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紅顏薄命
紅顏薄命
夏依然死了。
她四肢被捆,身體僵硬,慘死在羅璃島附近的海灘。
周瑾接到刑偵隊陳啓明隊長的電話時,心裏五味俱陳。
明明約好明天早上一起去傷情鑒定中心做鑒定的,昨天還好端端的一個人,今天怎麽一下子說沒就沒了呢?
法醫鑒定顯示,夏依然的體內含有酒精和多種藥品殘留物,但是還不能确定是哪種藥物對死因起了決定性作用。
因此,法醫初步判斷,夏依然很可能是因為喝了帶有藥物的酒後導致的死亡。
挂斷電話,周瑾仍然不敢相信,那個眉目如畫,風情萬種,昨天才到律師事務所訴說遭到丈夫家暴,委托她打離婚官司的女人,今天竟然香消玉殒,并且還死得那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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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鑒定中心。
“我們在距離她屍體三四米的地方找到一個綠色空酒瓶。現在已送去鑒定,也許能發現些指紋。”陳啓明說。
陳啓明隊長身高一米八,身姿挺拔,他的臉輪廓分明,頭發雖然略顯花白,但梳理得一絲不茍,彰顯出他嚴謹的個性。
“能确定是夏依然嗎?”周瑾問。
“我們在海灘找到了她的衣服和包。” 陳啓明頓了頓,繼續說道,“包裏有口紅、駕駛證和少量現金,這說明她是自願去那兒的,否則也不會帶包。奇怪的是,我們沒有發現她的手機。”
他走近桌子,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我們通過技術偵察措施,也查過她的通話記錄和聊天記錄,但是什麽都沒發現。”
“我們已經在尋找她的丈夫盛道遠,但他的手機無法接通,目前下落不明。”陳啓明目光銳利,直視着周瑾,“周律師,你昨天陪夏依然去派出所做過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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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點了點頭:“是的。夏依然昨天下午來過我的事務所,說被她丈夫家暴,想委托我們幫她打離婚官司。并且,她身上确實傷痕累累。”
“她昨天下午是幾點鐘去你的事務所的?”
“大約三點。”
“她說她什麽時候受到家暴?”
“前天晚上。也就是星期天晚上,九點多。”
“她當時為什麽沒有報警呢?”陳啓明追問。
“她說盛道遠打了她後就離開家了,當時是晚上,再加上好面子,所以就沒有報警。”
“那麽,盛道遠去哪裏了?”
“她也不知道。”
“盛道遠走後整晚都沒有回來嗎?”
“夏依然說他徹夜未歸。”
“她怎麽會想到要找你幫她打官司呢?”
“她有一個叫蘭欣的朋友,去年我幫她打贏了一場離婚官司,是蘭欣介紹她來找我的。夏依然想在離婚後獲得更多的經濟補償。”
陳啓明從桌子上拿起一個透明塑料袋,裏面裝着一只精致的手表,手表的背面刻着一個大寫字母“Y”,在燈光下閃着微光。
“我們在夏依然的包裏發現了這個,你看到過夏依然戴這塊表嗎?”陳啓明問。
周瑾皺了皺眉,回憶着與夏依然見面的每一個細節,她想不出與夏依然的死有任何關聯的可疑的東西。
“沒看到過。怎麽?這也是一條線索嗎?”
陳啓明将手表放下,聳了聳肩,表情輕松,但眼神中卻隐藏着探究的光芒。
“我只不過好奇罷了。”他說,“我們去奢侈品店查詢過有關這只表的購買信息,這只表的買主就是夏依然。但是原表的背面并沒有這個字母,也許這是一個對于夏依然來說很重要的人的名字?你還能想到什麽是字母'Y'能代表的意思嗎?”
周瑾思索了片刻,緩緩開口:“不知道。也許這真是一個人名字的縮寫。會不會是盛道遠的“遠”這個字的首寫字母?也許又有其他含義,誰知道呢。”
“我讀了很多遍那份筆錄,我相信一定會找到線索……”陳啓明肯定地說,“等那個綠色酒瓶的鑒定結果出來,也許我們能發現些東西。”
“我給你打電話,是因為昨天下午你和她去過青山派出所……”陳啓明繼續說。
“是的。”
“你們做完筆錄就分手了?”
“是的。”周瑾點點頭。
“所以你是她的被委托人,是吧?”
“是的,從昨天下午開始。”
“以前不是?
