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不需要保護
我不需要保護
周瑾的辦公室內,緊張的氣氛随着王正雲的踱步而顯得愈發濃厚。
王正雲——周瑾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這位經驗豐富的律師,對周瑾的行為感到不解和擔憂。他無法理解,為何一起普通的離婚案件會牽扯出如此複雜的兇殺案。
“今天早上陳啓明幹嘛給你打電話?”王正雲停下腳步,看着周瑾。
周瑾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陽穴,顯得有些疲憊。
“他為什麽要你去看屍體?我們只不過是接待了一位平平常常的客戶,為她處理一件普普通通的民事案件,可緊接着你就去停屍房面對屍體了!”王正雲又說。
“你以為我願意看屍體?”周瑾的聲音帶着一絲無奈。
“既然不願意,那你為什麽還要去看呢?”
“因為夏依然是我們的客戶。雖說現在她不在了,但我們收了她的錢,就有義務為她服務,協助警方找出殺害她的兇手。再說,陳隊長那裏,我們和他搞好關系,對我們律所只有好處……”周瑾試圖解釋。
“這個客戶也太特殊了!”王正雲打斷了她,轉着眼珠子說,“再來兩個夏依然這樣的客戶,我們的律所就該關門了。周大律師,我們是做生意,要賺錢的,我們不是慈善機構。我們案子那麽多,你的時間那麽寶貴,如果你将自己的時間都浪費在到處看屍體上……”
王正雲的話還未說完,一陣清脆而簡潔的鈴聲在辦公室突兀響起。
周瑾拿起手機,按下免提:“你好,陳隊長。”
“嘿,周律師,”電話那頭的陳啓明聲音急促,“我們找到盛道遠了。”
“太好了,”周瑾說着,同時瞟了一眼房間另一頭的王正雲。
王正雲的臉上露出不悅,顯然對陳啓明隊長的來電感到不滿。
“你們在哪兒找到他的?”周瑾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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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自己主動來局裏的,他說他去了碧水市。因為不小心将手機摔壞了,所以一直沒法接打電話。他回來的路上,在車上收音機的新聞中聽到夏依然被害的消息,所以就直接來局裏了。我現在正想問他些問題,不過有點兒小麻煩。”
“什麽麻煩?”
“他沒有律師,他回答警方的問題時需要有一位律師在場。按照規定,我們是可以給他指派一位律師的,但他說他不信任我們。所以我就想……你是否有空……也許你能來和他談談?也許他會覺得你不錯,你只需要在回答問題時幫幫他就可以了。至于以後,如果我們真的起訴他,你願不願意當他的律師就随便你了。怎麽樣?”
“你要我什麽時候去?”
“就現在,越快越好。”陳啓明語氣迫切。
“那我半個小時後到。”周瑾說。
“好,一會兒見。”陳啓明挂了電話。
周瑾将手機放進包裏,擡起頭一看,王正雲仍站在那裏愠怒地望着她。
“他想幹什麽?”王正雲問。
“他們找到了盛道遠。陳隊長要我在他們做詢問的時候當他的律師。”
“胡扯!”王正雲直接反對,“你不能去,周瑾。夏依然昨天才來這兒委托我們幫她打離婚官司,今天就被殺,這要是傳出去,會給我們律所帶來麻煩的。”
周瑾站起身,默默地看着王正雲。
她知道王正雲的擔憂是有道理的,但她也知道,作為律師,又怎麽可能一點兒風險都不會遇到。
“我知道你的顧慮,正雲,這個案子比我們想象的複雜。但夏依然是我們的客戶,現在她死了,我們有義務協助警方找出真相。”周瑾說。
王正雲沉默了,他知道無法改變周瑾的決定。
“那好吧,不過你得小心。這個案子不簡單,別讓這件事毀了我們律所的聲譽。”王正雲嘆了口氣,向門口走去。
“我會的。”周瑾點了點頭,心中對王正雲的擔憂感到欣慰。她知道,王正雲總是以事務所的利益為重。
“所長,請你簽字。”這時,張涵——律師事務所的接待員,拿着文件走了進來。
張涵是一位雲城的本地女孩,上個月剛過了二十六歲生日。
由于非常喜歡曬太陽,不同于其他女孩追求的白晳膚色,張涵的肌膚呈現出一種漂亮的小麥色。她五官秀麗,留着一頭幹練的栗色短發,屬于一位當之無愧的美女。
周瑾同張涵談過好幾次,讓她先辭去這兒的工作,去讀一個法律專業。只要她一通過律師資格考試,就聘她為律師。但是,每次周瑾提出這個具有遠大前景的建議時,張涵都付之一笑,說她已經有一個南方大學文科學士的學位了,她不想再去上什麽學了。
張涵頭腦敏捷、性格活潑,而且頗富幽默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女孩。
目送簽完字匆匆離去的周瑾,張涵知道,這個案件對律所來說意義很不尋常。
“盛道遠……”周瑾邊開車邊低聲念叨着這個名字,試圖在那些跳躍在腦海中的零散片斷中尋找任何可能的線索。
記得去年律所曾幫助一個名叫蘭欣的女士辦理過離婚案。和夏依然一樣,蘭欣的丈夫也是一個年紀和她懸殊較大的人。而夏依然在尋求幫助之前,也曾向蘭欣咨詢過。這些看似不相關的點,或許在案件中扮演着某種重要角色……
夏依然的住址——風鈴街一百五十六號,位于雲城最西端的區域,那裏環境幽靜,綠樹成蔭,豪宅林立,是本市一些老住戶口中的“富人區”。
