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52章

燕徽柔怔住。

只是還不待她多想, 餘下的氣浪直接掀翻了她,讓她一下子吐了口血,往後直直砸去。

本以為是要碎骨于山石之間,未曾想卻被一個懷抱穩當地接住。

但盡管如此, 燕徽柔還是撞得背後一痛, 兩眼倏地發黑。

“燕徽柔。”

女人的聲音自耳畔傳來, 呼吸不平:“讓你歷練, 你還真開始等死了?”

燕徽柔心跳如鼓,還來不及聽江襲黛說什麽。

她微微睜大眼睛,看向眼前。

一陣氣浪也同時拍在了那妖物的身上,只是那妖物便沒有人接住, 而是直接砸在了對面的山崖上。

本就沒有實形的身體被山峰的棱角切割得四分五裂, 火光又再次爆燃, 幾乎像是鳳凰竄上了天空,撞上雲層, 又化為一道火雨急急忙忙墜下。

那座山峰折斷了。

劈頭蓋臉地燃着好些火星子砸下來, 塌了一半。

一陣驚天動地的巨大聲響, 碎石幾乎要填平山谷。

一道銜着一道的火點徐徐墜落時,映亮了燕徽柔的瞳孔,擦出了金色的倒影。

熱浪讓她眼眶酸澀了許久, 又被雨水澆得劈頭蓋臉,而腰間環繞的力道卻是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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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陌生地緊。

“……江門主?”

江襲黛抱着她,氣息頗有些不寧, 她捏過燕徽柔的臉,用力大了些許, 幾乎把她掰出紅印子,發現燕徽柔除卻頭發燒焦幾縷以後, 并無別的傷痕。

好像心中憋着的一口氣始才被戳了個口子,流放出來。

呼吸終于慢慢寧靜。

還好,還好她沒死。

江襲黛渾身放松,只是緊繃了太久,這一放松下來,她居然覺得有點疲軟,忍不住分了些許力道壓在燕徽柔身上。

這是在幹什麽……

江襲黛閉上眼,就這樣倚靠在她身上,一時什麽話都不想說。

她現在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狼狽得很,滿頭青絲未束便追了出來,被雨水潑得淋漓,衣衫深紅一片淺一片。

這會兒雨小了些,還有點冷。

只是懷裏是一片溫柔,雨過以後,那股熟悉的桂花淡香卻愈發清晰。

燕徽柔笑了幾下,又不由得濕了眼眶,她的眼淚從眼角漫下來,流得很安靜,唯一的喧鬧是淡淡泛起的紅。

她擦了下眼淚,最後一頭靠進了江襲黛的懷裏,纏着那個女人的腰,回抱得更緊。

“我還以為……門主真的想要棄了我。”她的聲音還是平和的,只是句子的尾端墜了下去。

江襲黛感覺脖子和臉測滾燙一片,全是燕徽柔的眼淚。

橫豎倆人如今倚抱在一起,誰也看不見誰。

江襲黛僵硬的腰肢放松了些許,她也将聲音放柔:“別怕了。”

只是這疑似安慰的話語一出,江襲黛卻感覺臉側的眼淚滾得更緊了些。

這個小丫頭又哭成了她讨厭的樣子,不聲不息地,靜靜流淚的。

哭得讓她心裏也澀得發慌,活像是被什麽蚊子叮了一下似的。

江襲黛擡起手,撫上了燕徽柔的發梢。那兒雖是被雨澆了,還是順得像綢緞一樣,她以指腹小心地碰過那綢緞,以一種難得溫情的姿态哄着她,又說了一遍:“怕什麽怕,這不是好着嗎。”

燕徽柔沒有沉溺于這種低落的情緒太久,很快,她收住了眼淚,呼吸也平複下來。

燕徽柔擡起頭,淚眼視物頗有些朦胧,只是有什麽在一亮一亮地泛着光。她仔細看去,發現那是一只金鑲紅玉的小墜子。

不知道是不是江襲黛來的時候匆忙,掉了一個竟也渾然不覺。

燕徽柔摸上她僅剩的一個墜子,又輕輕将鬓發撩了起來,目光複雜:“那之前又是怎麽回事,您……到底是怎麽想的。還是說,我真的是來歷練的?”

