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歸程
歸程
廖梧、許仁、沈也、阿奇幾人坐在全知前。
往窗外望去,有一片白霧彌漫的海,海上有一棵高大的樹木,那樹枝葉長得茂盛,像海上一塊綠色的島嶼。
這片海看似很近,可要往海走去卻又會發現永遠也走不到那片海上,就仿若朦胧、美麗、虛幻的蜃樓。
“樹長得真好啊。”全知呵呵笑着。
一提到這件事,廖梧心裏總竄起惱怒,他沒想到許仁居然聯合克洛森把他打暈了自己去,他生氣許仁抛下他去赴死,可實際上他也是這麽做的,他沒有資格用這件事指責他。
但好在許仁平安無事,他們還都活着。
許仁似乎發覺了廖梧的情緒,他沒有說話,卻伸過來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又慢慢松開,把指尖塞進了他的指縫裏,十指相扣。
廖梧在心裏無奈嘆氣。
“我有一個疑惑。”許仁看着全知,“占蔔師的預言裏需要一個人的犧牲,可為什麽我們還活着?”
“因為已經有人做出了犧牲。”全知往後一靠。
随後,他的語氣跟拐了個急轉彎似的變化:“你也不想想你在那海上發生了什麽,這麽簡單易懂的事還來問我?不知道我的回答是要收費的嗎?”
“……”嘿,形象崩了,全知。
許仁回憶了一下:“是……占蔔師?”
“嗯。”全知喝了口水,“那可是占蔔師,她怎麽忍心讓別人為這個世界犧牲。”
衆人沉默,的确,她可是占蔔師,她一生都在為這個世界奔波,她愛這裏,愛所有人,愛這個世界,哪怕她失去了眼睛,失去了自由,她也依舊願意為世界獻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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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到了我們都難以做到的事,她是真正的救世主。”沈也不由贊嘆,他又問,“她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們一聲?她擔心我們會阻止?”
全知沒有正面回答:“同一個答案:那可是占蔔師。”
四人不免困惑。
“嘿,一切都結束了,黑氣也沒了,白霧也沒了,世界安全了,你們也該回去了吧。”全知一拍手掌,“等你們回去,記得多給我送點美食,我還沒吃過你們那邊的食物呢,送錢送雜志也成。”
廖梧忍不住問:“全知先生,怎麽有時候你的性格差得有點大呢?”
“都是被壓抑的。”全知邊搖頭邊回答,“要做幽靈之鄉的統治者就不能太随性,要正經一點,很多時候我還是很懷念占蔔師幹活的那些日子。”
按理來說,提到犧牲的占蔔師,理應感慨一下。然而全知下一句卻說:“那時我就能什麽都不幹。”
語氣裏還頗洋洋得意。
“好吧好吧。”廖梧攤攤手,“那我們回去後該怎麽送你?”
全知:“打包放門口,寫上‘給全知的禮物’,我就知道了。”
分別時,全知在門口,沖他們揮揮手:“這一次就不收你們咨詢費了,一路順風。”
他們也笑笑:“一路順風。”
他們走後,全知獨自一人回到房間。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塊巴掌大的玻璃,也不知已經有多長時間了,邊緣已經趨于圓滑,這是占蔔師的水晶球的碎片,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她給了他。
那一天他們站在昏暗的林中,身後是如鬼魂般不散的可怕黑氣。
他站在那裏,看着即将遠去的占蔔師:“你真的要走?”
占蔔師微微點頭:“我去追尋我的命運。”
全知默默道:“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
占蔔師沒有說話。
“即便不用我提醒,你也明白黑氣的源頭了吧。”全知一字一句道出了真相,“沒有人誕生就是完美的,我和樹都曾做過錯事,而你總是對心中惡的壓抑和逃離。”
占蔔師垂下眼:“如果你在我這個位置,你就會知道,我要是做錯了,那會是災難。”
全知反問:“如今這一切就不是災難嗎?”
兩人間安靜了許久,林間一樣寂靜就連鳥叫也無,占蔔師最後說:“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這是真情實意的迷茫與痛苦。
全知說:“這是這個世界給你開出的價格。”
“任何事情都有标價。”占蔔師苦笑,“窺探未來更是無價。”
占蔔師遞給他一塊水晶球的碎片,她用它探尋解決災難的方法,她得到了,水晶球也碎了。
她将雙手置于胸口,朝他微微彎腰:“也許這次将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此時全知很想要嘆氣,但他最終沒嘆出來,他将一杯水倒在水晶球碎片上:“你總是贏家啊,自大狂。”
他扔下杯子,拿起水晶球碎片,走上陽臺,水晶球碎片在他手中頃刻化為粉末,他把粉末用力地扔出去。
那些粉末舞在空中,在陽光的照耀下仿若一個個光精靈,快樂地舞蹈。
“看看你帶來的未來吧,占蔔師。”
“死亡從來不是終點。”
羅均百無聊賴地站在列車不遠處,忽的有一個幽靈冒出。
這幽靈臉色慘白,一身黑色宮廷長裙,提燈,是掌燈人。掌燈人的頭頂趴着一只骨頭小貓,正是魚骨頭。
“怎麽了?”羅均像往常一般笑着,“該不會牢房打了會牌就舍不得我走了吧?”
