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自殺

自殺

審訊室裏陳小宇依舊一言不發，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刑警隊的人員輪番上陣，把能用的審訊技巧全使用了一遍，卻還是什麽都沒從他嘴裏問出來。當然，陳小宇被抓是真的，但也是他配合葉深未演的一出戲。一言不發也是葉深未提前告訴他的應對策略，還有一招是裝病，畢竟陳小宇身上有傷，可以随時假裝虛弱，這樣也可以暫時躲過審訊，為他們的計劃争取一些時間。

被困在地下室那天，葉深未把自己的推測全都告訴了陳小宇，并且希望他可以幫忙找出警局的內奸，然後順藤摸瓜揪出神秘人及其背後的組織。現在的情況對兩人十分不利，幕後兇手的實力實在不容小觑，他們無處可躲，并且還都受了傷，假如繼續逃亡，還會遇到追殺，朝不保夕；如果陳小宇被抓進警局，那既可以治療傷情、保住性命，同時還可以讓幕後之人露出馬腳。照此看來，他們其實已沒有其他選擇。作為交換條件，葉深未答應陳小宇，一定将王青立繩之以法，讓他付出該有的代價。陳小宇本性善良，若不是多年複仇情結在心，他是斷然不會殺人的，在內心深處，他也在為自己的行為深深忏悔，渴望接受制裁。也許這會是他最好的歸宿。

陳小宇要做的就是守口如瓶，借此葉深未可以觀察警隊每個人的反應。只要陳小宇能穩得住，就算那個內奸再厲害，在這種時候也總是會露出馬腳的，葉深未對自己的觀察力向來很自信，現在是耐心與意志的較量。他已經安排了信得過的人日夜看守陳小宇，以防他遭遇不測，而且在每次的審訊過程中，還會一點一點的釋放信息，包括查到陳小宇和王青立背後有人在操縱、幕後的人很可能是警隊人員等之類的調查情報。他就是要以這樣的方式給內奸施壓，企圖打破他的內心防線，讓其自亂陣腳，以此找出切實證據。

這幾天下來，葉深未基本确認了自己的想法，也鎖定了兇手。只是這個結果，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隊長，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李文達将桌上的炒土豆絲推到葉深未面前，他知道葉深未的上不方便夾遠處的菜。

“差不多了。”葉深未沒敢正眼看李文達，他也懷疑過眼前這個一無所知的年輕人，心中有些慚愧。

“隊長，當初你把陳小宇抓回警隊，我還以為咱們這回能結案了呢！沒想到這個小子這麽難搞，死活不開口。還有，隊長，你說得都是真的嗎？陳小宇背後的人是執法人員？你不會是想拿這個唬人吧？”

“是真的，你也知道這案子到底什麽情況，目前來看只有這一種可能。”

“當”一聲，楊森把筷子掉到地上，頭差點栽倒在桌子上，連日來他為這案子幾乎沒合過眼，身體有些承受不住了。黃青趕忙扶住他，想勸他回家休息。

楊森緩坐片刻，睜開了眼睛，正好撞上葉深未的眼睛。四目相對，這一刻，楊森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斷了！他二人心照不宣！所有疑問都有了确定的答案。楊森的嘴唇顫抖着，話始終沒說出口，此刻沒人知道他承受着怎樣的煎熬。

麥哲倫知道內情，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黃青隐隐覺出了什麽，也不多言。只有李文達還像往日那樣貧着嘴，毫無顧忌地說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森哥，回去吧，這樣下去可不行。雖說上面案子催得緊，但咱們也不能沒日沒夜地幹啊！況且，已經抓到陳小宇了，破案指日可待了。你別這麽操心了！”

葉深未還在冷眼旁觀着，他清醒理智地看着身邊的每一個人，不讓任何事情幹擾他的判斷。今天他預感到案件已經接近了尾聲，那個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結果馬上要浮出水面了。他還不太清楚楊森在這件案子中到底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不過不管他有什麽苦衷，都不應該觸碰法律這條底線，都不應該違背身為警察的職責和道義。

