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當年
當年
林瑔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開門去了。
不料臨風站在外面,滿身血污,結結實實地吓了林瑔一跳:“怎麽就弄成這樣了?這麽多血,傷着哪了?”
臨風笑了笑,寬慰道:“我沒事兒,好得很,哪都沒傷着!我們本來是聽公子的話押着那一夥兒人往這邊兒來的,誰知道那個關元……就那個領頭的,突然不老實起來,一群歪瓜裂棗,這回是臨風的錯,一時間沒有提防,還好阿止看見擋了一下,我這才撿回一條小命回來見公子。對了,殿下怎麽樣了?”
林瑔嘆了聲,不欲多言,只道:“剛醒,沒什麽大礙了。關元呢?可還活着?”
臨風拍了拍胸脯:“我出馬,公子放心,絕對弄不死他!”
鐘稞悠悠走過來,上下打量了臨風一番:“倒是氣勢,這麽牛氣下回就別給自己弄成這樣啊!”
“鐘先生也來了。”臨風低頭看了看自己,确實有些不忍直視了,便道,“我這是着急找公子複命,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馬上回來!”
語罷,便風風火火地跑了。
“他倒還是急性子。”蘇珏強撐着坐起來,換了換姿勢才感覺身上的酸痛感小了一些。
林瑔微微蹙眉,連忙走到他跟前就要扶着他躺下,卻被蘇珏一下抓住了手。
“好好躺着,你身上還有傷。”
“躺得累得慌,你讓我坐會兒。”蘇珏仔仔細細地看了林瑔一遍,問,“你呢?可有哪裏傷着了?”
林瑔搖頭:“沒有。”
蘇珏勾了勾唇角,林瑔被他看得不自在,抿了抿唇正要抽回手,卻一下被蘇珏抓得更緊。
鐘稞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別過頭去咳了兩聲:“你倆可以了啊,這還有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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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珏驀然回神,緩緩地松開了抓着林瑔的手:“還沒問呢,鐘叔怎麽過來了?”
鐘稞坐下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道:“先前已經被這小子問過一遍了,我懶得再說第二遍,反正就是來救你命的,能撿回一條命你就偷着樂吧!”
蘇珏笑道:“聽出來了,事兒不小,也不知道我得罪了什麽人,竟然專盯着我這條命。”
鐘稞嘆道:“失魂都用上了,必是恨極了啊……走一步看一步吧。”
聞言,蘇珏微怔:“失魂?”
“對,失魂!就說你小子命好,箭射偏了,沒當下要了你的命,瑔兒還願意費盡心思地去救你,趕上鄭折那老家夥手裏還有藥,你又能抗住藥性熬過來,真真是萬般的便宜都占盡了,瑔兒?”
蘇珏劫後餘生,林瑔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又想痛痛快快哭一場,又覺得沒什麽必要,人活下來就繼續往後過便是,可謂是矛盾至極。
又是欣喜,又是茫然,連帶着之前那些惶恐不安都覺得不真實起來。
林瑔為此出着神,卻被鐘稞這一聲叫了回來。
順手拉了把椅子坐下,道:“先前沒顧上說,其實我去求藥的時候,鄭折前輩和我講了失魂的來歷,似乎是與我父親和燕月有關。”
鐘稞聞言一下跳起來拍在林瑔肩上:“你之前怎麽不趕緊告訴我?漏了這麽大事兒!”
“我忘了。”林瑔垂下頭,總覺得鐘稞反應有些大了,随即一想他似乎一直都這樣,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蘇珏道:“您先別訓他,叫清塵先好好說完話。”
林瑔道:“其實我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是聽鄭折前輩提了兩句。說我父親曾經求到鄭折前輩和他夫人跟前,要他們研究一味似乎是來自燕月的毒的解藥,那時大蘇已有士兵中了此毒,行動遲緩,猶如木偶,根本無法與燕月交戰。前輩跟着父親一起去了北境,他夫人則留在家中研制解藥,最後雖研究出來了那味毒的解藥,卻也中了一種全新的混毒,被鄭折前輩改良之後便是如今的失魂。”
蘇珏微微蹙眉:“我從未聽過還有這一樁事……清塵,你可還記得我們先前遇到的那個謝萦?他說當年燕月就是憑一樣東西與大蘇糾纏許久,後來傳聞林拾将軍還曾偷偷潛入燕月拿走了什麽,會不會就是那味毒?”
林瑔自然也說不準,只道:“有可能。”又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轉頭看向鐘稞,“師父與鄭折前輩是舊交,可曾知道些什麽?”
“不知道。”鐘稞打了個哈欠,道,“我從來不愛管這些事兒,麻煩死了。你們若是想知道什麽自己查去,實在不行回去問問你祖父或是皇帝,總有知道的,反正別來擾我,我找個地方睡一覺啊,困死我了。”
鐘稞甫一出門,臨風就邁步進來了,兩人才打了個照面,臨風回頭看了一眼,問:“鐘先生怎麽走了?”
蘇珏無奈道:“回去補覺了。怎麽樣,那群到底是什麽人?”
