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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是雍
作者:木犀藍馨
文案
我是一個相信一見鐘情的人。
所以這是一個關于一見鐘情的故事,然後是一往情深,再就是默默守護,最後是美好結局。
作者實在不擅長寫文案啊,大家将就着看吧。
雙C,不虐,男主強大深情,女主隐性逗比,短篇,五萬字左右
內容标簽: 天作之合 民國舊影 青梅竹馬
搜索關鍵字:主角:顧雍,柳如是 ┃ 配角:鄭老太爺,鄭景福等 ┃ 其它:民國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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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一支樣式精良的金釵被送到了鎮東柳家大小姐的手中。
豐陽鎮的鎮民都知道鄭家少爺與柳家小姐就有婚約。如今二人都已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齡了,鄭家老太爺便差了人送了鄭家這支祖傳的釵子去了柳府。
柳小姐拿到這支釵,細細端詳了許久。鄭家是個大戶,清廷時頗是出了幾個舉人。一甲子前,鄭家祖先又做起了販綢的生意,如今已是鎮上的首富。這支釵聽聞時某位在朝廷做官的鄭家先人得到的聖上賞賜,所以十分金貴,只有鄭家的當家主母才有資格佩戴。
這雖是份重禮,柳小姐卻十分清楚鄭老太爺打的是什麽如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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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爺品性低下,年紀輕輕就一身風流債,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為梨園的戲子贖身并收為小妾。她還未嫁過去,鄭少爺便已有了數房小妾伺候着了。鄭老太爺八成是為了讓她嫁後抖一抖當家主母的威風,壓一壓那個混賬。
柳如是想了想鄭少爺平日裏那副浪蕩的模樣,不禁感到一陣厭惡。什麽指腹為婚,什麽父母之言媒妁之約,實際上她都是拒絕的。她家世代都是書香門第,無奈沒有什麽商業頭腦,到她爹這一代時,祖上那并不殷實的家底已被揮霍得七七八八了,只能靠着她爹在鎮政府中擔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官,領回些工資補貼。柳家雖然頂着個大戶的帽子,兜裏卻沒有大戶的底子。柳老爺十分清楚和鄭家結親的好處,對這樁婚事頗是殷勤,鄭公子低劣的品行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倒是柳如是年少時去讀過幾年的新式學堂,頗有幾分自己的思想,對自己爹的做法有諸多不滿,此時她想将這只釵子折成兩段再還給鄭老太爺,但又想想自家還得為賠這只釵子四處奔波籌錢,她只得硬生生地咽下這口氣。
正在她思考如何委婉地拒絕掉鄭老太爺又不傷了兩家的面子時,小丫頭又呈上一封便箋。柳如是展開一看,上面只題了一首詩:
章臺柳,章臺柳,
昔日青青今在否?
縱使長條似舊垂,
也應攀折他人手。
沒有署名。字跡如銀勾般鋒利,飛龍游蛟般夭矯。柳如是颠來倒去地看了數次,硬是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這信封上蓋了鄭家的戳。她搞不明白了,這鄭公子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柳小姐是一個頗具探索精神的女子,她當機立斷地讓下人喚來了一輛黃包車,直奔鎮南的鄭府。
可惜她沒能進入鄭府,鄭府門前早有小厮候着她。那小厮谄媚地說:“少奶奶,少爺在翠珠園聽戲呢!他吩咐小的若見您來了便讓您去翠珠園找他。”
柳如是沒有糾正那小厮對自己的稱呼,于是她賞了那小厮半吊錢,調轉車頭前往翠珠園。
鄭公子聽聞鄭老太爺給自己訂了一門親事後倒安分了幾日,只是近幾日他有被梨園裏一個戲子迷得神魂颠倒,鬧着要為那戲子贖身再為自己添一房小妾。
柳如是坐在車上胡思亂想,那鄭公子難道是為了讓自己去戲園撞破他們的J Q,然後破壞掉鄭家柳家的聯姻?
