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具屍體

第三具屍體

櫃子裏的死屍正是劉雪，何天成的妻子！她身穿大紅色吊帶睡衣，瞪着兩只大眼睛端坐在櫃中。她的死因和何天成一樣，都是頭部遭到重創導致顱內大出血而亡，同樣雙肺、心、肝各處均有刺傷，而且位置幾乎和她丈夫的一模一樣。葉深未再次确定這個兇手的冷酷殘忍，他內心塵封已久的一種激動在蠢蠢欲動。經法醫鑒定，劉雪的死亡時間和何天成基本相同，桌上的兩個紅酒杯上分別檢驗出二人的DNA樣本，劉雪身體中也檢測出大量安眠藥的成分。由此推斷，兩名死者均在飲下帶有安眠藥的紅酒後被殺害。不同的是，劉雪的屍體被塞進櫃子裏，并且雙側眼皮被線縫住，保持着睜開的模樣。這其中必有深意！劉雪的身上沒有刻字，只是她右手食指不見了，應該是被兇手切下來帶走了。

血、紅睡衣、紅指甲、紅酒，葉深未注視着劉雪的屍體，感受着那份無以言表的激動，他知道自己已經觸碰到某種黑暗的邊緣。他在被這種黑暗深深吸引着前行。毫無疑問，他代表光明，但光明卻是依黑暗而生，這種難以分解的相生相克正把他推向更加神聖的境地中，在那裏他才會真正成為自己，葉深未知道這一點兒，所以他激動不已。同時身為警察的道德感也羞愧不已，這次他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劉雪的屍體，他感覺自己被兇手狠狠地羞辱了！這個兇手一定正在在某個地方注視着他，欣賞着他被嘲弄後的狼狽模樣。從別墅回公安局的路上，他很努力地調整着自己的情緒，激動、羞愧、憤怒都無濟于事，他決不能被人牽着鼻子走，他決不能停止抗争，這是他走向光明境地的唯一路徑。

由于第二具屍體的出現，現在他們不得不調整偵查策略。

“兇手為什麽把屍體塞到櫃子裏，還把她的眼皮縫起來，把手指切下來帶走，怪瘆人的！小麥，刑警隊刺激吧！”李文達完全無視葉深未陰晴不定的臉色，還像平時一樣調侃着別人。

楊森沖他使了個眼色，他才乖乖閉嘴。黃青也趕緊彙報自己查到的情況。

“隊長，那本書我查過了，還真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何天成屍體上的話确實出自這本書。這本書出版于2008年，由江流出版社負責發行，它的作者叫陳日輝，就是這家出版社的編輯之一。陳日輝和他妻子何美月、長子陳小海于2010年7月15日在家中被殺害，地點就是平原路16號的那棟別墅，他們三人的死狀和最近發現的兩名死者非常相似，而且他們還有親緣關系，何美月是何天成的親姐姐。在陳家發生變故後，何天成和劉雪繼承了陳家的所有財産，包括那棟別墅，還收養了陳家的小兒子陳小宇。”

“這信息量确實大！時間、地點相同，就連死因死狀都雷同，難道是同一個人犯案？”李文達突然覺得這案子更瘆人了，他自問參加工作以來也經歷過不少刺激的事，可這次的情況明顯又要刷新他的上限。

“當年的卷宗我也查過了，案發時陳小宇目睹了全程，可以證實兇手有兩個人，一個拿刀，一個拿錘，但迄今為止，這兩個兇手依然沒抓到！陳小宇當時就是因為躲在那個櫃子裏才逃過一劫的。這案子還是馮局當年親自辦的。”

“那是當年的兇手回來了？”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但是還有一個很關鍵的點，那個櫃子！當年的兇手到現在都沒有抓到，很可能事發後就立即逃到外地去了，他們未必知道事情的後續，所以也很可能不知道那個櫃子的存在！”黃青的這個觀點倒是挺犀利。

“陳小宇呢？”葉深未終于開口了。

“還在查，他早就和何天成斷絕關系了。我正在想辦法調查他的下落。”

“文達，監控裏有什麽新發現嗎？”

“沒有什麽可疑的人物！我也納悶，兇手到底是怎麽進去、出來的？一點兒痕跡都沒有！”

“楊森，再去心理專家那邊跑一趟，把這幾件案子合并起來，看看能不能出個兇徒的側寫。”

“黃青，繼續查陳小宇，這是我們目前最關鍵的線索了。大家都把陳日輝的書看一遍，找找線索。”

“還看！隊長，我們都看過了。這書就是講一個和尚經歷種種磨難最後成佛的故事，看起來跟這案子沒多大關系。”

