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永夜城（1）

永夜城（1）

瘦弱的男人旁邊站着一個戴着耳釘的年輕人，那人饒有興趣地注視着朝他們走來的廖梧和許仁。

“你，你們好，我是，是元楚。”那個瘦弱男人先是看了旁邊的羅鈞一眼，然後結結巴巴地開口。

廖梧許仁兩人簡單說了下名字，只有羅鈞還沒說話。

三人對峙，何方鶴和元楚也發現了他們之間不對勁的氛圍。

當初在精靈小鎮見到羅鈞時，許仁還在心裏調侃了一句什麽這倆不在一隊可惜了之類的，如今倒是一語成谶。

羅鈞帶着嘲諷的語氣：“喲，上次見你們人不還挺多的，怎麽現在就兩人？”

明知故問。

許仁嘲諷道：“我瞧你這嘴用來說話可惜了，就該封上留作觀賞。”

羅鈞并不憤怒，反而大笑。

元楚退了幾步，躲在何方鶴旁邊，何方鶴則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淡定地站着。

看起來他們隊友關系不怎麽樣。

廖梧和許仁也不再理會羅鈞，而是将目光投向不遠處提着燈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眼神陰翳而又不善，在幽暗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愈加可怖。

“歡迎你們來到永夜城。”話雖如此，可男人的語氣中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歡迎，反倒是有些嫌棄和不耐煩，“我是城主的老師，姓楊，你們稱呼我楊先生就行。”

楊先生轉身：“走吧。”

有人鼓起勇氣和他搭話，卻被他冷冷地盯了一眼，接着回頭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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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也沒人再去問他什麽。

他把乘客們帶進城中，正欲離開時，有人叫住他：“額，楊先生，我們住哪？”

楊先生略帶煩躁：“你們自己不會想辦法嗎？”

聽到這話衆人都是一愣。先前的兩個地點那裏的人們都為他們安排好了住所，卻不料這一次要他們自己找。這位楊先生對他們的不歡迎就差沒說出來了。

而現在楊先生早已經走沒影了。

人們也只好帶着列車給的錢去城中找旅館了。

城中的旅館不僅多，而且可以算得上是相當便宜，他們五個人住上一個月也只需列車給他們一人量的錢。不過他們還是按照隊伍分了兩組，分別付各自房間的錢。

老板娘也挺熱情的，知道他們從外地來一路舟車勞頓，可能現在也餓了，去廚房拿了兩碗炸魚幹給他們充當零食。

安頓下來後，手環發布任務：

『一階任務：得到城主的一樣東西。』

又是全員性任務。

這任務看着似乎挺簡單的，只要城主是個好說話的，見到面向他讨一個就是。要是不好說話，再不濟也可以偷。依照那位楊先生的行為來看，後一種的可能性更大。

那麽接下來的關鍵就是打聽到城主在哪就好。

廖梧小小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是怎麽從一位社會主義好警察，淪為現在這個恐吓小孩、劫持小姑娘、即将成為小偷的樣子。

有那麽一瞬間廖梧的表情是悲痛的，緊接着一臉淡然地和許仁讨論下一步準備先去問問老板娘。

可還沒出門兩人就被外面的動靜吸引了。

“蔣菲，出來！快出來！你那死鬼丈夫的債是不是不打算還了！”

旅店門口是一群流氓混混，為首那個光膀子背上紋一大塊紋身的男人朝裏面吼。

老板娘迅速跑出來，此刻門口已經圍聚一大群看熱鬧的人，廖梧和許仁以及羅鈞那一方人也都下來看。

“都說了會還的，你在這叽叽喳喳亂吼個屌，跟群蒼蠅似的，知道的以為你是來讨債的，不知道還以為是來砸場子的。在這杵着，壞了我生意，沒錢還，你可就等着自個窮吧。”老板娘絲毫沒有欠債人的唯唯諾諾，一張嘴就破口大罵。

紋身男沒有生氣，而是調戲老板娘：“沒錢？沒錢你來還也是可以的，老子我就喜歡你這種潑辣的。”

“我呸！”老板娘厭惡地看他一眼，“這麽多人看着，你還想強強良家婦女不成，信不信我去警署告你。”

“那你倒是告去啊。”紋身男說着把手伸向老板娘。

廖梧抓住紋身男的手腕扭過去，紋身男吃痛大叫，被廖梧一腳踢開。而老板娘拿出錢甩在紋身男臉上，看着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那個讨債的。

“這是所有的錢了，剩下的之後會給你。拿着你的錢，滾吧。”

紋身男和他的一群小弟有氣，但礙于人多，不想引來警署的人，且有廖梧在，他們也只好灰溜溜地離開。人群也漸漸散開。

老板娘一拍廖梧肩膀：“謝啦，小弟。”

