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電影

電影

顧歲的手比她更快拿起本子，同時不可避免地看到那幅畫。

他語氣裏的笑意染了些趣味:“學妹還會畫畫啊，允不允許我，欣賞一下？”

她努力裝作自若:“随便。”

顧歲如藝術品般好看的手指挑起她的頁本，季音心裏又多了點隐秘的希冀，盼望他可以翻到最新的那一張。

可事與願違，顧歲只欣賞了一點就還給她，對她的贊揚是真情實意，也到底沒讓季音完全高興。

她跟着顧歲下樓。在樓道裏，顧歲忽慢了下來，他微揉着腦袋停了會，季音不明所以。

一會兒後，顧歲慢條斯理地笑道:“還以為忘記什麽，不好意思啊學妹。”

十裏春風，裹挾各種花香，迎面撲來了滿懷。

季音看到顧歲輕薄的褐色外衣被灌滿風，偏長的黑發卷亂，微微勾起，沒來由地生出一絲羨慕。

要是她是風就好了，可以正大光明擁抱他。

顧歲是她的小心保護的珍寶，不見天日，沒人觊觎。

她貪戀着那種，獨屬于她的感覺。

夕陽如血，昏黃似橘，操場上依然有揮灑汗水的身影。廣播裏還放着歌，是印子月唱的《落空》。

空靈女聲和着晚風，漫入雙耳。

“比別離更怕思念如洪水猛獸

Advertisement

吞噬了我  又陪着我

溫柔舔舐傷痕”

時光清調，流水年華，不過如此。

意識到這個時，季音心底驀然湧出一陣勇氣，她喊道:“顧學長。”

顧歲回眸，凝望少女把那張電影票送了過來。

她眼裏映着無邊餘晖，唇邊梨渦柔軟乖巧。素白軟膩的掌心躺着的電影票微微發皺，卻像春桃生枝，燦色灼灼:“你明天，可以和我去看電影嗎？”

他沉默駐足，半晌後，好看的眼睛彎彎道:“好啊。”

實在是太開心了。回家路過報刊亭時，季音都忍不住停下來，和那個讨厭的王阿姨打招呼了。

周五一整天，季音都不在狀态，滿心歡喜與期待，不着狀态。同樣天賜良機的是，季蓉被學校叫出去培訓了，今天還回不來。

天時地利人和。季音總覺得，這是命中注定。

臨近放學，天際呈現萬丈雲霞，漸變的金紅色一幀一幀披上校園，斜日落幕，在山頭側最後會晤人間。

鈴聲如約響徹言戍，季音站起身整理書包。有風忽起，她轉過頭去，馬尾輕輕垂落在潔白襯衫。

一個紙飛機從窗戶劃過，軌跡沒落。

季音速度飛快地跑進廁所，換了件牛仔吊帶裙。

她帶了鏡子，下樓時不太自然地用鏡子照了好幾次，确認自己此刻狀态極佳才肯放下。

季音和顧歲約在電影院門口見面。她背着書包，略帶緊張地來到了約定地點。

假期時分，來看電影的人不少，其中也有言戍或者江戌的學生。

季音長得出衆，路過人不免投來一個目光。她不在意，站在角落望着遠方出神。

人頭攢動，嘈雜聲很鬧，但季音覺得沒有自己的心跳聲吵。

唯一意外的是，季音碰到了許又和宋以時，他們倆藍白校服都沒換，估摸着也是放學後直接過來的。

季音和他們倆打了招呼，他們也看得出季音在等人，不多打擾，就進去了。

自從撞破了某一幕，季音看着他們的背影，都覺得透露着某種很微妙的默契。

挺好的，不是嗎。

她繼續等顧歲。

人一點點變少，太陽也愈發墜落。季音踮起腳眺望，每次都期盼着，人群裏走出來的人是他。

可是沒有，顧歲始終沒有出現。

直到電影院門口變得清冷，直到開播前1分鐘，直到剩她一個人，他都沒來。

季音茫然地低下頭，看着手裏捏着的那張電影票，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顧歲為什麽沒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聯系顧歲。

說來好笑，她現在都沒有顧歲的聯系方式。因為季蓉會定期開她的手機看，有沒有新的聯系人，要是有了，再看聊天記錄，內容在季蓉認定裏的不務正業的話，就會和季音公堂對簿。

所以季音的好友，屈指可數。按季蓉的标準，自己在手機裏唯一出格的地方，就是求許又打掩護再删掉聊天記錄。

顧歲在她心裏的特殊性，注定了她難以和顧歲直接産生聯系。

沒想到，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算自作自受嗎。季音自嘲地想。

宋以時和許又一起走進了電影院。他們來看的電影，是許又推薦的，叫《健聽女孩》。

許又上周就買好了票，他知道宋以時不會輕易答應，就跟他軟磨硬泡了幾天。

聽說還挺勵志。

看這部電影的人還挺多的，票早早就賣完了。許又和宋以時沒占到好位置，往了後面比較昏暗的地方坐。

許又拿着兩杯奶茶，宋以時手裏抱着爆米花，他不喜歡吃這個，是幫許又抱着。

後面他看劇情看得投入，爆米花嫌礙事就塞回了許又懷裏。然後有點口渴，目不斜視，順手拿過一杯喝。

結果就聽到許又低低的聲音響起:“咳……那個，你喝的，是我的……”

宋以時一僵，然後若無其事地換了杯，繼續看電影。

許又要是沒發現他耳朵異常的薄紅，差點就要這麽揭過去了。

他眼尾彎起，再次沉浸入劇情。

電影完了，許又和宋以時走在外面的人行道。宋以時聽到他感嘆了句:“應該也買一張宋爺爺的票，太适合你們看了。”

“下次我帶他來試試。”宋以時笑了聲。

這部電影有溫情，韌勁，與鼓舞。

走了會，在前面的許又忽然回頭，面上浮現笑意:“宋以時，你記不記得我說的。”

“要你教的手語。”

宋以時停了身，點頭。

“那就，看看。”

許又稍稍歪頭，虎牙露得讨歡，朝他伸開一只手，無名指垂落，中指繞着搭到食指上，大拇指伸得筆直。

那是電影尾聲，女主角做的動作。

宋以時不僅從這裏知曉，而且他作為殘疾人士的親人，對手語其實更為精通。

這個手勢，他曾在過往很多時候，使用過。

那是很适合他的，表達內心情感的方式

。

他眼眶忽的一熱，向來如覆冰雪的眉眼軟了下來，唇邊帶上了笑。

宋以時輕柔，而熟練地重演那個動作。

l  really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