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知夏

知夏

*

穿上了修身的衣裙，聽着重複的“閉眼”，“睜眼”，“向上看”的口令，被折騰了兩個小時後，郁夏看着鏡中的自己，微微出神。

雖然從小到大走親戚的時候，沒少聽到家長口中“小家碧玉”，“模樣清秀”的誇獎，但郁夏一直沒往心裏去，覺得自己就是有鼻子有眼的長相。

直到今天，郁夏才驚訝于自己還能這樣。

化妝師将她的長發全部盤起來，用幾顆小珍珠發卡點綴，前面幾縷碎發燙卷。郁夏本身的眼睫毛就很長，現下被化妝師夾翹，又塗上了睫毛膏，在眼線和珠光亮片的加持下，她的眼睛顯得更大更有神，紅色鏡面唇釉很提氣色，一下就叫她多出幾分明豔，與身上的紅色禮裙相配。

化妝師在她身後站着，也看向鏡中的郁夏，十分滿意地欣賞着自己的作品，化妝師道：“怎麽樣，還喜歡嗎？”

郁夏點頭，微笑道：“嗯，謝謝你。”

“不用謝，都是拿錢辦事。”化妝師很直接，“不過給人化妝這麽久，小有名氣的明星我也見過，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踩死我審美點的人。”

“啊？”郁夏受寵若驚。

“尤其是你的鼻子，很好看。”化妝師看向鏡子，沖她挑眉。

郁夏害羞起來，不好意思地笑着說：“謝謝。”

化妝師繼續低頭整理用具，郁夏又瞄了幾眼鏡中的自己，随即撈起手機看了看時間。

七點了，還有半小時生日宴就要開始了。

可……

郁夏有些郁悶，低頭給手機解鎖，打開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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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洺川還是沒有回消息。

但李琛的頭像框右上角出現一個紅标，郁夏點進去看了一眼，發現是一條小作文，細細讀了起來，看完，郁夏直接撥通裴洺川的電話。

“嘟”的一聲過後，手機鈴聲在不遠處響起。

郁夏愣了片刻，扭着上半身回去尋那聲音的來處。

只見裴洺川虛倚着門，看向她，手裏并沒有拿任何東西，也沒去要去管響鈴的手機。

裴洺川今天也換了一身與平時不同的裝扮，一身黑西裝顯出他優越的頭身比，還抓了個背頭，因而比平時多了幾分利落淩厲的氣質。

他看向郁夏，眸光小心而輕柔，含着笑意。

像是在看什麽無上珍寶，怕自己的目光過于熱烈而灼傷它，太過平靜又冷淡了它，小心拿捏着其中的分寸。

時間好像凝滞了，郁夏耳邊響起嗡鳴聲，像是拉響警報一般，心髒卻跳的不安分，砰嗵砰嗵。

裴洺川瞧她看過來，懶散靠着的身子站直，雙手随意插進口袋裏，笑着道：“很美。”

郁夏：“我知道。”

裴洺川的笑意愈深。他擡腿朝她走來，行至她身側停下腳步，伸出手，掌心朝上，“對不起，我來晚了。”

“但是美麗的小姐，可以賞個臉嗎？”

郁夏毫不猶豫地把手放上去，“我願意。”

*

“好了，裴洺川！”

“不要笑了！”

宴會開始半小時，裴洺川還在笑着，或者說，從郁夏把手放到他手心之後，說了那一句“我願意”之後，他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

郁夏看得莫名，一直問他，他卻一直不回答。

她只能胡亂猜測，是不是自己的“我願意”回答得太傻氣了？

……

好像确實挺傻的。

別人問可以賞臉麽，标準回答應該是可以，或是點個頭，我願意确實……

不過不得不承認，當時郁夏仰頭，看着裴洺川笑着朝她迎面走來的時候，确實犯了迷糊，腦子一熱，便自覺拉回到幾天前，兩人分別時遺留的問題，以為是裴洺川主動問她“願意成為他女朋友嗎”，郁夏一下沒管住嘴，就……

