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男人的小秘密

男人的小秘密

星期二早上八點,周瑾乘機前往碧水市找于昊。

飛機晚點,原本四十多分鐘的飛機,周瑾将近十一點才抵達碧水。

一下飛機,周瑾就接到事務所張涵的電話。

張涵告訴周瑾,檢察院已經起訴盛道遠,法官再次駁回了王正雲的保釋申請,并要他們兩個星期後應訴。

周瑾在機場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于昊的珠寶店。

珠寶店位于市中心的繁華地段,店鋪外裝飾着優雅的雕花和金色的鑲邊,透過寬大的玻璃窗,可以隐約看到裏面陳列的各種珠寶。

走進店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整齊的展示櫃,每一件珠寶都被精心地擺放在黑色天鵝絨墊子上,燈光聚焦在寶石上,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背景音樂輕柔而優雅,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淡淡的、令人愉悅的香氣,營造出一種寧靜而奢華的氛圍。

“請問于昊在嗎?”周瑾問售貨員。

“請問你是?”

“我找于昊,”周瑾說。

“請等一會兒,”售貨員說着轉身進了珠寶店的裏間。

過了大約五分鐘,一個女人走了出來。她看起來三十左右,長相普通,皮膚微黃,穿着一條精致的乳白色小香風連衣裙,她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周瑾。

“買珠寶的?”她問。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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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她說。

周瑾說:“我是盛道遠的律師,想見于昊,請問他在嗎?”

“他在店鋪後邊的倉庫,”女人說。“我是他老婆。”

“我能去後面找他嗎?”

“可以,”她說。

“但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

“關于盛道遠先生二十五號來這兒的事。”周瑾直接進入了正題。

“問吧,”女人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戒備。

“他來過這兒,是嗎?”周瑾問。

“來過。”女人語氣平淡回答。

“找你丈夫?”

“是的,找于昊,”

“你記得具體時間嗎?”

“他是上午來的。”女人簡潔地回答。

“上午幾點?”

“大概早上九點到九點半,我們剛開門不久。”

“他在這兒呆了多長時間?”

“就兩三分鐘。他說他想見于昊,我告訴他于昊去雲霧山徒步還沒回來,于是他就走了,茶都沒喝一杯。”女人解釋。

“盛道遠說他之後要去哪兒了嗎?”

女人搖了搖頭:“沒說。”

周瑾環視了四周一圈,問:“盛道遠都說過些什麽?”

女人聳了聳肩:“他什麽都沒說。只是道了聲謝謝就走了。”

“謝謝你,于太太。我可以和于先生談談嗎?也許他能提供更多信息。”周瑾說

女人點點頭,領着周瑾向店鋪的後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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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鋪後的這個大倉庫堆滿了各種雜物,從舊自行車到破損的家具、零亂的工作臺,再到塵封的工具箱,散亂丢棄着的大大小小的石頭,無一不訴說着主人的散漫。

空氣中彌漫着油膩和潮濕的氣息,牆角的蜘蛛網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光線穿過旁邊大樹的縫隙透進來,斑駁地灑在這個亂七八糟的空間。

于昊站在倉庫中,他的身形在有些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魁梧。

他看上去三十多歲,身高約一米八,體重九十公斤左右,身穿一件白色T恤,複古藍牛仔褲,體型健碩,肌肉線條分明。

他正将一塊粗糙的毛石從倉庫的一端搬到另一端,盡管這塊毛石看起來份量不輕,但他毫不費力地搬着它行走,步伐穩健。他胸前和臂上的肌肉随着動作鼓起,如同雕塑般堅硬。

他用力哼的一聲,将石頭放下,随後,驀地向周瑾轉過頭來,臉上浮現出驚奇的笑容。

他英俊的面孔上汗光閃閃,更加突出了他那引人注目的高額骨和古典式的直鼻梁。他的皮膚與盛道遠一樣,呈現出一種棕色,健康而有光澤。

“是你打的電話?”他問。

“什麽?”周瑾的目光在于昊臉上搜索。

“買珠寶的事?”于昊眉頭微微皺起。

周瑾搖了搖頭:“不,我叫周瑾,是盛道遠的律師。”

于昊的表情從疑惑轉為驚訝:“啊,沒想到你會找到這裏來。你好,周律師,我是于昊,很高興認識你。”他伸出手來,緊緊地握住周瑾的手,随後領着周瑾來到接待室。

“喝杯啤酒吧?我都渴死了。”于昊接過老婆從冰箱裏拿出的一瓶啤酒。

“謝謝你,我不喝,”周瑾說。

“我還當你是那個來買珠寶的人呢,”于昊倒了一杯茶遞給周瑾。“十多分鐘前她給我打電話,說要來挑一枚鑽戒送給未婚夫。”

他用牙咬開啤酒蓋,喝了一大口,說:“啊,真解渴。”

“這麽說盛道遠這回遇到麻煩了?”于昊老婆問。

“是的,所以我專程飛過來。”

于昊将手裏的啤酒放到茶幾上:“你是想找我了解盛道遠的情況吧?”