“不是,我以前并不認識她。"
“紅顏薄命。”陳啓明嘆了一口氣,“筆錄上說,她遭到了毒打……後來她被綁住四肢,死在海灘。法醫的鑒定結論顯示,夏依然的體內含有酒精、頭孢克洛、唑吡坦、替硝唑和艾司唑侖這幾種藥品殘留物。因此,正如我在電話裏和你說的那樣,法醫初步判斷夏依然很可能是因為喝了帶有藥物的酒後導致的死亡。”
“這似乎不像巧合。”
“我也這麽想,所以我已經安排人去找她丈夫。她丈夫恰好在這個時候失蹤,總讓人感覺有些蹊跷,是吧?”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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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裏都是些屍體。
夏依然躺在停屍房的冷鋼臺上。
她身體僵硬,面容冰冷蒼白,雙眼緊閉,嘴唇微張。
她的雙手僵直地放在身體兩側,手腕處皮膚因長時間捆綁而留下深深的勒痕,繩結勒得周圍的皮膚青紫,指尖因血液循環受阻而顯得腫脹。
她的膝蓋彎曲角度異常,顯然雙腿也被繩索束縛過,透露出她在生命最後時刻的絕望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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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裏充斥着屍臭和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這種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嘔,幾乎壓倒了周瑾的感官。
由于從小就畏懼血腥,所以周瑾的律所從不接刑事案件……此時,她感到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抗拒這種氣味,她的胃在翻騰,但她強迫自己保持鎮定。
在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空間裏,周瑾到現在仍然不敢相信,面前的手術臺上就躺着夏依然那具冰冷無聲的屍體——昨天還是那麽鮮活的一個人,如鮮花綻放般美麗。
長嘆一口氣,周瑾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
“我們換個地方談吧,陳隊長?”周瑾轉身對陳啓明說。
鼻子和嘴裏吸滿了屍臭味,周瑾實在無心和陳啓明在這裏進行這種猜謎式的談話。
陳啓明看看周瑾:“哈哈,你是說這兒味兒太重了嗎?這種氣味确實不是每個人都能适應,我可能已經習慣了。我常泡在停屍房,這叫作職業習慣,對吧?當年我在林泉派出所剛開始做刑偵工作時,每次看到那些面目全非、形狀各異的屍體,我都會幾天吃不下飯。走吧,我們去外邊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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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和陳啓明走出停屍房,坐在院子樹下的椅子上。
正午,陽光明媚,空氣中彌漫着春天的芬芳,可他倆身上依然臭味猶存。
“陳隊長,”周瑾打破了沉默,“對夏依然的丈夫盛道遠,你們了解多少?”
陳啓明皺了皺眉,思索着回答:“據我們了解,盛道遠是地地道道的雲城本地人,以前一直在碧水做生意,前年才搬回雲城。他經營着一家規模不小的珠寶店,據說生意做得還不錯。”
“夏依然說,她和盛道遠結婚很快就兩年了,一直沒要孩子。”周瑾補充。
“據我們調查,盛道遠比夏依然大十七歲,他們的婚姻表面上看起來很美滿。”
“假象!都是假象!按理說,夏依然為了愛情背井離鄉,一個人跑到雲城來嫁給盛道遠,盛道遠應該非常疼愛她才是。”周瑾沉聲說,“但夏依然說她遭受了家暴,并且還不止一次,這很有可能是造成她死亡的直接原因。”
陳啓明點了點頭:“确實如此。如果盛道遠是兇手,那麽他的動機很可能和家暴有關,但是,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
陳啓明站了起來,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周瑾靜靜地坐在長椅上,等待着陳啓明的下文。
“周律師,關于夏依然的案件,我有個想法。”終于,陳啓明停下腳步,轉身面向周瑾,語氣鄭重。
周瑾擡起頭:“你說。”
陳啓明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向新聞界發布消息時,不準備提夏依然在星期天晚上被家暴的事,你最好也別聲張。”
周瑾點點頭:“理解。”
陳啓明接着說:“如果兇手是她丈夫,那麽打她的和造成她死亡的,是同一個人。但我們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性,除非我們發現了新的證據。如果兇手另有他人,那麽他不太可能知道夏依然死前曾經受到過家暴,至少目前我們沒有證據表明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周瑾沉思了片刻,然後說:“你的意思是,我們暫時保密,不提夏依然在二十四號,也就是星期天晚上被家暴的事,以免給兇手提示?”
“就是這樣。”陳啓明肯定地說,“如果兇手不是盛道遠,那麽,我們不想讓兇手知道我們已經掌握了夏依然被家暴的事。如果兇手知道了夏依然被家暴,他會提前給自己找一個不在場證明,将罪責全部推到盛道遠身上。你說呢?兇殺案,他會設一個不在現場的證據。但是家暴就不同了——除非我們走漏了風聲。”
周瑾點頭表示同意。
“怎麽樣?對夏依然星期天晚上被家暴的事保密?”
“好。”周瑾一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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