“柳小姐,翠珠園到了。”車夫恭敬地說。
柳如是付了車錢後走進翠珠園,越來越覺得自己想得有道理。那鄭公子并非什麽在意自己名聲的人,只是自己一個黃花大閨女,有點怕長針眼。
拂花分柳後她終于來到了翠珠園深處的戲樓。推開厚重的雕花紅木門,她不禁想為鄭公子鼓掌
——一幢三層小樓,竟被鄭公子包了場,此時整個戲樓空無一人,只有一個戲子在臺上且歌且舞。
走近了一看,柳如是才覺得有些不對。臺上的戲子身段秀美标準,濃妝的一般臉隐在黑暗中,光亮中的那只桃花眼中眼波流轉,眼角那一抹上挑的桃紅,撩人得很。
柳如是大大後退了三步。就算這戲子演的是個旦角,但也掩蓋不了他是個男人的事實!
那戲子未戴頭飾,一頭利落的短發暴露在光下。這不是鄭公子,鄭公子是滿清的忠實擁趸,至今仍是半凸長辮。雖然孫總統要求留起新式發型,但這小鎮上誰能奈何鄭公子?
戲子仿佛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仍自顧自地唱着:
吾本是鄰家有女
愁情為他
夜系一紙風磋
兩廂情話
殊不知誤入□□
禦園輕踏
空許三生芳華
四喜還家
……
柳如是想逃,無奈關鍵時刻腿軟,哆嗦着看完了戲子的表演。
戲子唱完最後一句,緩緩收勢,站在臺上一動不動,仿佛還沉浸在戲裏不能自拔。
柳如是掐了一把自己抖個不停的大腿,暗罵自己一句沒出息,扶着旁邊一張凳子撐住了自己的身子。這是臺上的戲子開口了,低聲問:“柳小姐?”
是個沉穩的男子聲音。
柳如是穩了穩自己的心緒,答道:“我是,你是誰?鄭景福呢?”
鄭景福是鄭公子的名諱。
柳小姐本指望自己說出一番铿锵有力的話,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抖得像是在狂風中的蘆葦,不争氣得很。
戲子緩緩将不知落在何處的目光收到她身上,淡淡地說:“鄭景福已經死了。”
柳如是又後退了三步,腳步虛軟得好像踩在泥上。她伸出手去扶椅背,卻摸到了一片柔軟的布料。她低頭一看,鄭公子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臉上帶着驚嘆欣喜的神情,脖子上一道紅痕,早已氣絕身亡。
那戲子從臺上跳下,落在地上沒有一點聲音。柳如是看着他朝自己走來,不禁又退了三步。按理說她該奪門而逃的,可在他的目光下,她感到腳步無法挪動分毫。
她顫聲問道:“你、你難道有……龍、龍陽之好?”
“不過是一些術法,便讓着那淫賊神魂颠倒。”戲子停在她面前,突然問道:“自迩,你很怕我?”
自迩是柳小姐的字,是她爹給她取的,出自“登高自卑,行遠自迩”。她的字連鄭公子都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緣何能夠叫出?
她腦中突然閃出一個可能,這個想法把她給驚到了。她腳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喃喃道:“顧雍?”
面前的男人露出了他們見面以來的第一個笑容,盡管這個挂在他唇角的笑怎麽看怎麽冷漠。
他說:“沒錯。”
作者有話要說: 拼死拼活才碼了兩千多字,寶貝們千萬原諒,九哥哥今天實在太困,明天一定更。第一次發文,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大家多多包涵并且跟我提出來,我一定努力改正~麽麽噠,最後,不解釋為什麽自稱九哥哥,就當是昵稱吧,然後這首詩是章臺柳,戲子唱的曲子是HITA的夢遣看花人
☆、貳
九歲那年,柳如是陪着母親與族中女眷一同上山祈福。那時的柳父喜歡給柳小姐講一些梁紅玉、李香君之類有氣節的女子的故事,因此柳小姐有一個不羁的靈魂。在佛堂中柳母只是一時不察,柳小姐就溜出了門去到山間自由飛翔了。
只可惜柳小姐出師未捷身先死,在七彎八拐的山路上迷了路。
柳小姐轉來轉去,始終找不到來時的路。若不是她還記着自己是個巾帼女英雄,早就蹲在地上號啕大哭了。
就在此時她遇到了顧雍。
那是的顧少爺第一次出了師門見識外面的世界,在他眼中一草一木無一不新奇,就連這個站在樹下一臉要哭不哭表情的女娃也是稀罕得緊。
于是他上前搭讪:“小妹妹,你怎麽了?”
