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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還沒黑, 客廳的燈已經盡數打開,一派燈燭輝煌的敞亮。
林知言拾起掉落的琴譜,将它擱回譜架, 手指收回時自然垂落在黑白琴鍵上,嗡地一聲響, 拉出悠長嘶啞的哀鳴。
黑鏡般的琴身上倒映着她的面容,長睫微垂,淡淡一層影, 心事多得快要溢淌出來。
不知道站了多久, 窗外餘晖徹底沉寂, 一只骨節勻稱的手從她身側伸來,替她演奏了一小段不知名的樂曲。
白皙修長的指節在黑白琴鍵間跳躍, 優雅靈活,手背上好看的經絡清晰可見, 賞心悅目的畫面,光是用眼睛看也該知道這段調子是怎樣的輕快好聽。
可惜林知言的助聽器永遠無法聽懂, 就像她永遠看不透正在奏琴的男人。
“在等我?怎麽不發消息說一聲, 我看到肯定會快點趕回來。”
耳畔, 霍述的聲音如春風和煦, 林知言卻無端感到一絲顫然的冷意。
男人修長的手覆住林知言的指尖,她卻不着痕跡地将手抽了回來。
霍述微怔,問:“怎麽了?”
林知言做了兩秒的心理建設,徐徐吸氣轉身, 平靜地看着他。
【阿述,我想和你談談。】
霍述并無多少意外, 溫聲一笑:“好,我們去樓上說。”
他牽住了林知言垂在身側的手, 輕而不容置喙的力度。
指腹有薄薄的溫度傳遞過來,熨帖在林知言的肌膚上,那樣溫暖,任誰都無法相信,這具皮囊下會藏着一個極具破壞欲的靈魂。
幾步路的樓梯,林知言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思緒翻湧不休。
二樓的布局還是老樣子,書桌收拾得很整潔,林知言卻眼尖地發現那枚“綠野仙蹤”的原石不見了,置換成銀白色的異形魔方擺件。
那臺曲屏電腦居中而放,漆黑的屏幕,仿佛一個等待開啓的魔盒。
“看什麽呢,幺幺?”
霍述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喚回她的思緒。
【那塊石頭呢?】林知言問。
“蛋白石嗎?我暫拿去有用途,回頭有驚喜。”
霍述轉身接了一杯溫水,拉着她坐在小沙發上,“想和我說什麽?”
林知言接過那只冒着熱氣的溫暖陶瓷水杯,垂眸片刻,鼓足勇氣說:【我想和你聊聊利歐。】
“利歐……Leo?”
霍述的目光凝了凝,很快反應過來,“Nana和你說了什麽?”
【不要再轉移話題,現在是我要問你。】
林知言抿唇打字,像是要将一整天的心事宣洩而出,【你對我說,Nana是因為賭氣偷車去見學長才出的車禍,那個學長就是利歐吧?你說的‘一死一傷’,死的是利歐?你為什麽不救他?你妹妹給你打電話時,你為什麽要挂斷電話?溫柔體貼的你,涼薄冷血的你,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幺幺……”
【回答我。】
霍述看着她倔強認真的眼神,沉默一會兒,然後輕聲說:“是,是他。”
林知言一僵,整顆心如墜冰窟。
她盯着霍述平靜如水的臉,張着唇滿是不可置信,還有一絲的驚懼。
“至于為什麽挂斷Nana的通話,我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麽不對。受傷了就應該撥打急救電話,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不是醫生,就算趕到現場又能怎麽樣?手機占線,只會贻誤最佳的救援時機。”
霍述平靜地說,“Nana和白女士一樣,做事常常沖動而缺乏理智,我沒想到她會因為這種小事恨我。”
……小事?
十七歲的妹妹遭遇車禍生死一線,看着她暗戀的學長死在自己的身邊,這在霍述眼裏,就只是件小事嗎?