“沒事兒，我們再把手頭的東西都過一遍，說不定會有新發現。”楊森很少會說這種聽起來像命令的話。

“知道了，森哥！”李文達只是心直口快，到并沒有真的在抱怨什麽。

散會後，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

“小麥，我們……”

“先去吃飯，然後再去找陳小宇，是吧，黃青哥！”

麥哲倫十分聰明機敏，他已經摸清了黃青的套路和隊裏幾個人的性情以及相處方式。

“對！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走吧！”黃青也很欣喜，他們隊來了個絕對的潛力股。

這是麥哲倫第一次正式參加案情讨論，從目前的情況看，案件進展得不太順利。兇手非常厲害，甚至沒留下一點兒破綻。剛來刑警隊就遇上這麽詭異的案子，他的好奇心和新鮮感此刻都已被拉滿。雖然才一天時間，但他學到了比以往更紮實的東西，他十分有信心一定會破案，而且他早就久仰葉深未的大名，很期待看他這次如何破局。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警隊食堂裏很安靜。

“黃青哥，真的能有人在犯罪時不留一點兒痕跡嗎？”

“照理來說是不可能的，所以很可能是我們落下了什麽或看漏了什麽。”

“那有沒有可能監控有問題，兇手篡改了監控記錄？”

“應該不會。文達肯定核對過了。”

“現場也沒有提取到什麽有用信息，那他到底是怎麽到別墅裏去的，悄無聲息地殺完人還能全身而退？”

“你這是在佩服他？”

“嘿嘿，只是想不通而已。”麥哲倫倒是多少有點這種想法。

“我承認兇手能做到這種程度确實不簡單！可是，小麥，這種做法從一開始就是錯的！站在我們的立場上，還是把問題看得簡單點為好！”

“我知道了，黃青哥。”

“你來隊裏有什麽感想嗎？覺得咱隊怎麽樣？說說。”

“挺好的，我學了挺多東西。不過，才一天，也沒有太多的感受。”

“沒說實話！你還想騙刑警啊！我看你已經門兒清了！”黃青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

“嘿嘿！”麥哲倫尴尬地笑了。本來他自以為聰明，藏得住事兒，沒想到還是嫩了點兒。“還是青哥厲害，心思細膩，思維缜密，葉隊也厲害，總能抓到重點，也不廢話。不過，我覺得森哥才深藏不露，不僅能把案子辦好，還能把上上下下的關系都打點清楚。還有，嗯……”

“還有什麽，直說！”

“文達哥的嘴是真的碎！”

“哈哈！确實如此！”

葉深未正在辦公室研究十三年前的案卷，最近發生的兇殺案和當年的案情如此相似，絕不可能是巧合！這裏面一定有可以聯系起來的地方。除了陳小宇，說不定還有什麽其它線索。

“老葉，城東發現一具屍體，馮局讓我們去看看，說是和何天成的案子相關！”

“怎麽相關？”

“行兇手法，兩種兇器，後背刻字！”

葉深未和楊森于下午3點15分趕到現場。這裏是一間廢棄已久的工廠，附近并無人煙，偏僻荒涼。死者是一中年男性，體形矮胖，頭部有被多次擊打的傷痕，同樣雙肺、心髒、肝髒處各有一刀刺痕跡，背上刻着：“人人皆為羔羊！”

“楊森，死者身份确定了嗎？”

“正在查！不确定和何家有沒有關系。”

葉深未注意到死者的左臂覆以大片的紋身，翻湧的黑水上開出許多粉嫩的荷花！

“這可能是十三年前造成陳家慘案的兇手之一！”葉深未不禁吸了口涼氣，前方的黑暗也許遠比他想象得要深。

“啊！老葉，你怎麽知道？”

“十三年前，陳小宇的口供裏詳細描述了兇手們的特征，其中一個矮胖、左臂有紋身，加上這個死者的年齡也符合，所以他很有可能是當年的兇手之一。”

“那兇手難道是陳小宇？他在複仇？據我們了解到的情況，何天成和劉雪常年虐待陳小宇，而這個兇手殺害了他的家人，再加上那個隐蔽的櫃子應該沒幾個人知道，所以他的嫌疑很大！”

葉深未沒有回答，他心裏還有疑問。

“楊森，你覺不覺得兇手不是一個人？”

“很有可能！我們上次案情讨論時說過這種可能。”

“不，我是說在別墅行兇的和這次的兇手不同。你看，這裏的現場很亂，還有腳印，行兇的過程好像很慌亂。”

“可是行兇手法卻出奇的一致！怎麽看都是相同的兇手。”

葉深未擡起頭看着楊森，他有些驚訝，楊森一般很少會這麽早下定論。不過他說得有道理，行兇手法一致，這一點确定無疑。只是這次死者的頭部有被多次擊打的痕跡，也許是因為死者比較強壯，沒有一擊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