柳如是全身的力氣都用于忍住即将滾滾而下的眼淚,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這個穿着古怪的小鬼,于是她轉了個身,背向顧雍,表達了我很忙你快滾的意思。
顧雍不甘被拒絕,又轉回她面前,把剛才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柳如是有點慌,覺得這家夥實在是很讨厭,于是她轉身拔腿就跑。顧少爺覺得十分好玩,二話不說就追了上去。
雖然顧少爺彼時也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鬼,但體力比柳小姐好了太多,沒過多久就追了上來。他一把扯住柳小姐的衣服,得意洋洋地說:“哈,抓住你了。”
柳如是覺得自己倒黴透了,迷路也就罷了,還要被身後這個流氓追到上氣不接下氣。這樣一想,憋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頃刻間她便淚流滿面。
顧雍一看便慌了,他趕緊放開柳如是,推開一步,怯怯地看着她哭。
柳如是頓時就怒了,這小鬼惹哭自己,居然還不來安慰一下,真是喪盡天良。一氣之下,她拔高了一個調來哭,直哭得風雲變色昏天黑地。
不知過了多久,柳小姐都筋疲力盡聲嘶力竭了,顧雍都沒有走上前的意思。柳小姐意興闌珊地停了下來,拿袖子抹了抹淚。
見她平靜了下來,顧雍才小心翼翼地問:“你沒事吧?”
柳小姐指責他:“你剛剛怎麽不安慰我?”
顧雍猶豫了片刻,告訴她:“書上說女妖怪吃人錢都會這樣。”
柳小姐目瞪口呆。他局安然覺得自己是吃人的女妖怪?!一泡淚又挂在她的眼睫上搖搖欲墜,她負氣道:“那你怎麽還不走?小心我吃了你!”
顧少爺羞澀一笑:“你長得這麽好看,應該不是女妖怪。”
柳小姐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她一跺腳,怒道:“登徒子!”
“燈吐籽?”顧雍一派天真,“燈還會吃東西啊。”
柳小姐突然就不想哭了,罵人罵到別人聽不懂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她故作老成地搖了搖頭,對顧雍說:“本小姐要回去了,你走吧。”
顧雍聽後大喜,感動道:“原來你知道回去的路啊。”
柳如是停了這話覺得不對,她四處打量,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慌不擇路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鬼地方。她的“我是巾帼女英雄”的氣場再也撐不下去了,扁着嘴,一副極盡委屈的樣子。
顧雍見她又要哭,連忙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柔聲輕哄:“沒關系,我帶你走。”
他的手很溫暖,況且他還說要帶她回去,她就不好意思甩開他的手了,于是乖乖地由他牽着走。
實際上顧雍也不認識路,但身後的小女孩似乎很信任他,輕輕地勾着他的手掌,聽話地跟着他走。
二人漫無目的地轉了一段路,顧雍被這相似的景色完全搞蒙了,為了不讓小姑娘發現他已經徹底辨不清方向了,他開始絞盡腦汁地找話題:“那個……你叫什麽名字啊?”
柳小姐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叫柳如是,字自迩。”
“自迩?”
“取自‘登高自卑,行遠自迩’,我阿爹說,意思是登山要從低處開始,去遠方要從腳下的路走起。”柳如是拉起顧雍的手,在他掌心寫下“迩”字。
“好名字,你阿爹真厲害,一定是度過不少書吧。”他毫不吝啬地贊道。
“那是自然,”柳如是自豪地答道,“那你呢,你叫什麽?”
“我叫顧雍。”顧雍拉了她的手,學着她的模樣在她的掌心寫下“雍”字。
“我認識這個字,我又不是什麽都不懂。”柳如是有點不高興,從他的掌心裏抽回了手。他總是把她當成個小孩似的,她可是個巾帼女英雄!
“哦。”顧雍不禁空握了一下剛剛拉着她的那只手,掌心還殘留着她的溫度。
“哎,顧雍,”柳如是邁着小短腿,趕上了他,又問道:“那你的字是什麽?”
顧雍抿了抿唇,:“我沒有字。”
“為什麽?”柳如是好奇,“哦,我明白了,你阿爹想在你弱冠時再給你起吧。”
顧雍沉默了會,才沉沉地說:“我是個孤兒,被師傅收養。”
“哦……對不起。”柳如是也有些郁郁不樂,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踢着一顆石子,石子滾到了顧雍的鞋邊。她突然靈機一動,主動拉住了他的手,歡天喜地地提議:“顧雍,要不我給你取個字吧,保證好聽!”