“你和他是老朋友了,我想你一定很了解他。”周瑾說。

“在我看來,他是想利用碧水之行給自己設一個不在現場的證據,對吧?他不可能說案發的時候他就在雲城。”于昊提出了自己的假想。

“嗯,但他的确是在碧水市,不是嗎?”周瑾說。

“他上星期一早上确實來了這兒一趟,跟我老婆說了兩句話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後來去了哪兒。”

“當時你還沒有回來,所以沒見到他,是嗎?”

“是的。我去雲隐山徒步了。我本來打算在周一回來的,但是由于有別的事耽誤了。”于昊解釋。

“你都做些什麽生意,于先生?”

于昊挺直了身子,自豪地說:“我賣翡翠、鑽石,各種珠寶。賣毛料,也賣成品,批發,零售都做。”

“聽起來你的生意做得很大。”

“還算不錯。”于昊笑笑,轉身握住坐在旁邊的老婆的手,“你知道,這行競争激烈,還好我有岳父岳母大人的支持。”

“你事先知道盛道遠二十五號那天要來找你嗎?”

“知道,我們頭天通過電話。”

“但是你卻不在?”

“是的。我以為我可以在周一中午趕回來的,可是事情臨時有變化,我只好失約了。他在這兒也還有其他的幾個生意夥伴。”

“你認識盛道遠其他的生意夥伴嗎?”

“不認識。你別看盛道遠長得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他這人向來喜歡肚子裏做事,做生意歷來守口如瓶,他不可能把他的客戶透露給我的。其實,他做什麽事都不願意告訴別人。”他說。

“你們認識多長時間了?”周瑾猶豫了一下,然後問道,“他一直都這樣嗎?”

“哪樣?”

“不愛說話。”

“我們認識十多年了,他一直都這樣。呵可,他是俗話說的,悶聲發大財的那種人。”

周瑾認真地聽着:“他似乎是個很難相處的人?”

于昊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幾年我們在生意上合作還是很多的,做我們這一行的,同行之間常常換貨。有時,我們也一起去礦山買毛料,但是作為朋友,大家肯定都得大度些才能長久相處。”

“去礦山買毛料的工作很艱苦的吧?”周瑾插話,她試圖更深入地了解盛道遠的日常。

“确實很辛苦。你看看我和盛道遠都曬這麽黑就知道了。”于昊嘆了口氣,“當我們雇的那些在礦山挖石頭的工人因為偷懶或者喝了酒後怠工,盛道遠會想出各種法子拼命地折磨他們。你是沒見過他的管理手段,嚴厲到近乎殘忍。”

“聽起來他對待工人非常不友好?”

“他這人心胸狹窄,睚眦必報,如今幹出這種事來,我一點都不意外。”

“你是指夏依然的事?”

“是啊,當然是指夏依然的事。我們在礦山時,他就經常用皮帶狠命抽打那些不聽話的工人,用腳踢他們。嗯,我是想說,他會殺夏依然,這一點兒都不奇怪。”

“你說他經常打工人?”

“是啊,當工人在周末喝了酒不能按時起床,或者因為其他什麽原因多睡了一會兒,盛道遠就嚴厲地處罰他們,就好象他們犯了什麽滔天大罪似的,他用腳踢他們,往死裏揍他們……”

于昊說最後這句話時聲音逐漸變小,話沒有說完,他又呷了一口啤酒。

這時,于昊老婆的手機響起,她站起來,走到外邊去接電話。

“你什麽時候認識夏依然的?”周瑾繼續問。

“二0二一年。”

“在什麽地方?”

“在廣寧市。剛才你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是的。但我想知道在廣寧的什麽地方?你們在什麽樣的環境下認識的?”

“嗯,你知道廣寧翡翠在全世界都是有名的,加上它又和我們國家距離不遠,所以我和盛道遠經常一起去那裏進貨,有時也參加珠寶交易會。廣寧的翡翠雖然品質好,但是工藝跟不上,所以我們也會在這裏加工後拿去那邊賣。一天晚上,我和盛道遠一塊兒去約會——當時,我有一個女朋友在酒吧唱歌。哎,這可是男人的小秘密,千萬不能我老婆知道。”他擠擠眼,扭頭看着在外邊打電話的老婆說。“我當時已經結婚了,可離家那麽長時間,真的很不容易。你結婚了嗎?”

“我結過婚。”周瑾說。

“那你該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特別對于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來說。”

“你們倆一塊兒去約會?”

“是的。我們去了月波橋附近的一家酒吧。你對廣寧市熟悉嗎?”

“不熟。”

“就是那天晚上在那個酒吧,我第一次見到夏依然,但我和她沒說過話。後來,盛道遠就和她單獨聯系了。”

“為什麽?”周瑾覺得有些不明白。

“為什麽?”于昊反問。

“既然盛道遠跟你是朋友,怎麽……”

“哦,是的。不過……當時我和我女朋友正打得火熱,我倆單獨在一起……”

“夏依然就是廣寧市人嗎。”

“不是。據說她的老家在榆寧市,她十六歲的時候,一個人來到了廣寧。我認識她時她才二十二歲。”

“你就只是在那天晚上見過她一次?”