【她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将電話撥打給你,是因為需要你、信賴你,你就沒有想過,這種自诩理智的行為會将她推向絕望的深淵?】
“我說過,她需要的是急救,而不是我。”
霍述略一偏頭,恰似無辜且費解,“我不明白,你們在介意什麽。你們太感性了。”
他面上的溫和消融,冷靜得近乎陌生。
林知言将茶杯放回桌上,決定放棄和他争論道德底線和感性理性的問題。
【利歐的身敗名裂是不是你故意為之?是不是和你的……實驗有關?】
“我故意為之?失敗者永遠只會從別人身上找借口。”
霍述笑了,像是徹底摘下面具,眼底的輕蔑一閃而過,“不錯,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是真心和我交朋友,他和很多人一樣,只是看中了我足夠耀眼的外在光環,對我的內在本性根本不了解。既然是沖着利益而來,就沒必要做出一副真誠的模樣。一開始,他享受和我思維碰撞帶來的學術收獲,漸漸的就開始共享我的資源和金錢,甚至于将我的論文課題據為己有,因為他知道我不會在意。他是敗給了文過飾非的欲-望,幺幺。”
實驗結束的那一刻,Leo那副猙獰又不敢置信的樣子,真是有趣極了。
霍述說着,側過頭凝望林知言:“誠然,我沒有及時阻止他,我只是在他一步步墜入欲-望深淵的時候,剪斷了他攀附我的那根繩索,難道這也有錯嗎?身為觀察者,不幹涉觀察對象是最基本的原則。”
那樣漂亮的眼睛,深得仿佛能将人的靈魂吞噬。
【你到底在觀察什麽?你有取得他的同意嗎?】
“觀察者站在更高維度,為什麽要取得觀察對象的同意?”
霍述淡淡地說,“幺幺,你在觀察一朵花或者一只白鼠前,會經過它的同意嗎?”
【……】
不,不對!
林知言将唇線抿得死緊,用力反駁:【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霍述眼底沒有一絲波瀾,輕問:“幺幺,你知道Leo為什麽去找Nana前,都做了些什麽嗎?”
林知言當然不會知道。
“他在拉斯維加斯欠了一大筆賭債,誘拐Nana出逃,是為了利用她勒索錢財。”
霍述睨目,仿佛立于高處俯瞰全局,輕描淡寫地說出事情的另一面。
“我警告過Nana,可她根本不信,還真以為Leo是什麽完美受害人。如果她再聰明些、理智些,也就不會發生那場災難了。”
林知言怔然。
一邊是霍述描補出的真相,一邊是霍依娜震顫的警告:“無論他說什麽,你都不要相信!”
理智的天平左搖右擺,意識快要被撕拽成兩半。
林知言感覺自己身處在一場現實的“羅生門”中,每個當事人的證詞都朝着對他自己有利的方向編織……
林知言無法評判。
她閉目,定了定神,發送信息:【那我呢?你有沒有什麽想對我坦白的?】
霍述眸色微動。
【我現在再認真問你一遍,阿述。】
她轉身看向霍述,目光如窗外寒月清寂,一字一頓地打字,【你有沒有騙過我?】
小小的手機屏幕,冰冷的文本,似乎根本不足以承受她滿腹的心事。
霍述垂下眼簾,許久,輕緩一笑。
“沒有。”
他伸手将林知言摟入懷中,低頭斂目,炙熱的呼吸從頸窩拂至耳垂,最後停留在那片柔軟的芳澤上。
林知言擡手抵住他的肩頭,剛扭頭想‘說’什麽,他便欺身追壓了上來。
舌尖輕輕一頂,輾轉勾纏,像是安撫,又像是存心哄她開心。用不了多久,抵在他肩頭的那雙拳頭就漸漸失了力氣。
成年人的交流還真是無奈,尤其當霍述這樣的聰明人放下傲氣折腰讨好的時候。林知言的意識無比清醒,可身體卻着魔般無法抗拒,她感覺自己靈魂仿佛飄向上空,冷冷俯視這兩具糾纏親吻的軀殼。
林知言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因缺氧險些站不住腳。
她攏着浴袍靠在浴室外的牆壁上,細膩的臉頰透出潮濕的紅暈,此時也顧不上助聽器會不會進水,大致擦幹頭發就戴上了左耳的助聽器,又戴上手表掌控時間。
浴室裏傳來窸窣的水流聲,她剛才刻意拒絕做全套,料想霍述短時間內不會出來。
林知言朝書桌上走去,坐在電腦椅上。
按下開機鍵的時候,她的手不可抑止地發抖。
一個聲音在腦海裏質問:真的要這樣做嗎林知言?一旦他發現你打開這臺電腦,不管這裏面有沒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你們的感情都會走到盡頭了。
另一個聲音在腦中吶喊:林知言你清醒點!你必須得到一個屬于自己的真相,你已經給過霍述機會了!