但，

哪就那麽好笑了？

而且他們之間的關系，沒必要上升到需要标準回答的地步吧。

“回答我願意有什麽好笑的？”郁夏被他看着笑得臉都熱了起來，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或許是因為喝了幾杯酒，裴洺川不同于平常，看到郁夏做什麽都笑得開心，哪怕上一秒剛挨了打。

“裴洺川！”郁夏有幾分惱羞成怒，脾氣徹底挂在臉上。

裴洺川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稍微收斂了一點，“嗯，不好笑。”

“那你嘴角翹起來幹嘛？”

“哦，可能是微笑唇吧，不笑也翹。”

“那你平時怎麽不翹？”

“我平時不長這樣。”

郁夏：“……”

“裴洺川！”

郁夏說完，轉頭要走。

裴洺川跟上前，擋在她前面，“好了好了，不笑了。”

郁夏擡眼打量過他，發現裴洺川雖然嘴上說着不笑了，卻是一副用力強忍着的模樣，明明就還是想笑的。

郁夏眉毛擰起，擡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将他推遠了一丁點，“說吧，老實交代，為什麽笑。”

裴洺川挪回她身前，許久沒回答，本來擡手想摸她的頭頂，發現那裏紮了個丸子頭，于是輕輕摸了一下她的後腦勺，“女孩子還是要矜持一點。”

郁夏并沒有被他的回答安慰到，她後退一步，眉頭鎖的更緊，搖頭道：“裴洺川你……”

“你笑我不矜持！”

裴洺川見狀，連忙上前去，想拉她的手，“诶，不是，不是這麽理解的……不，是我說錯了，你聽我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郁夏記着他的仇，拼命想甩開。

但郁夏還是顧忌着周圍人多，不想把事鬧大，撲騰了兩下，手腕便輕易被裴洺川抓在手裏，期間裴洺川一直叫着郁夏的名字。

他看着郁夏的眼睛，“可能我話沒說好，你聽我解釋。”

郁夏停住掙紮，有些怨憤地擡眼看他。

裴洺川輕嘆口氣，認真地看了她幾眼，俯身湊過來，在她耳邊輕輕道：“我的意思是，下次說我願意的時候，要矜持一點，等我把花束和表白都準備好，才可以答應我，不然……真的便宜我了。”

……

交響樂在會場內回蕩，空調溫度涼爽，郁夏卻覺得有些悶，臉都熱了，被裴洺川攥在掌心的手也沒有收回來。

聽完那個回答以後，郁夏徹底平靜了。

或許還是因為沒有什麽戀愛經驗，方才那一聲哄便叫郁夏有些招架不住，氣很快消沒了，肢體有些僵硬地跟在他身邊，他帶她往哪走，她就往哪去，接下他遞過來的果汁，跟他一起往前去給李琛慶生。

他們走過去的時候，李琛周圍的人正好散了一波。

李琛沒形象地端起酒杯，将裏面的液體一飲而盡，咂了咂嘴，就看到了裴洺川和郁夏朝他走過去。

李琛在探查八卦方面的感覺似乎極其敏銳，随手将空酒杯放下，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視線便順着兩人緊挨的手臂看過去，一路向下，停在兩人……不，該說是裴洺川單方面攥緊的手腕上，李琛很快懂了些什麽，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翹。

于是還沒等李琛開口，裴洺川便忍不住吐槽，“李琛你過生日能不能笑好看點？”

李琛被他吐槽地有幾分不快，笑意登時斂住，擡手蹭了蹭嘴角，睨他，“你管我笑得好不好看……你喜歡我啊？”

“那倒是沒這個癖好。”裴洺川反駁。

雖然郁夏腦中有些混沌，但此刻聽到兩人的拌嘴，還是清醒地出聲打斷了兩人，又正式地同李琛道了一聲，“李琛，生日快樂啊！”