顧雍被她提起了興致,頗有興趣地問:“你說要起個什麽字?”
柳如是一本正經地說:“我爹說,君子固然應該雍容,但也應将謙遜留于心中,不如你就叫謙之吧。”
“謙之?”顧雍側頭想了想,應道:“好啊。”
柳小姐見他答應了,心中也很高興,提了個要求:“這是我起的,自然只有我能叫,你不許告訴旁人!”
顧雍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
兩個孩子手拉着手走在山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柳如是有些懼意,于是跟顧雍撒嬌:“謙之,我腳酸。”
顧雍立刻領悟了她的意思,當仁不讓地把她背了起來。
柳如是湊在顧雍耳邊問道:“謙之,你剛剛說你跟着你的師父一起生活,你師父教你了什麽啊?是不是那些很厲害的武功?”
顧雍側頭一笑,說:“你看。”
他揚起手來,半握的拳頭中,竟然飛出了許多點螢藍的光芒,這些光芒繞着他們旋轉閃爍,照亮了因日落而顯得有些昏暗的山路。
“好美……”柳如是看呆了。
顧雍輕輕地笑,:“我跟随我師父學習術法,可以做一些很神奇的事。”
柳如是趴在他背上,被他的鬓發蹭得側臉有點癢。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顧雍和她見過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樣,他蓄着一頭短發,顯得幹淨清秀。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被熒光微微照亮的俊秀臉龐,柳如是突然輕聲問道:“顧雍,阿爹說了,女子的閨名只能告訴相公,也只能和相公接觸……這些你都做了,你娶我不?”
顧少爺手一抖,顫聲道:“小小年紀,你在想什麽?……再說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柳小姐又怒了,她質問道:“你這是打算不負責咯?”
顧雍不敢說話了,但他心中頗是委屈。沒想到女子對貞潔看得如此重要,他還以為古書典籍中是誇大其詞呢。他的手也被她拉了半天呢,他都沒打算讨個說法。
柳如是郁郁地從顧雍背上跳下,冷淡地撥開了顧雍扶着她的手。
顧雍倒是樂得輕松,他早就累得夠嗆了,只是沒敢說出來。可是他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了身後柳如是顫抖的聲音:“喂,顧雍,我怎麽覺得……有人在我的脖子後頭吹氣啊……”
顧雍也被吓了一跳,他一回頭,就看到柳如是僵立在後面,縮着脖子,小臉蒼白。于是他鼓起勇氣,引了熒光湊上去看。其實只是一截枯枝觸到了柳如是的側頸,他伸手幫她撥去,小聲安慰道:“沒關系,樹枝而已,你別怕。”
柳小姐不假思索地一把摟住顧雍的脖子,恐懼道:“顧雍,我有點怕,你還是繼續背着我吧。”
顧少爺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低頭瞥了眼柳小姐緊緊地掐着他的肩膀的爪子。他覺得論及占便宜,他才是受害人吧,但他又不能跟她計較什麽,只好背着她走。
這一天發生了許多事情,柳如是有點困了。她将頭擱在顧雍的肩胛處,模糊不清地說:“我先睡會,只一會就好,你記得喚醒我……”
只是她再醒時,已是第二天早上了。她看到她娘正坐在床榻邊抹淚,見她醒了,她娘一把抱住她,哀恸道:“我可憐的是兒……”
柳如是對她娘的眼淚有些莫名,在她的記憶中,失蹤根本不算什麽,重要的是她邂逅了一個非卿不嫁的良人。于是她頗是急切地問:“顧雍呢?”
“顧雍?那是誰?”柳母一臉疑惑。
“就是……送我回來的人啊……”柳如是瞅着母親的表情,心下掠過一陣不安。
“是兒,你莫不是被吓糊塗了吧?”柳母驚慌地用手去試她額頭的溫度,感覺正常才略略松了口氣,“是兒,你不是自己回來的嗎?昏倒在佛寺門口……怎麽,有人送你回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碼字真是朕的心頭大患啊。。。今天獻上三千多字,有點累,明天同一時間,我們不見不散~
☆、叁
這麽多年來柳如是覺得自己那日與顧雍在山間的相遇怕是自己做的一個臆夢。直到她猝不及防地遇到了故事的另一個主角,這才有了幾分真實感。
她幾乎是從地上跳起來的,欣喜地要跟眼前的男人來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可是顧雍微微皺眉,讓她的動作僵在了原地。她垂頭黯然地想,這倒也是,他當年的不告而別,如今的冷漠,不正是說明了他對她無意嗎。
柳如是苦澀地笑了一下,率先打破沉默:“原來是熟人啊,顧公子,一別多年,過得如何啊?”