“哎呀，沒事，應該的。不過老板娘你這是……”

“嗨呀，不就當初沒嫁對人，丈夫是個賭鬼嘛。”老板娘也是個豪氣的人。

“那你這缺錢，還把旅店費定得那麽低。”

“這事啊，我開旅店只是個副業，主業在那，就那個便利店，我是店主。而且咱們城裏的人基本不會來住旅店，也只有你們這些外地人，讓你們住政府還有補貼呢，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老板娘說完，話鋒一轉，嘆了口氣：“欠錢倒是沒什麽，只是可惜了我那兒子。”

“是……發生什麽了嗎？”

老板娘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給廖梧看，指着上面的年輕人說：“這就是我兒子。因為家裏欠錢，他去販光，想賺多點錢好盡早還債，可惜被抓了，現在還被關着。不過好在啊，再過兩天，他就能出來了。”

“販光？”

“哦，你外地人不知道，咱們這邊有一種職業叫販光商人，就是買煤油燈啊、熒光粉啊、火苗啊這類東西，對了還有光石，這是最重要的。這些能發光的東西都賣得很貴，尤其是光石，買五顆就能抵消債務了。但是這都是非法的，不過也有很多人去賣，畢竟這年頭沒被抓到反而賺得盆滿缽滿的販光商人也很多。”

光石。衆人抓住關鍵點。

“這些東西政府都會嚴加管控，但好在政府每年都會向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發放物資，不然我們這些窮人啊怎麽買得起販光商人手上那些東西。唔，我記得下一次發物資好像是從明天開始。”

城主是永夜城的統治者，那麽可以說整個城的東西都是他的，所以如果拿到這些物資，也可以算是得到了城主的東西。

“那這個要怎麽領？”

“這就麻煩了，得先去辦資格證，不過你們要是想要現在去辦肯定也來不及。但是呢，”老板娘伸出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放在一起搓了搓，“錢是萬能的，錢到位了，那不是想要啥有啥。”

這是讓他們賄賂發物資人的意思。

廖梧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明白，為以防萬一，他還是問道：“那你知道不知道城主在哪？”

“城主？哎呀，那可就遠咯，咱們這是外城，城主啊，在內城。”

“不過我們這些外城人怎麽可能進的了那？”

“怎麽說？”

“內城啊可是永夜城唯一一個擁有光的地方，所以那邊管控很嚴，外城人想要進去，難。”老板娘說着好奇地問，“話說你們找城主幹嘛？”

“只是随便問問。”

老板娘看上去不太相信，但旁邊便利店來客人了，她也只好先離開。現在只剩下廖梧和許仁，以及羅鈞那一隊。

“明天先去看看吧。”廖梧撇了一眼羅鈞他們，又補充道，“你們呢？”

元楚看向羅鈞。

羅鈞說：“不去，我才不做這種沒意義的事。反正都一隊的，你們完成了也是一樣。”

說完轉身就走，元楚和何方鶴跟上。

“說實話，我也覺得領物資可能性不大。”廖梧和許仁回到房中，許仁道，“這樣的話難度太低，所以要麽是領物資時會發生什麽事，要麽是這種方法不行。”

精靈小鎮和維洛迪斯的一階任務，一個摘花難度逐漸遞增，一個是表述範圍廣，按理說永夜城這邊的難度應該是和二者差不多的。

雖然可能性不高，但兩人最後還是去了，畢竟只要可能性不是零，他們就會去嘗試。

“走吧，我們也去瞧瞧。”羅鈞透過窗戶看見廖梧和許仁離開旅館。

元楚不理解：“羅，羅哥，不是說，說不去嗎？”

“看笑話喽。”羅鈞笑着雙手插兜走出去。

元楚輕咬下唇，有點不知所錯。

“小元啊，別太緊張，你現在已經不結巴了。”何方鶴輕輕地拍拍元楚的背，他看着羅鈞離去的背影，輕嘆一聲，“我們也去吧。”

元楚小聲嘀咕：“我也不想的，可是羅哥看上去就很可怕，一看到就緊張……”

領物資的隊伍排成一條長龍，過了很久才輪到廖梧和許仁。在這期間，兩人發現發物資的人并不是公平的，給了錢的人分到的多，沒給的分的少。

“資格證。”發物資的人朝廖梧伸出手。

廖梧将一袋錢幣放在桌上。

“沒證吶。”那人掂量掂量錢袋，無恥地繼續向他們要錢，“就這點錢，還不夠人塞牙縫的。”

兩人并不想惹出什麽麻煩，直接又拿出一點錢。最後廖梧幾乎花光了他一半“積蓄”才從那人手中得到了物資。

手環沒有任何反應，也就是說這不是任務目标。

“所以還是得去找城主。”既然物資沒什麽用，廖梧就随手送給了一個在排隊的小孩子。小孩子非常驚訝，但沒有拒絕，道謝後就走了。

“呦呦呦。”羅鈞走過來，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拖長聲音帶着滿滿的嘲諷，“花的冤枉錢最後用來造福百姓了，好有愛心哦——”