“禮物在我上船的時候，接待我的人就拿走了，說是方便我化妝……我準備的禮物不算貴重，但，希望你喜歡。”

郁夏朝他笑了笑。

李琛聽完，視線從裴洺川臉上轉移到郁夏臉上，立馬變了臉，“說什麽貴重不貴重的，只要費了心，有心意在，那就是貴重的！反正肯定要比裴洺川送的貴重。诶，郁夏，你不知道吧，每次他送我禮物都敷衍的很。”

“裴洺川你自己說是不是，是不是這次準備的禮物又沒人家郁夏的貴重？”

李琛沖他擠眼。

裴洺川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李琛，一副“你非要犯賤是吧”的表情。

但他今天的心情似乎真的不錯，也就是那麽看了兩眼李琛，也沒同李琛計較，順着李琛的話說，“是。”

“你看，他承認了吧，這人送禮物敷衍得很，我們倆這麽多年的兄弟情誼啊……”李琛道。

“李琛你差不多得了。”裴洺川道。

李琛很快閉嘴。

“別說的我好像什麽薄情寡義的人，到時候給我女朋友吓跑了。”裴洺川稍微認真幾分，抓緊了郁夏的手腕。

“诶呦……”李琛嘆了一聲，立馬擡手搓了搓臉，手掌下的嘴唇艱難地繃緊，穩住平直的線條，可抽搐的肌肉暴露了李琛的心情。

一會後，李琛整理好情緒放下手，看了眼郁夏，視線便移開，看着地面，邊說，嘴角邊揚起，“ok，我閉嘴，并且在此修正我剛才的發言……他，裴洺川，是世界上最有情有義的男人。”

裴洺川即刻扭頭問郁夏，“聽到沒。”

裴洺川其實根本不知道郁夏準備的是什麽，同樣的，郁夏也不知道他的禮物是什麽。

但郁夏知道裴洺川今晚這孔雀開屏一樣的行為什麽意思。

她隐約察覺到即将發生什麽，但還是對他們這種幼稚的把戲感到無語。

裴洺川又将身子壓低了些，潮熱的鼻息撲到郁夏耳邊，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問，“嗯？”

李琛也在這時看過來。

耳緣癢麻，但李琛的視線和裴洺川的架勢叫郁夏不好動手，她總覺得要是她真的蹭耳朵止癢，就太丢臉了。

于是她忍着，左手拇指掐了掐食指，朝李琛笑了笑，被裴洺川攥住的右手使了點勁，往他腿上捶去，咬着牙道：“裴洺川你差不多得了。”

“噗哈哈哈……”李琛有點沒忍住，悶聲笑了，雙眼看着裴洺川和郁夏，微不可聞地嘆出一口氣，像是一塊石頭墜地。

裴洺川一言不發地站起身，看了眼李琛，仰了仰下巴，丢下一句，“走了”，便拉着郁夏離開。

郁夏方才松了口氣。

誰知剛轉身……

“郁夏！”

“阮遂安！”

裴洺川跟對面的傅言明對上視線，似乎兩人之前有過交集，在兩個女生叫出聲後，兩人看着對方點了點頭，寒暄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阮遂安的視線在裴洺川和郁夏之間流轉，半晌她勾唇，向郁夏投來八卦的目光，只是礙着裴洺川在場，她不好太過張揚，努力挑眉引起郁夏的注意。

雖然裴洺川今晚的反應暧昧，到底是什麽意思，郁夏不是看不出來，但還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她不好說，抿着唇示意阮遂安晚點再聊。

傅言明發覺郁夏和阮遂安之間的互動，裝作不認識郁夏，問裴洺川道：“洺川，這位是……”

“不介紹一下嗎？”

裴洺川側頭看了一眼郁夏，輕笑一聲，迎上傅言明的目光，對郁夏道：“這位是傅言明。”

然後他拉着郁夏的手往前搖了一下，“這位是郁夏。”

傅言明繼續問，“所以，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