是啊,她給過霍述機會了。
白天問了一次,晚上又問了一次。
霍述太聰明了,太會懂得如何掌控話題,她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電腦很快亮屏,顯示要輸入密碼。
幽藍的光鋪面而來,林知言打開手機,找到備忘錄裏霍依娜提供的八位數字。
“……這是Leo告訴我的密碼,兩年前我用它打開過霍述的電腦,現在還能不能用就不知道了,霍述很警覺的。”
霍依娜的話猶在耳邊,“如果不行,你就試試他的生日。”
林知言深吸一口氣,飛速輸入密碼。
【密碼錯誤,您還有兩次機會!】
再輸入霍述的生日。
【密碼錯誤,您還有一次機會!】
林知言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兩個密碼都不對,怎麽辦?
要放棄嗎?
林知言回頭看了眼浴室玻璃上映出的模糊身影,心中沒由來湧上一層悲哀: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啊!是什麽将她逼到了這一步?
林知言咬唇,撐着額頭深呼吸。
想到什麽,她慢慢打開眼睫。
再試最後一次,如果這次還不行,那就是連老天也不願站在她這邊……
林知言打開手機日歷,将年份不斷往前推,找到十五年前的臘月二十九,顫抖着輸入數字……
叮地一聲輕響,密碼正确。
霍述那樣的天才,從不允許自己有弱點,如果要論他人生中遭遇過什麽銘記于心的挫折……
林知言只想到一個。
她賭對了,霍述竟然真的用被綁架的日期設成重要密碼。
尚未編輯完的文本就躺在工具欄中,林知言按下點擊鍵,再次輸入密碼,那個讓她耿耿于懷的秘密就這樣鋪展眼前。
【Experimental samples 003】
【實驗樣本003號】
讀懂這行字的時候,林知言的心仿佛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紮了一下,呼吸一緊。
她深深呼吸,以最快的閱讀速度下拉,越往下看,一顆心越是如墜深淵般的沉重。
下面是一份圖文資料,林知言的家世背景和社會關系一清二楚,發散的思維導圖甚至标注出了她所有的喜好。
再往下,是長達幾頁的……觀察記錄?
林知言面對滿屏的外文,吃力地閱讀起來。
【20XX年9月85日:選中觀察對象,樣本兩次接近觀察者,動機未明。】
【20XX年9月19日:樣本對物質利益有清醒的抗拒意識,心理防線較強。】
【20XX年9月22日:目标疑似對觀察者産生好感,但再次拒絕馴化,行為矛盾,動機未明。】
【20XX年9月27日:消除無關變量對實驗數據的影響。】
【20XX年10月05日:尖叫的兔子。】
【20XX年10月17日:進入觀察階段。樣本情緒穩定,意識清醒。】
【20XX年11月1日:樣本受外界刺激,表現出對物質資源的渴求,卻不是為自己。行為有悖于觀察者構建的理論,尚待解析。】
【20XX年12月24日:樣本與觀察者構建一種未知關系,數據不明。】
【20XX年1月4日:觀察樣本遭受外界刺激,處于心理脆弱期,但仍有清醒意識,甚至視線驚人的思維進化。】
【清除觀察者效應,修複實驗數據。】
【數據已修複。】
……
最近的日期的數據是一片空白,像是沒來得及記錄,又像是發生了什麽不可控的事情,導致寫好的文本被全部抹殺……
林知言沒心情去分辨,她現在整個人像是浸在冰水裏,由內而外冒着寒意。
你知道解剖一只兔子要分幾步嗎?