對于葉深未的行為和意圖，楊森也一清二楚。當他選擇走上這條路時，可能的結果都預見過了，他無法承受的只是與葉深未之間的友情。從他出面救下葉深未和陳小宇時起，就已經親手将懷疑的種子種到了好友心上。這幾天他過得十分壓抑、十分焦慮，事到如今，楊森心頭反倒輕松了一些，他在等着葉深未的質問，到那時他一定會知無不言。葉深未看了楊森一眼，決定再等一晚的時間，他想再給楊森一個自首的機會。殊不知，正是這一念之仁，造成了他終身的悔恨！

第二天，傳來了李文達的死訊。這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事！

黃青是第一個發現李文達遲到的人，案情正在緊要關頭，以李文達的脾性是不會這樣散漫的，除非他遇到了什麽阻礙，黃青心裏開始惶恐。他自己也很詫異，竟然會有這種感覺。聯系無果後，黃青向葉深未說明情況，去了李文達家。大門緊鎖，無人應答，屋裏手機卻發出聲響。文達一個人住，莫非真有不測？

黃青把公寓管理員找來，打開門後便發現了李文達的屍體。李文達坐在書桌邊，低着頭，屍體已僵硬，嘴唇發黑，電腦屏幕上赫然顯示着“遺書”二字。遺書中，李文達承認自己就是殺死何天成和劉雪的兇手，并交代了自己犯案的過程。桌子上還擺放着殺人兇器、寫給陳小宇的那封信以及和王青立聯系的證據。

這無異于一個晴天霹靂！對任何人來說都是。

這就是真相嗎？黃青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他是個極聰明的人，從葉深未和麥哲倫最近的種種行為中也猜出一二，只是出于信任，他選擇緘默。最近發生的兇殺案确實不簡單，他也隐約感覺到幕後的水很深。但再怎麽樣，也不會是文達，他确信一定不會是文達。

葉深未在得知李文達死訊之前，剛從局長的辦公室出來。馮局告訴他，上頭要調楊森去其它分局工作一段時間，任務緊急，明天就得走，讓他抓緊接手下工作。葉深未不知道楊森會做怎樣的選擇，但他想在今天做個了結。

接到黃青的電話後，葉深未像瘋了一樣開車狂奔到案發現場，在看到李文達的屍體、确認他真的死亡後，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他被怒火吞噬，兩眼通紅，幾近瘋狂地用力攥緊雙拳，手心被掐出了血。麥哲倫也緊随其後趕到，對此他也難以置信，畢竟昨天李文達還和他們有說有笑，互相打趣、鬥嘴，今天卻是這樣一種局面。和葉深未不同，他的悲傷之情更甚，眼淚止不住地往下來流。黃青是隊中和李文達關系最好的人，但此刻他也是最冷靜的人。抑制住悲痛之情，他走到葉深未面前，不料卻被其猙獰的面目吓了一跳，他的隊長現在的情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隊長，文達絕不可能是兇手！我不知道這些天你在謀劃什麽，但案子必須盡快查清楚，找出殺文達的人，還他清白！”

黃青堅定的目光讓葉深未稍微清醒了些，他松開了拳頭，努力克制自己的愧疚和悲傷，不讓眼淚流出來。

他又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對麥哲倫說道：“小麥，把事情都告訴黃青。”随後開車返回局裏，今天事情必須有個了解！

昨晚楊森接到局裏緊急布置的任務，剛辦完回到辦公室。隊員們都不在，他松了口氣。葉深未怒氣沖沖地來到他面前，二話不說直接給了他一拳。這一拳很重，楊森受力後一個踉跄倒在後邊的桌子上，上面的東西嘩啦啦地掉落一地，如同他們的友情一樣四分五裂。

“為什麽要這麽做！想把所有罪名、罪證都栽到文達身上，你就能解脫了，是嗎！”

“你說什麽？跟文達有什麽關系？”

“明知故問！”

“文達怎麽了？”

“楊森！今天事情必須有個了結！你最好一五一十地都交代出來！”

認識這麽多年，楊森還是頭一次見葉深未發這麽大脾氣，他的表情好像要殺人一樣！楊森似乎懂了什麽！

“是文達出事了嗎？他，他，他……”

“啊！”葉深未大喊一聲，又重重給了楊森幾拳！但他知道，即便現在打死楊森，文達也不會回來！他痛恨楊森，也痛恨自己，都是他的一念之差，害死了文達！

當天，葉深未因為打人被停了職，李文達的案子也被移交給了其它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