臨風撓了撓臉,想了半天道:“不好說。”
林瑔問:“怎麽了?”
“反正我覺得就是一群活在山溝溝裏的地痞流氓。本就是成日裏偷雞摸狗一群不幹好事兒的人,在家裏頭待不下去了,聚一堆兒了。本就沒個正經本事,一合計,幹脆跑山上當起了山匪。領頭的叫關元,識點兒字,比別人會忽悠,當上了首領,據說是有人付了定金讓他們蹲我們,便樂颠颠地答應了,一群三腳貓。”
林瑔微嘆,道:“也罷,抓不出背後之人,就這些也成不了氣候。”
蘇珏捏着林瑔的手,問:“不高興?不高興我們便先不想這些。話說回來,臨風這也算是帶頭剿匪立功了,可想要什麽獎賞?”
臨風眼睛一亮,道:“殿下你怎麽挨了一箭反而心情好了?我想要什麽都行嗎?”
蘇珏看了眼林瑔,道:“應該是行的,你公子不會這麽點兒面子都不給我。”
林瑔無奈道:“你又折騰什麽?何須得我給你面子了。”
蘇珏笑道:“那便是行了,臨風,趕緊的,過了這村就未必有這店了。”
臨風試探道:“那我想要一整年禦馨齋的糕點!”
林瑔挑挑眉:“可是會挑,八兩銀子一盒呢。也罷,百來兩的東西,也供你吃得起。”
臨風歡呼:“多謝公子!”
許是窮日子實在過得多了,倒是讓林瑔算得一手好賬。
先前他們出宮,蘇瑾安給的東西可是多,金銀財寶、地契鋪子一大堆,可把兩人吓得夠嗆,一問才知道竟然是殷菲柔的嫁妝。
皇子開府,母親給添置點兒東西也實屬正常。
母親不在了嫁妝留下給孩子也說得過去,可那堆東西數量也實在可怖,幾乎叫人以為把國庫都搬空了。
可誰知蘇瑾安道這只是殷菲柔的嫁妝,殷家抄出來的東西比這還要多些,國庫極其充盈。
兩人一下子接住這潑天的富貴吓了兩天,随後林瑔就以極快的速度打點起來,這些年每月流進府的銀子源源不斷。
只是財不外露,過得依舊簡樸。
臨風要這一匣子糕,林瑔盤算了一下,似乎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便随口應下了。
打發走了臨風,蘇珏拍了拍床,道:“別急着去審人,你也累了,好生歇一會兒。”
林瑔搖搖頭,道:“沒事,也不困。”許是熬得久了反而清醒了,林瑔倒真覺得還好。
蘇珏卻固執地看向他:“那也是你自己感覺,睡一覺吧,這般勞碌,傷精神。”
林瑔拗不過他,索性躺下了,嘴上說不困,其實一挨枕頭就睡着了。
蘇珏撈起林瑔一縷發絲捏在手裏把玩,思緒飄向很遠的地方。
心情好嗎?想通了一些東西,自然是好的。
人生幾十載,說長是長,說短也是短,變故頗多,與其糾結,不如去抓住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林瑔。
他真的喜歡,真的在乎,真的舍不得,所以他沒辦法說服自己當一個“正常人”。
蘇珏視線落到林瑔露出的一節胳膊上,瞧着似乎有些幹涸的血跡,呼吸一滞,挽起來一看,才發覺是林瑔袖子裏揣了把匕首。
無鞘,許是他自己都沒察覺,被劃了一道。
蘇珏順出那把匕首,一個巧勁便斷為了數節。
反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回頭賠他一把,做更好的。
“這麽些年沒來看你,卻不想你脾性還是受了些影響。”
蘇珏身子猛地一僵,下一秒,一個人影恍然出現在眼前。
蘇珏薄唇輕啓:“謙叔。”
蘇謙霖應了,瞥了眼蘇珏的傷口,從懷中拿出一瓶藥來:“這個能好得快些。這孩子也累了,輕易醒不了的,我們就在這說說話吧……抱歉,我知你這些年過得并不好,九霄和你那個小宮女姐姐的事,我都知道了。”
蘇珏面色平靜,甚至還彎了彎唇角:“謙叔有自己的事去做,與您沒有幹系的。姐姐和先生是因為貴妃丞相而死,我如果要報仇,也該找他們兩個。”
蘇謙霖低嘆一聲,呢喃道:“長大了……怎麽樣?我叫你壓住脾氣,經此變故,你怕是大受打擊,神志可還能保持得住清醒?”
“也還好,大部分時間都可以的。”蘇珏目光幽深,他垂下頭,問,“……謙叔,我父皇說,殷家的人都有瘋病,那最後會變成什麽樣?”
蘇謙霖張了張嘴,手似乎是想落到他肩上,又生生放下了:“倒也不是,你父皇就很好,你也很好……殷家的人與其說是瘋,倒不如說是完全缺少了人該有的感情,你有感情,知道身邊的人不是自己的墊腳石,知道對人好,那就沒什麽。你不會成為那樣的人,別怕。”
蘇珏無言,半晌才扯開了話題:“謙叔離開這麽些年,到底是幹什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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