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童年3

童年3

“嚯，這裏可真涼快啊！”

“喂喂，小心裏面有猛獸…”

“怕什麽，要有猛獸早出來了。”

“我們別進去了吧，萬一…”

“膽小鬼。”他就是要一探究竟，看看洞裏什麽樣兒。

少年晃着手電筒四處看了看，忽然照到遠處隆起的不明物體：“那…那邊…好像有東西…啊啊！鬼！”

石頭上的另一名青年也照過去，屈膝跳下去，緩慢朝那邊移動。

“卓海，別過去！回來！啊，我的天…”少年罵罵咧咧看了眼後面，他現在不敢自己出去，只能跟着卓海走。

卓海只覺得吵。

老五動了動身體，以為是爸爸來接她了，聽聲音好像又不是。

“是個人。”聞到一股臭味，卓海直皺眉。

“人？這鬼地方誰願意呆啊？好臭啊…不會是死人吧？”他打量周圍：“到處都是垃圾，藥瓶、爛布……”

洞穴陰暗潮濕，蒼蠅蚊子滿天飛，到處是玻璃渣。

石壁流着涓涓流水，長着濃黑稠密的青苔，壁角的藤蔓互相糾纏往中間的一束光延伸，鼻涕蟲啃噬着蔓葉，地上的蚯蚓曲着軀體爬動，鼠婦在小人頭頂距離三厘米處爬行，受到驚吓後卷成團。

卓海蹲下打量髒亂臭的小人，伸手推了推：“你在這兒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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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捏着鼻子探小孩鼻息：“我去！活的！”

“能不能別喊。”

“……”

“應該是貪玩跑進來被困這兒了，小偉，幫我拿着。”卓海把手電筒塞給卓小偉，俯身抱起小毛。

“能跑進深山老林也是個神童…”

“還有吃的嗎？”

“東西都吃完了，只有水。”

見卓海往外走，卓小偉松了口氣：“不進去看了？”

“救人要緊。”

等兩人走到外面把老五放下，卓小偉突然咋咋呼呼的：“這不是蝦兒村的嘛？這小孩我經常看到，經常被欺負，可憐得很…”

卓海給昏迷的老五喂水：“蝦兒村？哪家的你知道嗎？得趕快把人送回去。”

“嗯？聽說她克死了她媽…”

“你相信這些，真是白讀這幾年書了。”

抱累了兩人就互相換着來，走了幾個小時，終于到達蝦兒村。

他們站在村頭不知所措。

“是哪家的你都不知道？笨死了。”

“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嘛，随便找個人問問就好了。”

“還不快去找？”

“咦，真會使喚人！”

卓海望着幾處人家發呆，不時收回目光抱着老五走到樹蔭下遮陰。

左手擦汗，右手用樹葉幫老五扇風。

剛剛沒注意看，長得确實不好看，難怪這麽遭人厭惡…

他們問了兩個人，那兩人特別冷漠，望着小女孩不願多說，毫不掩飾眼裏的嫌棄。

說不定…這是有人刻意為之…

“五妹——”

“五妹——你在哪——”

劉天華邊跑邊喊，衣服被汗水浸透，腳底板磨得生痛。

聽見沙啞的喊聲從遠處傳來，卓海走出樹蔭左顧右盼，終于看到穿着灰衫的男孩往這邊跑來。

應該是在找人。

“哎——你在找誰？”

“我五妹，你見過她沒？就這麽高……”

“我不認識。”

“噢…”劉天華打量比自己大了三四歲的男生，陽光高大，是沒見過的人。

他擡腳準備往左邊的岔路跑，突然被卓海叫住：“那個，她臉上是不是有塊疤…”

話還沒說完，只見對方興奮道：“對對對！你哪天在哪見過她？”

“你過來。”