沒想到掌燈人還竟真點了點頭,但她随後又說:“魚骨頭舍不得。”
羅均嘟囔着:“有啥區別,魚骨頭不就是你。”
“你,喜歡貓。”掌燈人冷不丁來了一句。
羅均下意識否認:“我不喜歡,養貓可麻煩了。”
一人兩幽靈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
“它不麻煩。”掌燈人一只手摸上頭,把魚骨頭拎了下來。
魚骨頭一下來,就迫不及待地撲到羅均懷裏,羅均下意識抱住它以防它掉地上,不過這行為已經暴露了太多。
羅均轉而說:“這不是你的分身嗎?對你沒影響?”
“我的其他分身已經回到了我身體裏。”掌燈人說的是“可小可”和沼澤。
看來是不要緊咯。
“行吧行吧。”羅均抱着魚骨頭,這場景莫名有些好笑,“那我收下了。”
掌燈人點點頭。
羅均笑着說:“要是我現在問你名字,你還會回答嗎?”
掌燈人說:“祝言,我的名字。”
羅均一時沒反應過來,而掌燈人已經提着燈走了,只留下羅均懷裏的魚骨頭。
魚骨頭輕輕撓了撓他,羅均低頭看了一眼。
然後他擡頭,望向掌燈人離開的方向:“行,我會記得的。”
廖梧和許仁走向列車。
他們只在這邊呆了短短幾天,沒什麽東西需要收拾的,很快就可以出發了。
在幽靈之鄉的邊緣,列車停靠在那,時不時發出轟轟的響聲,一如他們剛上車那會,不過此時的列車不知為何隐隐透露出一種興奮感,好似它也在期待着什麽。
許仁瞟了廖梧一眼:“你在生氣?”
廖梧還沒回答,許仁就先說了:“我還沒跟你說說你把我綁在床上,要自己一個人去的事情呢。”
“你還說我,你不也是。”廖梧反嘴一句。
許仁自知理虧,撇了下嘴,不做聲。
于是廖梧宣布:“所以這件事咱就都不去計較了。”
許仁點頭表示認同:“但要是下次你再一聲不吭丢下我,我一定會揍你。”
“只是揍我?”廖梧占了幾分乖就開始上房揭瓦,“我以為你至少要抱着我不讓我走,然後打死要跟我一起去,最後把我一敲扔進地下室鎖上。”
許仁給了他一個危險的眼神。
“哈哈。”廖梧尬笑兩聲。
他沒料到的是,下一秒,許仁抓住他的衣領,把他使勁往下一拉,親他并堵住他後面的話。
廖梧扶在他肩膀上,直起身,笑了:“好,我保證不會。”
許仁盯着他:“我也一樣。”
他們又繼續朝前走。
廖梧再一次開口:“你的病已經好了,回去之後,你打算幹什麽?”
在他們離開前,全知帶乘客們到了一處泉水那,全知說這個泉水可以治好一切疾病傷痛,在某些方面也能滿足一些願望。
“還沒想好,應該是要……開啓一個新生活吧。”許仁說這話時,臉上不由自主浮現出笑容,“但就目前而言,我想收拾一下我的房子,扔些東西,存些東西,再買些東西。找份工作,搬個新屋子。”
“聽起來還不錯。”廖梧也笑着,他靠近許仁,幾乎整個人都快貼在他身上了,“你願不願意搬來和我一起住?”
許仁看他一眼。
廖梧有點兒不好意思:“我有一個小房子,不大但應該夠兩個人住。而且……我想把你介紹給所有人。”
許仁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廖梧會這麽說,他捏了捏廖梧的手:“行。”
廖梧臉上漾開燦爛的笑容。
許仁也笑,他拍拍廖梧的臉,好笑地說道:“你還在等什麽?”
廖梧領會。
他俯下身,與他在這片永恒的陽光下接吻,四周是棟棟豎起的幽靈矮樓,是行色匆匆卻嘴角挂着微笑的乘客們,遠方是朦胧的海與樹。
乘客們登上了列車。
許仁透過車窗向外看。
幽靈們離開房屋,站在街道上目送他們。
他看到了始終提燈的掌燈人,看到了不再有黑氣纏繞的深淵燭火,看到了摸着大胡子的全知,他似乎還透過這片幽靈的潮流,看到了遠方那個優雅的黑發女人。
他收回目光。
他看着前方他所愛的這個人。
列車緩緩啓動,它駛向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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