏,嗤笑道:“畢竟我們柏穗城到處都是妖魔鬼怪,少個錢袋什麽的也挺正常。”
此言一出,兩桌子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這才注意到,一直默不作聲的兩人穿的衣服皆是富貴人家的綢緞。佩刀腰扣繁複,顯然不是普通的富人,更像是哪家的權貴。
壯漢頓時明白自己是被誰打的了,一時間沒敢吭聲。
賀亭衍側頭看了他眼,陰沉的臉滿是駭人的壓迫感。手指敲擊這桌面,目光在這些人之間草草看了一圈。
說道:“賊喊捉賊,倒是頭一回見。”
幾名壯漢聽罷面面相赤,随後笑道:“這位公子說笑了,明明是我丢了錢袋,怎麽反倒說是賊喊捉賊?文人學子的詞可不是這麽亂用的。”
言閉,便聽鄰桌後來的幾人也站起身急道:“怪了,我的錢袋怎麽也沒了?”
“我得也沒了!什麽時候掉的?”
餅店老板聽得心驚肉跳,擺手道:“各位客官趕緊好好找找,這要是錢少得多了可是得報官的。”
江敬舟學着壯漢先前的模樣把腿架條凳上,摸着腰間別着的寶刀,大言不慚道:“用不着報官。”他敲了敲桌面指向賀亭衍,“這不正坐着個官呢麽。”
壯漢眼神游移,拱手問道:“不知,公子是哪家的官?”
賀亭衍抿了口茶,随口胡謅道:“鄰村縣令。”
“呦,小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餅店老板認識賀亭衍有兩年了,只知是個富貴公子卻不知是個官,當即拱手拜道:“大人可要明察秋毫,這要是在我店裏少了錢,免不了得吃場官司。”
壯漢見賀亭衍樣貌年輕,猶豫着問道:“可是前幾個月剛剛上任的那位縣令大人?”
賀亭衍沒出聲,江敬舟替他答道:“正是。我家大人明察秋毫,是不是賊一眼就能瞧出來。”他拍了拍自己腰間的寶刀,“也別想着如何逃,你們幾個加起來也跑不過我。”
餅店老板苦于錢袋被盜沒敢多言,可聽江敬舟的話還是有些心生疑惑。畢竟他可是大早上的親眼見證賀公子背着另一位公子進來的,這要真是縣令,豈不是亂了規矩?
哪有縣令背侍衛的!
賀亭衍說話淡漠,眼神卻滿是威嚴。他看着壯漢,就像往日審訊犯人時一樣,道:“你若是主動把錢袋交出來,我最多判你一個月牢刑。可若是讓我指認,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壯漢仔細地打量着賀亭衍,雖一身權貴公子服,卻從頭到尾都沒亮過縣令的官令。他左右想着也是坐牢,幹脆擡腳踢翻桌椅,連同其他幾名同犯相繼拔出匕首。
叫嚷道:“橫豎都是死,把這些人全都宰了!”
江敬舟正愁寶刀新上手沒機會練,當即一拍桌面拔刀相向。飛身踹向打頭陣的壯漢,在那看似結實的腹部連踢數十腳,生生把人踢得向後退了半截。
一群只會蠻力沒有功夫的賊,打起來簡直比鬧事的混混還容易。
桌椅板凳碎了一地,被偷盜的客人跟餅店老板全都縮在了角落裏不敢上前。
江敬舟見這些人這麽無能,寶刀沒有用武之地便收刃入鞘,直接帶着刀鞘當做棍棒打。
他打這些人帶着私心,心想罵賀亭衍時嘴裏不積德,那下手招招狠辣也就怪不得他了。
另一名壯漢在混亂中趴跪在地,想趁着人群無暇顧及沖出餅店。卻在疾步跨出店門時,被一條極細的金線攔住了去路。
額前的頭發因為急停往前紛飛,下一刻便觸及金線被割成了兩段兒。他吓得雙腿發軟,忙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人,大俠!我們也是實在餓急了,偷盜并非本意!”
江敬舟擡腿踢向與他打鬥壯漢的膝蓋窩,連同想逃走的共計四人,在餅店內生生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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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