周瑾之前并未将夏依然的住址與案件聯系起來,但現在,她開始懷疑這背後是否隐藏着某種聯系。
半個小時後,周瑾準時出現在陳啓明隊長辦公室門口。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門一推開,一股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
盛道遠正焦躁地在屋裏走來走去,看起來心神不安。聽到門響,他驀然轉向周瑾,眼神裏帶着戒備和不安,着實将周瑾吓了一跳。
周瑾從沒想到過,夏依然,那位擁有令人難以忘懷美貌的年輕女人,她的丈夫竟然是一個與她年齡外貌懸殊那麽大的人。
周瑾的目光與盛道遠對視,一瞬間,她感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情緒。
盛道遠看起來四十多歲,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體重不下九十公斤。他虎背熊腰,皮膚粗糙呈淺棕色,鼻子寬大,嘴唇厚重,這些特征組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張讓人難以忽視的面孔。
在周瑾的記憶中,盛道遠無疑是她在雲城見過的最具有視覺沖擊力的人。
盡管很多雲城人喜歡曬太陽,以将皮膚曬成淺淺的小麥色為時尚,但眼前這位男士的膚色卻與衆不同,呈現出一種獨特的棕色,幾乎可以與夜色相融。
“你好,盛先生,我是周瑾。”周瑾伸出手,試圖緩和氣氛。
盛道遠看了看周瑾伸出的手,卻沒有回應。
“你是律師?”盛道遠停下腳步,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周瑾,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和昂貴的手表在陽光下閃耀着冷冽的光芒。
由于長期居住在雲城,周瑾聽出盛道遠講的,就是地地道道的雲城口音。但如果不說,盛道遠的棕色皮膚給人的第一印象,更像來自雲城周邊東南亞國家的人。
“是的,我是一名律師。陳啓明隊長聯系我,說你在回答警方問題時可能需要法律援助。”
“我要律師幹什麽?”盛道遠眉頭緊鎖,低沉有力的聲音帶着明顯的敵意。
“每個人都有權利在接受警方詢問時有律師在場,這是法律規定,目的是保護你的合法權益。”
“我又沒犯法,我不需要保護。”盛道遠冷笑一聲,斷然說道。
周瑾微微一笑,她知道這種情況下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理解。
“請問盛先生,你這是剛從哪裏過來?”
“碧水市。”
“盛先生,我理解你現在可能會感到困惑或緊張。但請相信,我的職責就是确保你的權利不受侵犯。如果你選擇回答警方的問題,有我在場,可以确保你的陳述不會被誤解或濫用。”
“我沒殺我妻子。”
“沒人說你殺她。”
“那我為什麽需要一個律師?”
“我想,陳啓明隊長應該已經向你說明過你的權利了。律師在場的目的,是為了确保你的權利不受侵犯。”
“那又怎麽樣?”
“如果你不想要律師也行。你可以選擇保持沉默,或者拒絕回答所有問題,這是你的權利,兩樣由你自己選擇。”
“你是公安局的律師?”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們說他們可以給我找位律師,就是你?”
“不,我不是法庭指定的律師。”
“你認為我在這兒需要一位律師?”
“這完全由你自己決定,如果你和你妻子的被害有任何關系的話。”
“我說了,沒有任何關系。”
“真的?”
“當然是真的。”
“你知道嗎?警方會對詢問過程進行詳細記錄,你對警方所說的每一句話,以後都有可能在法庭上作為證詞。如果你對我撒謊,盛先生,那我勸你還是保持沉默,我勸你不要回答他們的任何問題。”
“我沒撒謊,我沒殺她。”
“千真萬确?”
“千真萬确。”
“那你準備怎麽辦?"
“如果我什麽問題都不回答他們,他們是不是就會認為我殺了她?”
“在法律上,無罪推定是一項基本原則。任何人在被證實有罪之前,都被視為無罪。”周瑾解釋道。
“那我該怎麽說?”盛道遠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
“首先,你可以明确告訴警方,你是自願回答他們的問題,并且你希望有律師在場。這樣,你的陳述就有了法律效力。”
“好吧,我明白了。”盛道遠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似乎在權衡自己的選擇。
周瑾繼續說道:“他們會記錄下你說的每一句話,并确保它們被正确理解。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或不想回答某個問題,你随時都可以停止。”
“好吧,那就開始吧。”盛道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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