顧雍盯着她,斂了唇邊的冷笑,冷冷地說:“很不好。自迩,看來你已經忘了我?”
老天作證,這十幾年來,她沒有一刻忘了他的面容。但他也不想想,他臉上抹了這樣濃的妝,叫她怎樣認出他?再說,他的氣質也變了許多,從當年的溫暖體貼到如今的冰冷危險。這樣大的改變,也不給人一點适應的時間。況且,她怎麽會想到當年在山間遇到的開朗少年會扮作一個戲子跟自己的未婚夫有一腿啊。
想到這,柳如是也冷了臉,撇撇嘴,說:“不敢,我怎麽敢忘了顧公子。”
這敷衍的話到了顧雍的耳中令他頗是憤怒。他壓下怒火,不屑地瞥了一眼身後已經歸西的鄭公子,眼中突然染上薄怒,上前一步掐着她的下巴,迫她擡頭與他對視,問道:“怎麽,要成親了?”
柳如是連連撇清:“沒有!絕對沒有!今日我就是來退親的!”
一邊說話,柳如是心中一邊暗喜。看顧雍這模樣,怕是醋了。看來他十之八九與自己抱着同樣的心思。當年他不告而別,自己心中惦記着這件事,幾乎要為他茶不思飯不想,難受至今。她不禁有些佩服九歲時毛都還沒有長全的自己,竟然小小年紀就懂得了何為一見鐘情。可是顧雍當年對自己讓他娶她這件事唯恐避之不及,現在卻又了如此轉變,莫非是這幾年真切地體會到了何謂“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柳如是不禁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可是這個笑到了顧雍眼中,就變味成了新嫁娘幸福的微笑。他心中戾氣更甚,于是他用一只手托住她的腰,狂怒地、惡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柳如是在震驚後一陣狂喜,她立刻主動地抱住了他的腰。話說他真的很高,她還得踮着腳。可是顧雍半天沒有下一步動作,她還摁下心中的羞澀,用舌尖觸了一下他的唇瓣,提醒他繼續。
沒想到這個動作讓顧雍猛然清醒了過來,他一把把她推開,低聲道歉道:“抱歉,失态了。”
基本上柳如是處于風中淩亂的狀态,自己都貼上去了還被拒絕了,她作為一個女人是有多失敗啊。
雙方都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最後是一個仿佛剛睡醒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唔……這是哪?茵茵呢?”
柳如是一臉見了鬼的神情擡頭望去,看到本該見佛祖的鄭公子幽幽醒轉,還四處張望。
“……你不是……”柳如是盯着顧雍。本來以為終于甩掉了這婚約,沒想到顧雍居然還有副菩薩心腸,留了鄭景福一條命,他剛剛不是還挺生氣的嗎。
顧雍一步步地往前走,在和她擦肩而過時她聽到他說:“好好跟他過……他能給你的,我給不了。”
這時鄭公子終于看到了一身戲服的顧雍,就宛如失心瘋一樣撲了過去,嘴裏還忘情地喚着:“茵茵,爺的心肝,別走啊……”
顧雍側頭看了一眼鄭公子,一揮寬大的袖子,消失在了原地。
柳如是心情頗是憋屈,側身屈膝頂在鄭公子的小腹,硬生生地将他從飛奔的狀态停了下來。
