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生辰禮
生辰禮
林瑔掃了眼自己頗有些慘不忍睹的掌心,搖了搖頭:“沒事……阿止,你把地上的紙撿起來給我。”
阿止不知是也被吓傻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竟也忘了站起來,從地上撿了東西後就磨蹭着膝蓋跪到林瑔面前将紙條舉高了遞給他。
臨風:“……”
林瑔:“……你起來。”
阿止這才起身,杵在一旁,略有些無措。
臨風看了看蘇珏林瑔二人,一人正在氣頭上,一人在看手中的字條,也都顧不上管他倆,就朝阿止比了個口型,問:“怎麽了?”
阿止搖了搖頭,示意一會兒說。
臨風撇撇嘴,沒再多問,轉頭卻見正在看字條的林瑔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便有些好奇地探過頭去飛快地掃了幾眼,待看清上面的內容後頓時無語。
只見那字條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寫着:“小娃娃們,不用怕,那蟲子上的毒要不了你們的命,不過你們受驚的樣子倒是着實有趣,既然如此,我便給你們指條明路,來金城看看啊,我等你們。”
臨風靜默半晌,随即一把奪過林瑔手裏的字條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邊踩還邊道:“這什麽人啊,怎麽這麽幼稚啊,還裝神弄鬼的,說話這麽神道,他以為是逗小貓小狗呢?殿下公子我跟你們說啊,能說出這種話的人他肯定不正常,咱們不搭理他就算完了。這麽晦氣的玩意兒,得趕緊丢地上踩兩腳,別讓咱們沾上了!”
林瑔抿了抿唇,沉聲道:“臨風,打點行李,我們去金城。”
“啊……啊?公子?”臨風原本還罵罵咧咧的,一聽林瑔這句話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只眼巴巴地看着林瑔。
林瑔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濁氣來,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話:“打點行李,我們去金城。”頓了頓,又補充道,“越快越好。”
“去什麽金城,直接回京!我就不信這人還能再整出什麽幺蛾子來!生死由天,也好比被他像逗狗一樣的折騰!”
林瑔沒理他,低聲對臨風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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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風不放心地又看了幾眼,才推搡着阿止一塊兒走了:“趕緊走,你跟我一塊兒去操辦,這情形你在這也不合适。”
一直走出老遠,臨風還是忍不住回頭望,離得太遠,也看不出什麽來,也只能垂下頭,無奈一嘆。
阿止忍不住問道:“臨風大人,我們……要去哪啊?”
“去金城呗,還能去哪。”
“可是……殿下不是說回京嗎?”
“殿下氣頭上說的話你也信,這金城公子是鐵了心要去了,那殿下必定也要跟去。”臨風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問,“诶,還沒說清楚呢,方才那是怎麽回事?公子手上的傷哪來的?那字條又是哪來的?”
“就是……方才那樹上掉下來一條渾身帶刺的毒蟲,殿下原本準備取些刺來讓人看看上面是什麽毒,結果還沒等殿下弄完,就不知道從哪突然射出來一枚飛镖,我沒來得及保護公子,公子若躲了那一下飛镖便要傷到殿下,便生生接下了,殿下本來就有些生氣,等看完那字條,就發了好大的火。”
臨風想了想,問:“公子呢?公子說了什麽沒有?”
阿止點頭:“公子倒沒生氣,聽着還像是幫我求了情,說那一下不是自己挨就要落到殿下身上了,我就算有心也來不及。”
“那就沒事了,公子既這麽說了,那這事兒就怨不着你,殿下還能把你怎麽着啊?至多扣點兒工錢,回頭我補給你就是了。”臨風笑嘻嘻地說完,又突然惆悵了起來,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麽了?”阿止問。
“有點兒心慌。”臨風抓了一把草料就手喂給身旁的馬兒,趁着人家顧着吃東西,就去撥弄它身上的鬃毛,“也不知殿下公子又在說些什麽,那張字條……我感覺有大事要發生。”
阿止沒接話,靜靜地杵在一旁,垂着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其實臨風想錯了,那廂林瑔蘇珏各站一處,誰也沒吭聲。
蘇珏心煩意亂,這時跟他說什麽也白搭,何況就算不說按蘇珏的性子最後也會乖乖跟他去金城。
林瑔索性就沒往他跟前湊,一直等蘇珏自己緩過來了才挪近了兩步:“好些了沒?若是不行,你再繼續冷靜會兒……或是宣洩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橫豎現在也走不了。”
蘇珏怔了下:“你……”他原本是想問林瑔是不是生氣了,但瞧着這神色語氣又不太像,索性也沒說什麽,只管盯着林瑔看。