走到樹蔭下看着那一身衣服，劉天華瞬間紅了眼。

幾天不見的老五比從前更髒，小小的身子破敗不堪，宛如凋零的花朵。

泛白的嘴唇破裂，輪廓凹陷頗深，臉上毫無血色，鞋不知何時不見了，裸露的肌膚深深淺淺的傷口，整個人奄奄一息。

卓海看一眼瘦弱的男生，膝蓋處的褲料摔破，血肉夾雜污漬暴露在外面，見對方要抱小人，他搶先一步抱起來。

“我們在一個山洞發現她的，剛開始她的手冰得可怕，嘴唇發紫，現在好多了，也是個命大的…”

“多虧了你了。”

“聽說你妹妹遭受……咳，我懷疑她被人騙進那裏的，要不要報警…”

原本感激的劉天華身軀一震，嚴肅道：“找到人就行了，其他的你不用管。”

“你不想找到兇手——”

“卓海…诶，華子，你怎麽在這兒？”卓小偉憂愁地跑向卓海，看到他身邊的男生驚訝問出聲。

“小偉哥，我接我五妹回家。”

“你妹妹？”他看了看老五，毫不掩飾驚訝：“她是你妹？！”

“嗯嗯。”

卓海咂舌：“你們村的人一點都不好，兇得很，我剛才問了七八個人，個個都不認識你妹。小偉是鄰村的都知道，真是奇了怪…”禮貌問人被拒，他十八年來第一次感覺到了挫敗。

劉天華沒說話。

待幾人走到他家門口，他主動抱過老五朝他們道謝：“謝謝啦！不介意就留下來吃頓飯再走。”

“不吃啦，天快黑了，再晚點回去要被我媽打咯。”卓小偉掃了眼木房，一根繩索挂着大大小小的衣服，院子雜亂無章。

他立即收回視線跟卓海離開。

走在路上，他們收到了各色的眼光。

“沒想到他家這麽窮，他那五妹也忒醜了嗦…”卓小偉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因有人在議論他和卓海。

“就是他們把老五送回來了？”

“哎喲，兩個不懂事的！怕是沾上禍害呢。”

“你說那大亮終于把娃子扔了，他們又撿回來了，又要遭殃啦。”

“依我看呀，當初就該聽俺呢，把她丢河裏，爽快…哪這麽多麻煩事。”

“王婆家的瓜不保咯——”

信息量太大，不得不讓卓海沉思，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卓小偉聽不慣那群老家夥對人評頭論足的，又不能沖他們動手，只擡手看了下電子手表：“哎，完了，回家要挨打啦。”他拉着卓海跑起來：“快點，快點！”

吃完飯的卓海百思不得其解，想到白天那副場景又什麽都想通了。

老五在卓海和卓小偉走後沒多久就醒了，在洞裏待的時間太長，都不習慣外面的世界了。

“五妹快喝…”劉天華倒了碗熱水出來。

劉天華這幾天把老五帶在身邊，寸步不離，做啥活都叫上老五一起幹。

有天晚上，劉大亮找到劉天華談了一番，家裏人多，老五生病又治不了，他給老五找了戶沒孩子的人家，家境比他們家好多了，那家人給了兩千塊的撫養費，承諾之後每個月會給兩百塊錢幫助這個家庭。

劉天華打量着眼前和藹的老夫妻，同意了。

他沒能力，不同意也沒法，因為老五在這裏根本不行，還不如抱養給富裕一點的人家，健康平安長大。

半年後，劉天華決定去縣城打工，找到工作安頓好，他根據父親給的地址找到那戶人家住的地方，結果問人卻沒有這個地址的存在。

劉天華心裏防線崩潰，到底是父親賣的？難道那夫妻其實人販子？他怎麽都想不明白。

自那以後，他一邊打工顧着家裏一邊尋找老五。

夫妻把老五帶回去的第一個月，轉手把她賣給其他人。

于是，幾經轉輾，老五被中年婦女帶到繁華的街角乞讨，婦女挂着“剛死了老公，被婆家趕出家門，為女兒尋醫”的牌子，老五就聽話的跪在一旁，盯着地面非常漂亮的鞋子不斷來往。

又過兩個月後，中年婦女被抓時，吓得老五慌張亂跑，開始了一人的流浪之旅。

曾被好心人領回家，不過那也是喜歡偷雞摸狗利用小孩賺錢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