鄭景福這一天過得跌宕起伏。今日他睡完午覺後,優哉游哉地坐在院子裏呷着茶,忽然聽小厮說翠珠園那個總是對他愛理不理的茵茵姑娘邀他去聽戲。他大喜,整裝帶錢準備今日為茵茵姑娘贖身,再來個洞房花燭夜。等他到達翠珠園戲樓時,他發現居然只有他一人,茵茵姑娘頗是羞怯地說,這出戲只為鄭少爺唱。他喜得當場想與茵茵親熱親熱,卻被嬌人含羞帶怯地推開了。他想等戲唱完了也不遲,可不知為何,茵茵今日這出戲唱得他是昏昏欲睡,後來他還真是在美人面前兩眼一黑就睡去了。再醒來時他卻看到美人要走了,正欲撲上去溫存一番,卻被人踢了一腳,疼得他想罵娘。正待他想爬起來将那人教訓一番,就看到他名義上的未婚妻柳如是冷冷地站在一邊,吓得他撐着身體的手一軟,又跌坐了回去。
這鄭公子緊張也是有原因的。最近鄭老太爺不會抽了什麽風硬要他娶這個女人,揚言他若是攪黃了這樁婚事便要打斷他的腿。這柳如是……今日不會是來捉奸的吧?若她告知爺爺……
想到此處,鄭公子感到自己的腿一陣疼痛,連忙賠着笑臉道:“柳小姐……”
他看到柳如是居高臨下地睥睨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鄭公子的心都涼透了。
第二日柳如是剛起床,就聽到小丫頭禀告說:“小姐,鄭老爺和鄭少爺已在前廳候您多時了。”
柳如是昨夜對着顧雍送來的那首詩沉思了良久,越看越覺得他對自己應該确實是餘情未了,但對于他的行為又是百思不得其解,輾轉到了約莫醜時才迷糊睡下,此時正是頭痛欲裂的時候,又聽到了這個五雷轟頂的消息,她是多麽想去撞牆啊。
但柳如是不得不強打精神去應付鄭家父子,若她沒有猜錯,那鄭老爺定是為了他的犬子賠禮道歉來了。她就不明白鄭家怎麽就巴上她了,若真是要一個剽悍的當家主母,她覺得鎮東賣豬肉的林大伯的閨女更适合些,那姑娘跟着她爹剁慣了豬骨,一把菜刀舞得虎虎生威,想來更能鎮住鄭公子這顆浪蕩的心。
柳如是沒有猜錯,鄭老爺确确實實是來道歉的。昨夜鄭景福支支吾吾地把白日發生的事跟鄭老太爺交代了一遍,氣得鄭老太爺差點厥過去,抄起拐棍打算大義滅親,他這當爹的只好趕快攔在兒子面前,萬般求情,才讓鄭老太爺放下了棍子。今日一大早他就拎了鄭景福上柳家叩門了。
雙方都入了座,柳如是還是昏的,拎了一盞濃茶慢慢地呷,聽鄭老爺在對面天花亂墜地說:“……柳小姐放心,這種事,鄭某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發生了。昨夜,鄭某已将這逆子教訓了一通,也讓人去找那逃掉的戲子,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劃花這狐媚子的臉……”
柳如是聽到這,吓得她把快要打出來的呵欠硬生生地收了回去,連連擺手,說:“這就不必了,不為己甚不為己甚。”
鄭老爺狐疑道:“柳小姐似乎不怨恨那個狐媚子?”
柳如是只好胡亂解釋說:“我昨日看那戲子,長得也是我見猶憐,況且我看哪位姑娘八成也是被迫,似乎對鄭公子無意……”
這廂鄭景福卻跳将起來,大聲反駁:“我與茵茵兩情相悅……”
柳如是聽了這句話,不禁想象了一下這幾日顧雍忍耐着鄭公子的毛手毛腳還要假意溫存與他周旋的模樣,忍俊不禁。
鄭老爺氣得踹了這逆子一腳,轉身卻又是頗為和悅地說:“柳小姐不要放在心上,這小子今日腦子昏沉。平日裏他對柳小姐可是傾慕得很,思存已久……”
柳如是打斷了鄭老爺的瞎掰,直截問道:“鄭家為何非要與柳家接親?實不相瞞,就如今柳家的境況,可做不到為鄭家錦上添花,錦上添炭倒還有可能。”
鄭老爺眨了眨眼,語氣暧昧:“且不說柳小姐與我家這小子有婚約,就說柳小姐的賢名,啧啧,人盡皆知啊。‘娶妻當娶賢’!”
