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

這個世界變得很奇怪。

好像所有人都瞞着她什麽事情一樣，在見到她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或疑惑，或震驚。

好像她只是睡了一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将她抛在了身後。

夏油莓讨厭這種感覺，于是用手掌将臉遮擋了起來。

五條悟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将她的腦袋按在了他寬厚的胸膛上，這樣她就看不見別人了。

他們來到了高專的醫療室。

她一路被五條悟公主抱，最後她被放在了醫療室的病床上。

夏油莓左右轉動眼珠，打量這個地方。

醫療室和記憶中的也不一樣了，相比較她印象當中的醫療室，這裏多了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醫療器具，牆壁上有新舊粉刷的痕跡，病床的排列擺設也和之前不同。

最重要的是，硝子看起來和她陷入沉睡前要年長了許多，頭發也從短發變成了長發。

硝子帶她做了很多身體檢查，一項一項做過去，有些項目需要紮針抽血，五條悟擔心她害怕，還握住她的手，将她的眼睛捂住了。

之後家入硝子和五條悟兩個人開始詢問她記不記得之前的事情，提出的問題千奇百怪。

從夜蛾正道是卑微學弟還是卑微老師，你巨無敵帥氣的哥哥大人五條悟最喜歡吃的甜點是什麽，到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藏進地下室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他們一點一點的詢問，問得夏油莓愈發莫名其妙。

“硝子，我是生病了嗎？”夏油莓終于忍不住詢問道。

家入硝子沉默片刻，在一片緊張的氛圍內，她幹脆地承認了，“是。小莓，你生病了，大病了一場。”

夏油莓皺起眉，即使自己的猜測得到了家入硝子的承認，她總覺得還是不太對。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了什麽病，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生病的。

變得成熟的硝子，和模糊的記憶中總是有些偏差的哥哥，改頭換面的醫療室，所有人奇怪的态度。

她不傻，這些異常實在再明顯不過，顯而易見到她連自欺欺人的忽視都難以做到。

“不對，不對。”夏油莓擡高了聲音，原先被凍僵了的大腦此刻開始高速運轉，夏油莓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像是現在這樣聰明過。

“你們在騙我，對嗎？”夏油莓緊緊抿唇，将原本就蒼白的唇瓣變得愈發泛白。

“硝子，哥哥，請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家入硝子深深嘆了一口氣。

五條悟面上的表情也很是難過。

随後在兩個人你一眼我一語的敘述當中，夏油莓聽了一個過程波折崎岖，但結局足夠圓滿的故事。

*

危險的特級咒靈殺死了很多人，為了解決危機，五條悟和夏油莓二人接了祓除任務共同前往仙臺的一所學校裏面。

意氣風發的少年少女原先以為只是一個二級任務而已，絕對萬無一失，卻沒有想到總監會評級錯誤，咒靈根本不是二級咒靈，而是特級。

在任務途中，他們陷入咒靈的領域，咒靈會操控時間，因為時間的距離，他們無法攻擊到咒靈，祓除任務一度陷入死局。

是夏油莓挺身而出，受到了咒靈的重創，同時也挖掘到了咒靈的破綻，她和咒靈兩敗俱傷，可領域仍未破除。

為了安全着想，五條悟将夏油莓藏進了當時僅有的隐蔽處，也就是夏油莓所處的冷藏櫃裏面，并和夏油莓約定會盡早回來接她。

可是沒有想到，在祓除了咒靈的前一秒，咒靈為了報複，把全部的力量投入了時空的術式，将夏油莓所在的時空轉移到了十年以後，也就是現在。

而十年前的五條悟再去尋找夏油莓的時候，卻只找到了一些石塊殘骸。

一直到現在，歷經了十年的歲月，兄妹二人終于苦盡甘來。

雖然晚了足足十年，但五條悟終于找到了夏油莓。

*

這個故事是家入硝子和五條悟共同商量編撰而成的。

夏油莓将五條悟認成了自己的哥哥，在後續的檢查中也被發現記憶有所殘缺。

不知為何，夏油莓記得所有，卻獨獨忘記了自己的哥哥究竟是誰，同樣也忘記了五條悟。

曾經的高專四人組，在夏油莓的記憶中只餘下了三個人，而那個身份為夏油莓哥哥的第三人的面孔模糊不清。

對夏油莓來說，忘記夏油傑是一件好事。

他們幹脆将錯就錯，在敘述當中完完全全地抹除了夏油傑的存在。

這個過分漫長的故事，最終以‘哥哥找到了妹妹’這個大團圓結局作為了故事的結尾。

在聽完了這個故事之後，夏油莓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她總覺得這個故事似乎有些不對，但仔細回想，又隐約覺得不論是有關于學校的任務，任務評級錯誤，還是被迫進入咒靈的領域，而咒靈的能力和時間有關這些點确實是有這麽一回事。