先挑選一只足夠合乎标準的溫馴目标,适時親近撫摸;
然後麻醉,使她放松警惕、意志消沉;
接着劃開她的皮肉、骨骼,露出那顆毫無防備跳動的心髒,觀察她的狀态;
再然後,要施予足夠的刺激,獲取她最真實的條件反射;
等到獲取自己想要的結果,則實驗結束,處死樣本。
林知言曾同情那些被切割觀察的兔子,可直到現在才明白,實驗室裏那些戰栗尖叫的兔子,每一只都是她。
金錢利益的麻醉,情緒的觀察,以及她每次遭受挫折刺激時總是第一個趕到她身邊的霍述……
原來都是場為她量身定制的“實驗标簽”。
那些她以為的紳士溫柔、陪伴長情,都只是霍述為了拿到第一手觀察數據而呈現出的假象罷了。
往事歷歷在目,林知言感覺自己的心也被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剖開,徹骨的寒意一點點游走在血肉之中,遍體鱗傷。
好荒誕。
這個世界到底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
“幺幺。”
林知言顫了下,光是聽到身後靠近的聲音,都覺得一陣膽寒害怕。
她用盡全部的力氣轉身,看着霍述。
霍述只松散系了一件浴袍,衣襟敞開,上身壁壘分明的胸腹肌肉線條清晰可見,配合那一頭微亂的濃密濕發,淋淋滴着水珠,像是沒來及收拾幹爽就從浴室出來了。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林知言身後打開的電腦屏幕上,垂落的睫毛微微一顫。
一秒的停頓,他若無其事地上前,擡指按下關機鍵。
“怎麽在這坐着?頭發不吹幹,會着涼的。”
霍述伸手去牽她冰冷的指尖,如同曾經無數次的親密那般。
林知言猛地打開他的手,條件反射地起身後退一步,直至貼上書桌,退無可退。
反應強烈的動作,使得那把沉重的工學椅都滑開一米遠,砰地一聲撞上書櫃。
看到她眼底的抗拒,霍述眸色一黯。
頓在半空中的手指,也慢慢蜷了起來。
林知言摸索到桌面上的手機,指節發白,打字時手都在抖。
【為什麽騙我?】
“幺幺,你先……”
【回答我!】
林知言抿着唇無聲質問,指腹的力度幾乎要将屏幕貫穿。
霍述默然,擡起潮濕的眼睫,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沒有騙你。”
好理直氣壯的回答,林知言簡直想笑。
【你電腦裏的東西我都看到了,現在撒謊又有什麽意義!】
“我沒有撒謊,我只是想弄清你的行為動機。”
【……什麽?】
“親情、友情和愛情,世人總鼓吹它們為最無私的三種情感。但我從來沒有體會過。”
霍述淡淡地說,“孩童需要人力哺育,耄耋老者需要人力反哺,所以人類創造出了親情;漂泊在外需要有人取暖襄助,需要資源共享,所以創造了友情;至于愛情,存在的邏輯更簡單了,基因需要繁衍,人類需要傳宗接代,荷爾蒙的存在催發了愛情……情感的維系大多基于利益的交換,所謂的‘無私’根本沒有公式定理可言,不過是個掩耳盜鈴的僞命題。”
這個觀點在他十五歲那年被教授知曉,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受訓。
和所有天才少年一樣,彼時的霍述有着骨子裏的傲慢與自負。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也絕不允許自己染上“失敗”的污點。
聰明的強者生來就是世界秩序的締造者,所有和他認知相悖的理論,都應該被駁倒與抹殺。
他這樣告訴林知言:“我只是将利益擺在人們的面前,然後觀察他的選擇而已。”
“我只是,在研究我的課題。”
聽到這,林知言已是滿心蒼涼。
她很想笑出聲,可心底的疼痛卻讓她連提起嘴角都困難,太陽穴一陣接着一陣的脹痛。
她終于相信了,霍述沒有感情,也不相信世上一切純粹的感情。
就為了這個可笑的理由,他将無辜的人耍得團團轉,世上還有比這更荒唐、更殘忍的事嗎?
【Experimental samples 003,另外兩個被你盯上的可憐人,除了Leo,還有誰?】
“……”
霍述垂目,聲音低了下去,“別問了幺幺,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要知道!】
林知言指尖發冷。
“是白女士。”
他的第一個觀察對象,是他那物質又虛榮的親生母親。
自此親情、友情、愛情,三場實驗完成了完美的閉環。
林知言怔怔垂下手,掌心緊握的手機磕在桌沿,發出咚的一聲響。
霍述眼底劃過一抹心疼,想看看她手上的磕傷,卻被她猛然躲開。
【所以,你覺得進行一場無可厚非的人性實驗,根本不算對我的欺騙?】
是啊,誠如霍述自己所說,觀察一朵花需要經過花的同意嗎?
觀察一只小白鼠,需要經過小白鼠的認可嗎?
解剖一只實驗兔,需要在乎兔子的感受嗎?