女人的雙眸垂着,聽到了問話才眨了眨,她聞言輕扯了下唇角,随後又不笑了,将眼睛閉上。

是啊,本座到底是怎麽想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真當生死邊緣的時候,她想的卻不是殺了燕徽柔。

路上的時候她還在猶豫。

但真正瞧見燕徽柔跪在地上,身前如海嘯一樣的烈焰即将吞沒那道纖細的影子——

看到這一幕以後。

人還沒想清楚。

傘卻先丢了出去。

那把兇名在外的“照殿紅”和她本人的名諱一樣在修仙界糾纏不清,有時候不知道是指傘,還是指她本身。

這是照殿紅第一次不是為了殺人而打開,而是為了救人。

本想解釋很多的。

江襲黛不擅長扯謊,她就算想要殺了她也會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但這次卻難得遲疑。

她的心慢慢沉入谷底,剛才太吵,精神緊繃,還沒有來得及聽系統提示,也不知道燕徽柔對她的好感度會是如何了。

她揪着燕徽柔腰間的布料,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咬着下唇陷入沉默。

斜風細雨中,山谷裏頭還在發出一陣又一陣的爆震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靜了多久。

那撫在江襲黛耳後的微涼手指,卻緩緩挪下來了些許。

“您不答,是默認嗎。那我就這樣以為了?”

那手捧起她的臉,又将臉頰上的發絲撇開:“原來門主一直在我背後。到底是我錯怪您了。”

而江襲黛眼前一黑,臉頰上一軟,被人那嘴唇碰了碰。

她吻得很輕,像是微風分花拂柳。

江襲黛愣住。

“您真好。”

【滴!女主好感度+1】

【滴!女主好感度+1】

【滴!女主好感度+1】

……

江襲黛雙目微睜,這個神情顯得有些無辜。

江襲黛的手指攥緊她衣裳,又連忙把那人推開些許,怔了片刻,撚起一塊衣袖蹭過臉頰。

只是擡眸間,對上的燕徽柔的神色還是微微潤着些光輝,那年輕的姑娘淺淡地笑了笑,眼角還垂着淚,不似作僞的神色。淚光在微笑裏晃得頗有些可憐。

……為什麽,她都這麽做了,她從前也對燕徽柔不好,一直沒好過,而燕徽柔卻不會恨她?

江襲黛嘴唇微動,想說這實在誤會得徹底,小丫頭,她根本不是歷練她,只是蓄意謀殺而已。

傻子都能瞧出來了,聰慧如你,怎麽會不知道?

但是話頭從喉嚨滾到嘴邊卻頓住。

她私心希望,燕徽柔這麽誤會下去好了。

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

就這樣好了。

細細想來,簡直是荒唐的一日,也沒人來給它下個定論什麽的。江襲黛閉上眼,不去看燕徽柔眼角挂着的眼淚。

“……随本座去山谷,看看那只妖物死透了沒。”

“劍拿着,別掉了。”

江襲黛把她的劍從土裏拔出來,這是她從前肯定不會有的舉動,叮囑一句。

燕徽柔也頓了頓,然後伸手十分受寵若驚地接了過來。

只是江襲黛剛剛轉身,便聽到燕徽柔說:“江門主,您不要那把繡花傘了?”

江襲黛的身影微微一僵。

她側目過去,眉間愠了三分惱意:“……需要你提醒嗎。它自會跟來。”

言罷,垂在紅袖下的指尖一翹,捏了個手訣,那傘便飛了回來,忽上忽下地跟在她身後。

江襲黛話說出口,未曾聽見燕徽柔回答。她一手握住了傘,撐着擋住自己的身影,心中莫名在想:眼下那小姑娘才經歷生死之關,估計吓得不輕,自個如此語氣,是否太兇了些?

于是她緩了下腳步,依依靠在傘邊,回眸待着燕徽柔跟上來。

燕徽柔卻完全不介意。

畢竟她已經習慣了江襲黛的性子。她本身又是個包容別人的人,如若不是底線問題,一般都是很好說話的。

只是她心中仍有些不可置信,江襲黛居然來救了她。

那麽先前,又何必那樣的态度讓她誤會?還不多作辯解?