林瑔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垂下頭略微彎了彎唇角,道:“我沒生氣。被人這麽戲弄,你惱火也是應該的,誰還沒有脾氣了?我知道你說的是氣話,就先不和你計較……不同你鬧了,我們說正事,真是好稀罕,長這麽大才出過幾次門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招惹上了一個大麻煩。”
“多少年沒讓人這般拿捏過了?當真是……”蘇珏只覺得胸口壓着一股氣,咽不下去、呼不出來,堵得人難受極了。
“行了!”林瑔輕輕推搡了他一把,“快些吧,我去看看捯饬得怎麽樣了,你去跟方将軍知會一聲。還得把朝廷的人尋個由頭支回去,今晚之前便啓程,要忙的事還多着呢。”
蘇珏微嘆:“不想受人牽制,眼下卻又只能上趕着落入人家布好的局裏……罷了,你說今晚之前就今晚之前吧。自己當心着些,留些傷藥在身上,你手上的傷臨風雖包紮好了,但還是要換藥的。”
“嗯。”
從北境到金城,倒也不算太遠,只是路有些難走,又偏逢幾日綿綿細雨,也不影響行進,只是路上一片泥濘,濕滑黏膩,只能走得慢些。
蘇瑾安派來的人讓蘇珏給打發回去了,還費了好大的功夫。
有人樂得自在 ,不用跟着蘇珏林瑔往別處跑;也有人幾番質疑,不肯離去。
蘇珏最開始還好言好語地跟他們周旋了一番,後來實在是弄得不耐煩了,就直接丢給衆人一句:“想告就告去,回去萬事有我自己擔着。”
林瑔還略微擔憂了一下,問蘇珏就這麽走了回去怎麽交代。
蘇珏只說不必管。
林瑔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便知蘇珏所言不假,自有把握應對這煩心事,索性也不再理會,樂得清閑。
難得遇上個不下雨的天氣,也是濕氣蒙蒙的一片,又在深山密林之地,無端覺得陰森寒冷,凍得人都打顫。
碰上這種天氣,林瑔更是整個人偎在馬車裏,裹一床薄被,手捧暖爐,連面都懶得露,每日昏昏沉沉的,直接睡颠倒了夜。
蘇珏碰了碰他,道:“都晌午了,今日就別睡了,醒醒吧。”
林瑔打了個哈欠,往後一靠,百無聊賴地用指節輕叩手中的銅雕錦地龍紋八寶手爐,繼續放空:“不睡能做什麽?無非就是下下棋、看看書。還有別的什麽可做的?連個賬本都沒得看,無趣得打緊。”
蘇珏失笑:“你哪是覺得無趣?叫你晚上不睡,這可好了,一下睡倒了夜,往回調費勁着呢……過生辰呢,難不成就這麽睡一天?”
林瑔愣了半晌,問:“什麽生辰?”
“你的生辰!”蘇珏微嘆,“今年确實忙叨,也沒法好好過了,喏,栗子糕。”
說着,蘇珏變戲法似地從身後拿出一個油紙包,林瑔伸手接過,有些訝然——竟然還是熱的。
新鮮的栗子糕倒不至于,大抵是蘇珏放在爐子上烤過了,還帶着些栗子的香味兒,林瑔微微有些失神,下意識摩挲了下腕上的軟銀絲镯。
蘇珏眼睫微顫,盯了那镯子半晌,才将視線移開,笑道:“快吃吧,一會兒再涼了。”
林瑔悶悶地應了聲:“嗯。”
其實往年生辰都不吃栗子糕的,吃長壽面,只是現在怎麽做都有點兒不方便,蘇珏這才換了栗子糕。
林瑔撚了一塊兒細細嚼了咽下了,剩下的沒再吃,又重新系好放一邊去了。
蘇珏掃了一眼,道:“也罷,吃不下就不吃了。你看看這個,喜不喜歡?”說着,蘇珏小心從懷中取出那方裝着匕首的盒子,雙手捧着送到林瑔面前。
林瑔一愣,見蘇珏這般珍重的模樣,還以為是什麽要緊的東西,便也正了神色,萬分珍重地接了過來。
等打開之後卻意外地發現裏面盛着的是一把匕首,裝點得過于奢侈了些,不用細瞧林瑔都知道不是凡品。
林瑔拿在手裏細細翻看,眼中是藏不住的贊嘆:“好精巧的物件,你準備了多久?”
蘇珏只道:“你喜歡便好,長劍舞起來好看,卻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帶在身上的,這把匕首剛好用作防身。”
林瑔晃了晃手,道:“我有軟銀絲镯。”
“我沒見你用過。”蘇珏輕聲道,“它本就不适合你,既然舍不得又不合适,就總要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我給它取了名字,叫斷痕,黃孝邁的詞。”
林瑔抿唇輕笑,摩挲着刀柄上那顆東珠有些出神:“這般成色的東珠倒是少見,我記得庫房裏有一串柔妃娘娘先前戴的璎珞祥雲如意鎖,那上面也有顆成色極好的東珠,這顆倒是與那顆相像,想來也極為難得。”
“就是那顆。”
林瑔手上動作一頓,看向蘇珏的目光帶了幾分茫然:“啊?”
蘇珏神色不變:“我把那串璎珞給拆了,把東珠取下來鑲在斷痕上。原本我打發臨風去辦這件事時給忘了,後來等東西做好了取回來,我怎麽看也覺得差點兒什麽,就自己把那顆東珠鑲上去了。”說到這,蘇珏還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來,“我不大會做這活計,清塵莫要嫌棄。”
林瑔:“……”
林瑔嘴唇動了動,對上蘇珏那一副笑盈盈的臉和他那根本掩飾不住的“求誇耀”的神情,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但又覺得不訓斥他一句自己難受,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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