林知言眼底有了濕意,呼吸一陣陣哽塞,仿佛周遭的空氣都被抽離,她快溺斃在這樣的絕望中。
她盯着沉默的霍述,痛恨自己無法吶喊宣洩,也痛恨手機裏的AI語音表達不出她此刻的憤怒。
【可是,這能一樣嗎?】
【你做生物實驗的時候,會想和手術臺上的兔子上床嗎!】
無聲的質問,卻宛若驚雷擲地有聲。
霍述無法回答,他找不到答案。
看到林知言泛紅的眼睛,他的胸口陣陣悶痛,極度的不适。
是心髒病嗎?不,他的基因很健康,家族裏也沒有心髒病的病史,真是奇怪……
“……我好像生病了。”
他喃喃自語,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霍述是慣于示弱哄人的,林知言不會再相信他。
她曾那樣義無反顧地奔赴過,以為霍述這樣身份的人,最多是對這段感情不認真,最多是和她走不長遠。
林知言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荒誕的結局。
霍述甚至沒有把她當人看,林知言……只是一個實驗對象。
他沒有愛也沒有恨,就像《綠野仙蹤》裏那個可憐的鐵皮人一樣,沒有心、不懂情感……
因為不懂喜歡,所以才能輕易地說出喜歡。他站在觀察者的角度,就這樣早有預謀的,看着林知言一步步越陷越深。
一切都有跡可循,可笑的是,林知言竟然到現在才明白!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玩了一場劇本殺,兜兜轉轉幾經反轉,輪到結局才實現驚天大逆轉。她一直依賴的信賴的、傾力陪伴在身邊的那個“好人”,才是游戲中最大的BOSS……
多可笑,是吧?
霍依娜罵得沒錯,她太傻了,太蠢了。
【為什麽是我?】
林知言呼吸顫抖,以一種迎刃而上的孤絕姿态,求一個最後的真相,【為什麽選中我?】
“因為你足夠好,來應聘助浴師又過于巧合。”
霍述的聲音低啞,已沒了最初的冷靜自持,“我不明白,怎麽會有人無緣無故對別人好,卻不求任何回報。”
字字如刀,仿佛又将人淩遲了一遍。
【所以,你覺得那不是巧合,我是別有居心?】
“那只是我最初的看法,不代表現在,幺幺……”
【別這樣叫我!你讓我覺得惡心!】
林知言捂住了助聽器,冰冷的語音已經無法表達她心底的痛意。
她甚至不管不顧地打起了手語,交錯的手指動作那樣憤怒,又那樣悲傷,【聾人買東西會被黑秤,溝通會被嘲笑口音,連你也要欺負我,為什麽?就因為我說不出話,沒辦法控訴嗎?因為我這樣的無名之輩,就算從世界上消失也不會留下一點聲音嗎?善良有錯嗎!】
霍述靜靜看着,說:“你沒有錯,不要為難你自己。”
【你的确有情感障礙。你應該去看醫生,而不是在這搗鼓什麽實驗論題!】
林知言換回手機語音,【你這個瘋子。】
霍述眼睫一顫。
“瘋子……”
他品味着這兩個字,臉上竟露出懷念的神色。
然後慢慢地,扯出一抹近乎自虐的嘲笑來,“對,很多人都這樣叫我。但我不這樣認為,幺幺,我只是比多數人更理智些。”
可你的理智,是世界上最傷人的利刃。
林知言仿佛抽空了所有的力氣,撐着桌面疲憊地後退兩步。
她錯了,她不該妄想和一個道貌岸然的瘋子講道理。
【我們分手吧,如果這算是‘戀愛’的話。】
怕霍述看不懂,林知言顫抖着指了指霍述和自己,合握的雙手用力地分開,力氣大到仿佛要割裂空氣,劃出一條無形的界限。
【分手!】
心髒驟然劇痛,還沒反應過來,霍述已經向前攥住了林知言的腕子。
緊緊地攥着,仿佛要握緊最後一點流沙。
掌心一枚冰冷的凸起,低頭一看,原是他不久前送給林知言的那只手表。
林知言又驚又怒,用力甩手。
霍述卻反将她拉過來,低垂的眼睫落下一層陰翳,看上去有些哀傷。
“別走。”他說。
林知言冷冷地看着他,呼吸急促起伏。
一個眼裏只有理智和利益的人,做這副樣子給誰看?
還是說,她身上還有什麽沒被榨幹的價值?
林知言一點一點、果決地抽出手,力氣太大,導致腕子上那一片肌膚都摩擦泛了紅,血胭脂一樣的顏色。
她用力拽下腕上的手表,摔回霍述身上。
表帶抽在下颌處,有點疼,卻比不過心疼的萬分之一。
林知言扯下浴袍,套上裙子和大衣,頭也不回地大步下樓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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