五條和硝子緊張兮兮地看着她。

她相信了。

最後她扯開嘴角，露出了一個天真單純的微笑。

“原來是這樣，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了。”

整整十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夏油莓雖然覺得難捱，但仔細回想那一段黑暗的時光，其實更多的時候她是沒有意識的。

縱然時光飛逝，可她一閉上眼睛，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再睜開眼，只覺得大夢一場，更多的感慨也說不出來了。

可是哥哥呢？

在他們的講述中，她在十年前失蹤，哥哥一直四處尋找她的痕跡，就這樣清醒的度過了整整十年。

于她而言的黑暗時光，和哥哥所經歷的漫長的十年相比起來，微小的宛若一瞬。

她的記憶仍然停留在了十年前，可哥哥卻實打實地度過了十年的時光。

而這十年裏面，沒有她的參與。

她對已經長大成人了的哥哥的過往一無所知。

在沒有她的日子裏，哥哥有好好吃飯嗎？有好好睡覺嗎？

受傷了有在好好治療嗎？

生病了會習慣自己一個人去醫院，還是期望能有一個親人陪伴他？

生活的習慣是不是有所改變？

會感到寂寞嗎？

尋遍四處也找不到她的時候，會氣餒嗎？會難過嗎？

可她不想要這樣。

他們明明能夠一起擁有一個平凡而又幸福的十年的。

可她缺席了這段時光，于是所有人都變得不幸了起來。

都是她的錯。

“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了......”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最後還是忍不住滴滴答答地流淌了出來。

像是個悲傷的水龍頭。

五條悟和家入硝子都驚慌地在她身邊打轉。

“你怎麽了？”

“身上哪裏難受？”

“為什麽哭？告訴哥哥，好嗎？”

五條悟單膝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坐在病床上的她。

她也回抱住了五條悟，濃烈的情緒在心中綻放，她的手指緊緊揪住了男人的衣衫，将男人背部的布料揪起，折騰的皺皺巴巴。

“我，我......”夏油莓張了張嘴，又覺得完全不加遮掩地袒露自己小家子氣的心聲實在丢臉。

哥哥很好，她也沒有出什麽事情，故事是完美的he結局，沒有什麽不好的，她卻還是在這裏矯情地掉眼淚。

她不太好意思說自己擰巴糾結的內心，她支支吾吾，最後随便扯了個理由。

“因為，因為哥哥來的太晚了，我很害怕，但是等了很久，哥哥還沒有來。”夏油莓小聲道。

男人低垂下眼，呼吸一窒。

夏油莓沒有注意到擁抱着自己的男人情緒的不對。

這個時候，她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些，也不再掉眼淚了。

她能夠感受到擁抱着自己的男人手臂緊了緊，對方摸摸她的腦袋，語氣溫柔而又憐惜，“是哥哥不好，讓小莓受難了。”

原本沒有什麽的，她并不覺得自己的遭遇是多麽大的困苦，只是為了躲避咒靈于是藏進櫃子裏穿越了時空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自己覺得沒有什麽的事情，也完全能夠哄好自己的，可是在被安慰了之後，她卻變得格外脆弱委屈了起來，原先已經止住了的眼淚又開始滴滴答答的流淌，濕濡了男人的衣襟。

“為什麽這麽晚才來，嗷——”

夏油莓哭泣的聲音越來越響亮，甚至稱得上是中氣十足，就是結尾那一嗓子嚎的不太好，有些劈叉。

小孩子宣洩情緒一樣，在撒嬌呢。

原先焦急的家入硝子在聽到了這麽中氣十足的一聲，也不着急了，反倒是站在一邊看，眼睛含着笑。

五條悟的語氣也帶了點縱容的笑，他低聲哄着，寬厚的手掌在她的背脊上一下一下地輕輕拍着，不帶絲毫情愛，只是單純的憐惜和愛護。

像是真正的哥哥和妹妹一樣。

夏油莓自己也哭得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來的這麽多的情緒，可在這樣哭出來之後，心裏面反倒是好受了一些。

她懷抱着白發男人，從剛才開始便一直緊繃着的心緒逐漸放松，漸漸的，她感到了困意。

她埋在男人的胸口，聲音悶悶的，“我回來了，哥哥，硝子。”

他們對視了一眼。

“歡迎回來，小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