柳小姐一下子愣住了,這賢名一說她怎麽就不曾聽聞呢?後來鄭老爺還問及了婚期等具體問題,都被她打太極般搪塞過去了。最後,她又搬出了身體不适的說辭,打發走了鄭老爺和鄭公子。
鄭家催的急,柳家也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嫁出去,而顧雍,他那将她推出去的态度也令她頗是心寒。她這也是前有猛虎後又追兵了啊。
柳如是仰靠在椅背上。她感到自己的頭,疼得越發厲害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內容新鮮出爐了,雖然盡量維持日更,但是我每天更文的時間不定,這主要取決于九哥哥幾點從床上爬起來呵呵呵呵呵~~
☆、肆
那晚柳如是去參加了一個名媛茶話會,這不知是從哪個洋地方傳來的活動。擱在往日,柳小姐是很願意展示一下自己的才情的,但今日她頭疼得厲害,只好矜持地在一旁捧着茶杯,沒有跟那群太太小姐們一起吟詩賞月。
于是她當晚只是灌了一肚子茶水,扶着牆回家。
可是在推門進屋後,她卻覺得自己喝下的茶水在肚子裏百轉千回地變成了一壺酒,讓她覺得微有醉意。若不是醉了,她怎麽會在自己的閨房裏看到顧雍?
小丫頭沒有點燈,如水的月光從窗外照來,映出倚在窗臺的那身影修長又寂寞。
柳如是不知為何,在如此昏暗的條件下仍能一眼認出顧雍來,她驚喜道:“顧雍?”
窗邊那人冷哼一聲,算是回應。
柳如是絲毫沒有熱臉貼了冷屁股的自覺,熱情地忙乎開了,殷勤地問道:“怎麽不點燈?坐啊……要不要喝點水?站在窗邊冷不冷?”
顧雍冷靜地說:“我不想讓你家人知道他們待嫁的小姐閨房裏有一個男人。不喝。現在是夏季。”
柳如是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剛才的問題,尴尬地抹了抹鼻子,走去将燈點亮。暖光照亮了屋裏每一個角落,也照亮了顧雍那張清冷的臉。
看清顧雍的一剎那,柳如是覺得自己的心跳停了那麽一瞬。顧雍今日沒有上妝,将那張柳如是熟悉又陌生的臉露了出來。十幾年不見,當年稚嫩青澀的清秀少年已變成了如今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的英俊男人了。
直到顧雍含笑咳了兩聲,柳如是才尴尬地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出神地盯着他,她勉強收回了仿佛黏在顧雍臉上一般的目光,笑了笑,問道:“怎麽,今日有什麽事麽?”
顧雍也笑,說:“沒什麽,看望一下故人。”
柳如是卻笑得有點僵了,她想起了昨日他的冷漠如路人。她的聲音冷了下去,漠然地挑了挑指甲,說:“哦?我記得昨日顧公子還讓我好好地跟鄭公子過,今日為何又來了?是來勸我跟你浪跡天涯的嗎?”
聽出柳如是的話裏帶刺,顧雍也不惱,只是笑吟吟地撥了撥修長的手指,沉默了會,才款款地說:“自迩,你想知道那時我們在山間相遇,你是如何回到佛寺的嗎?”
“不是你将我背回去的嗎?”
顧雍點點頭,卻又搖搖頭,說:“那晚,我在山中遇到了狼。”
“啊?”柳如是驚呆了,她那晚趴在顧雍的背上睡得頗好,對周遭的事物毫無察覺。
顧雍忽然扒下了肩頭的衣服,他的右肩上有一個猙獰的齒痕狀的傷疤。雖然是經年的舊疤,但看上去依然令人心驚。柳如是想伸手上去撫一撫,但又想起了男女授受不親,咬着唇将手收了回來。
看着這道傷疤,幾乎就能想象出當時的情景是怎樣的驚心動魄。
顧雍看着柳如是這糾結的情态,不由得笑了笑,繼續說道:“所幸,那狼只是咬了我一口,并未傷到你,這才讓我放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将你放置在佛寺門口就離開了,抱歉這麽多年都沒有告訴你。”
柳如是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緩緩地說:“所以,你那夜是負傷将我背回去的?”
顧雍一挑眉:“沒錯。”
柳如是低下頭沉思了一會,語氣頗為疑惑地問道:“顧雍,你真真讓我懵了,昨日是你讓我好好地跟鄭公子過,今日卻又來與我懷舊,且還是你有恩于我的事。莫非我欠了你何物,你昨日走後忽然想起,不甘這樣便宜了我,今日來向我讨要的?”
不想柳如是這樣一說,顧雍臉上亦是露出了迷惑的神情。他沉默了半晌,才郁郁地吐出一口氣,低聲道:“罷了,你就當我今日出門時忘記吃藥了吧。這次,你不要想其他的,安心地嫁入鄭家……至于我,你便忘了罷!”
柳如是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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