“只是和某些缺顆心的人比起來比較突出。”許仁回完羅鈞的話，和廖梧一起快走到羅鈞前面，對廖梧說，“或許我們可以試試能不能闖進去。”

“闖進去。”羅鈞突然從兩人中間插入，“多有意思，一起啊。”

廖梧忍不住，幾人停下，他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羅鈞故作無辜：“我們不是一個隊的嗎？隊友們一起做任務有什麽不對？”

“你去過內城附近？”許仁說。

“是啊，怎麽了？”

“你去過後覺得憑你自己進不去，兩個隊友幫不了你沒準還會添亂，所以你來找我們。”許仁篤定地說。

羅鈞臉色下一子低沉下來，但片刻之後又恢複笑容：“怎麽可能。”

在他們說話之際，元楚和何方鶴也趕了過來。這時，廖梧感覺到有人揪了揪他的褲腳。朝那看去，一片漆黑中隐隐約約能看到那有個人，而且年齡不大。

“哥哥，算命嗎？很便宜的。”

廖梧蹲下來：“不用了。小朋友，多大啊就出來擺攤。”

“我十八，已經成年了，不小了。”那人說，“哥哥真的不考慮一下嗎？我還會看手相呢，不準不要錢。”

“真的不用。”

那人聽後，突然“嗚嗚嗚”地叫起來，甚至用手去抹眼睛：“哥哥，我已經好幾天沒錢吃飯了，你就可憐可憐我算一卦吧。”

“喂，小孩，演得太過了吧。”羅鈞輕輕地踢他一腳。

“小羅啊。”何方鶴拍拍羅鈞肩膀，“沒準人家小朋友是真的呢。”

廖梧也不知道拿他怎麽辦，無奈之下同意了。

他聽到這話，臉變得比川劇變臉還快，立馬笑起來，拉過廖梧的手，生怕他反悔了。在廖梧手上細細觀摩并摸索片刻後，他發出一聲感嘆：“哥哥，我瞧你最近會有桃花運啊。”

在場衆人都是一愣。

廖梧想的是，從下車到目前為止只遇到過老板娘一個女的，這桃花運怎麽看怎麽假。

許仁抱臂仔細打量廖梧，冷着一張臉，心情似乎不是很愉悅。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但就是莫名不爽。

“哥哥，給錢吧。”那人朝廖梧伸手。

廖梧臉上帶着無奈的笑：“不是說不準不要錢嗎？”

那人一副沒臉沒皮的樣子：“我說最近有桃花運，這不是還沒來嘛，怎麽知道不準。哎呀，哥哥，我算都算了，要是不準的話，大不了下次退給你呗。”

對着個小孩子，廖梧也不能真把他怎麽樣，而且這邊的錢對他們而言除了賄賂那些人之外也沒什麽用處，再說他沒錢了，這不還有許仁。于是，廖梧給了他幾個硬幣。

“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那人錢到手，就要收攤離開，卻被羅鈞攔下來。

羅鈞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麽好人，對廖梧這種趕着去被別人坑錢的行為他當然是嗤之以鼻。所以，他攔下那人，肯定不會是為了幫廖梧讨公道，只是用讨公道的借口想從那人手中得點好處——坑的不是他，也是他隊友，幫隊友總沒什麽問題吧。

在某些情況下，羅鈞認隊友總是很快。

“就這麽走了？這可不厚道啊，小孩。”

“你難道還想欺負我這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孩子嗎？”那人摸了把不存在的眼淚，随後再一次上演變臉大法，“讓我幫你們也不是不行，畢竟你們給錢了嘛。剛剛聽到你們說要進內城，我有辦法。”

衆人互相對視。

那人揮揮手：“跟我來吧。”

幾人跟着他穿過七拐八拐的小巷，最終到了一個死胡同。只見他在牆上摸索一會兒，不知按到什麽，地板移開一片，露出下面的地道。

他走下去，幾人跟上。

不斷向下後，幾人眼前突然冒出許許多多昏暗的光亮，星星點點的光驅散了眼前的黑暗，甚至比地上還要亮堂幾分，緊接着高大的建築出現。

地底下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城！

“歡迎你們來到永夜城最最繁華熱鬧的地方——地下黑市。”

随着幾人走動，衆人聽到周圍人的議論。

“他又來了。”

“又挖到什麽好東西了吧。”

“不如猜猜他這次能賺多少錢？”……

這些議論自然不可能是針對他們這些外來人的，那麽只有那個小孩了。

許仁注視着那人的背影。

看來，他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