被喜歡的人抛棄了——先甭管是哪種喜歡,縱然是燕徽柔這樣柔軟的性子,也會難過的。只是表現出來也只會給江襲黛增加煩惱,或是增加厭惡,她便不過多表現了。

如今虛驚一場,竟讓她有些神思恍惚。

而在經過江襲黛身側時,事态變得愈發離奇起來,一向輕慢不愛理睬人的江門主,甚至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往那繡花傘底下拽了一拽。

“下着雨。”

江襲黛的聲音溫婉了很多,在煙雨朦胧中水蒙蒙的,顯得有點飄渺:“別淋濕了,你底子這麽差勁。本座不樂意以後瞧着個病秧子在眼前晃蕩。”

燕徽柔遲疑了一下,伸手扣住女人的手,也沒見她松開。

以後……

她們會有“以後”嗎?

兩人走到懸崖邊上,江襲黛帶着燕徽柔緩緩落到了山谷裏。

四處都是燒至塵泥的灰燼,一小撮一小撮地燃着,像是一群星星掉在了地上。

江襲黛放眼望去,心中也是一怔,她只是擋下了那妖物致命的一撲,隔絕了火,但是并沒有主動進攻。

剛才那氣浪掀到燕徽柔身上,好在燕徽柔被她接住,而剩下的全部都彈了回去——

于是這東西就悲催地被自己吹碎了,又加上山體一塌,全部掩埋在下面。

看起來也不值一擊,還是被燕徽柔給彈死了,但是燕徽柔甚至都沒怎麽受傷。

到底“bug”在哪裏了?

江襲黛有點納悶。

正這麽想着,燕徽柔訝然一聲喚回了她的神:“……怎麽回事?”

燕徽柔拿着的那把金樓玉闕隐隐震動,似乎有了自己的靈智一樣。

燕徽柔手臂繃緊,險些快拽不住了。

江襲黛看了她一眼,拔出了自個的軟紅十丈劍,低頭瞧了瞧,也有嗡嗡的劍鳴聲。

她松開手,想要看看這東西要幹什麽。

與此同時,燕徽柔也再拽不住。

铿锵一聲——

金樓玉闕與軟紅十丈撞在一起,其上繁複的花紋卡在一起,正好映出“天上人間”四個大字。

地上的餘火突然發生異變,往上一竄,聚集起來,吞沒了那兩把相互糾纏的寶劍,順着那上面的紋路焚燒起來,一直蔓延向燕徽柔的身上。

燕徽柔起先吓了一跳,忙着去撲滅那火焰,但是古怪的是,火焰燃在她身上,帶來的不是刺痛,而是一股別樣和煦的溫熱感,暖洋洋的像是曬太陽。

大火映亮了江襲黛詫異的神色。

自褪卻的灰燼吹散以後,兩把寶劍掉了下來,淬火以後更顯得刀鋒澄亮。

而燕徽柔身上的火焰也系數退卻,她詫異地伸出手來握了握,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流遍了全身。

“突破了?”

江襲黛把了把她的手腕。

燕徽柔的修為好像是往上大竄了一截,雖然對于這小丫頭來說可喜可賀,不過在江襲黛眼裏并算不得很多。

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與此同時,幾行金色的文字逸于空中,光華璀璨。

“江門主,這是?”燕徽柔奇怪道。

江襲黛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讀了一兩行,便認真起來,她笑道:“巧了,乃是修行法門。”

眼見得文字就要墜下,一時又抄錄不及。

她連忙将垂下的衣袖撩起,去接這些徐徐落下的文字。那些字跡燙在她的衣袍上,留下金色的咒文樣的符號。

絕世功法的奇遇是在這裏——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江襲黛勾着唇角,撩着那寬大的衣袖,從頭到尾又看過一遍。燕徽柔雖然看得不求甚解,卻也湊過來了一個腦袋。

只是江襲黛還沒高興多久,浏覽了一遍以後,臉色卻古怪起來。

“……怎麽回事。”

江襲黛喃喃自語道:“怎麽會是用來雙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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