“不。後來我們在碧水又見面了,她來這兒找盛道遠。”

“找盛道遠?”

“是的。她首先來到盛道遠的姐姐家,因為她以為盛道遠住在那兒,但她撲了個空。然後她就找到我這兒,是我給她盛道遠在雲城的電話和地址的。”

“她竟然沒有盛道遠的聯系方式?”

“她說原本是有的,但是手機弄丢了,換了新號碼也就斷聯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于先生?”

“大約兩年前。”

“他們結婚之前?”

“當然。要知道,她千裏迢迢找到這兒,就是要來跟盛道遠結婚的,她瘋狂地愛着盛道遠。”

“盛道遠也瘋狂地愛她,是嗎?”

“是嗎?這我就不能肯定了。當我們的珠寶展會結束回碧水時,盛道遠拍拍屁股就走了,連屁都沒放一個。”

“什麽意思?”

“盛道遠沒見夏依然,也沒給她打電話,連個招呼都沒打,收拾東西就走了。”

“你怎麽知道的?”

“盛道遠告訴我的呗。”

“盛道遠告訴你,他離開廣寧前沒給夏依然打電話?”

“是的,”于昊回答,“他告訴我他根本就沒打算跟夏依然繼續。”

“為什麽?”

于昊嘆了口氣,繼續說:“盛道遠說,他壓根兒不想娶夏依然那麽漂亮的女人做老婆,養不起!一切都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他回家後要找個實實在在過日子的女人。”

“這是他的原話?”周瑾追問。

“是的,他的原話。”于昊确認。

“當時盛道遠已經有女朋友了嗎?”周瑾問。

“嗯?”于昊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有,沒聽說過。”

“可夏依然卻不遠千裏追了來?”

“是啊,夏依然真是個從一而終的女人。”于昊笑了笑。

“她在碧水沒找到盛道遠,就一路直奔雲城,殺到盛道遠那裏?”周瑾接着問。

“是啊。夏依然說她非常愛盛道遠,哭着喊着要嫁他,說如果盛道遠不肯娶她,她就跳海自殺。”于昊補充。

“這是誰告訴你的?”周瑾問。

“肯定是夏依然呀。”于昊回答。

“這麽說夏依然離開碧水市後你又見過她了?”

“當然見過,我還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呢,我是盛道遠的伴郎。”于昊說。

“盛道遠不娶她,她就跳海自殺?夏依然是什麽時候告訴你這個的?”

“嗯……這個,我記不清了,好像是夏依然和盛道遠同居不久後吧,有一段時間我常去他們家。那時,大家喜歡聚在一起。”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夏依然一直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笑話來講。她喜歡講述自己如何使一個堅持獨身主義的男人上了鈎,每次說起,她都會笑得很開心。”

周瑾靜靜地聽着,她能想象到夏依然講述這個故事時的情景:“盛道遠也笑了嗎?他對這個笑話怎麽看?”

“盛道遠也笑了。他似乎并不介意夏依然開這樣的玩笑。”

“他們結婚後,你仍然常去他們那兒,是吧?”

“時不時地去一趟,有時我們也一起吃飯。我和盛道遠有生意往來,盛道遠每個月都來給我送貨。”

“夏依然當時有了嗎?”周瑾問。

“有什麽?我沒聽明白你的話。”

“她當時懷孕了嗎?”

“沒有。你怎麽會認為她懷孕了?”于昊反問。

“一個女人千裏迢迢追到雲城,說如果盛道遠不娶她,她就跳海自殺……這種情況通常不是懷孕了嗎?我有些想不明白,于先生。”周瑾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不管你想不想得明白,反正夏依然沒懷孕。”于昊肯定地說。

“你怎麽這麽肯定?”周瑾追問。

“我百分之百地肯定!如果夏依然懷孕了,我肯定會知道。再說,他們結婚的時候,夏依然也沒有挺着大肚子穿婚紗呀。”

“她穿的婚紗是緊身的?”

“是的,白色婚紗,緊身的。”于昊點着頭說,“你是沒看到,她實在太美了,用傾城傾國來形容一點兒都不誇張。賓客們私下都在議論,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嫁給盛道遠這種一個對于她來說又老又醜的男人。”

“她穿的是緊身裙?”

“她的婚紗是白色,緊身的。”于昊點着頭說。“真的太美了,象仙女下凡,天知道她看上了盛道遠什麽。”

“你認為她看上了他什麽?”

“誰知道?”于昊搖搖頭,“說實話,夏依然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盛道遠一點兒都配不上她。盡管盛道遠是我的朋友,但我仍希望他為夏依然償命。一槍崩了他太便宜他了,我真希望能将他千刀萬剮,讓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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