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袒護

袒護

那塊螃蟹被他撥在餐盤的最角落，一如當年他在蘭钰婷眼中那般不被待見。

這樣的場合只要沒有人主動提她，許青檸就只低頭做一個優雅的進食者，她不喜歡無意義的社交，在飯桌上惹她也絕對是不明智的。因為許小姐真的會優雅掀桌。

但是可惜她注定不能置身事外了。

“淮序和青檸結婚有兩年了吧，怎麽還沒有好消息啊？現在講究優生優育，你們要抓緊了。”大伯母年過六十，正是天天抱着孫子出去炫耀的年紀，笑起來很慈祥，就是不太會選話題。

在人憎狗嫌的雷區瘋狂跳躍。

許青檸放下筷子沒有說話，有點不太确定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大伯母是想要表達什麽，她一向還是尊老愛幼的，尤其是不太清楚姜淮序的立場，實在是不好貿然開口。

或許許小姐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一向嘴比腦子快的她竟然還考慮到了姜淮序的想法。

她真的，平等地讨厭每一個沒有分寸感的親戚，不過，很顯然姜總也不喜歡被人幹涉私生活。

“大伯母之前說想要去旅行，經費我出，帶孩子出去看看，有事做就不會想太多。”當然更重要的是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姜淮序這話說得并不難聽，但明顯是在嫌她多事。

懂了，處在一個不冷也不熱，比較一般的關系上，不至于向對姜父那樣不講情面，但也沒有什麽優待，克己複禮的紳士面孔下潛藏了一點淡淡的不耐煩和嘲諷。

許青檸在心中給姜淮序豎了一個大拇指，作為結婚搭子，對方能沖鋒在前她還是很欣慰的。

而姜家大伯母，活到這個年歲當然是知道分寸的，當即就笑着給自己臺階下，“淮序有心了，帶孩子确實是太辛苦了，是該出去放松放松。”

話題戛然而止，比剛剛還要沉寂幾分，這下也沒人敢再跳出來活躍氣氛，生怕一不小心就觸了黴頭，惹一身腥。

這樣的氛圍略微有些影響人的食欲，許青檸只吃了平時食量的三分之一就放下碗筷了，當然，姜家廚師做的不合她口味也是一個重要因素，有點太鹹了。

Advertisement

甚至還不如姜總的三明治得她心意。

而她放下碗筷後，姜淮序也随着就放下了。倒不是夫唱婦随，而是姜家他本就不願意多待。

“去客廳坐會兒吧，不必有什麽顧忌，我去樓上看看爺爺。”

話音落地後，姜淮序看了在座的諸位一眼，那一眼帶了一絲警告，就連姜母都沒落下，而蘭钰婷也罕見的沒說什麽。

許青檸乖巧點頭，跟着姜淮序一起起身，她在這坐着不保證能很好地克制住脾氣，還不如單獨待會兒。

姜淮序在樓上沒待一會兒就下來了，不知是同老爺子說了什麽，臉色不怎麽好看。

“今天的事情讓你見笑了。”

見老板夫婦似要談心，司機師傅很有眼色地降下了擋板，隔絕掉一切聲音。

許青檸陷在柔軟的椅背裏，思緒有些放空，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也是，雖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姜家這個藏經閣還是略微大了點的。

不過好在許小姐見多識廣，不至于大驚小怪，“看了個全武行，唔，能算得上精彩。還有，今天多謝姜總解圍。”

“是他們失了分寸，還該謝你不計較。”

夫妻倆相互道謝，姜淮序說完，唇邊有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但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擡手按了按太陽穴。

“沒睡好，頭疼？”許青檸注意到了他這一舉動，但按理來說不應該，他倆昨天不算太放縱，睡得并不晚。

拇指的動作一頓，但是并沒有停下，“沒有，工作上的事。”有點心煩罷了。

姜老爺子看上去是偏向他，但那只是對合格繼承人的偏袒，換一個人，哪怕不是他也還是一樣的。

不過好在姜氏今非昔比，已經不是老爺子能左右的了。

見對方不想多說，許青檸也就不多問，撐着頭去看窗外的風景，過了一會兒還是補充了一句，“要是需要幫忙你可以告訴我，我雖然不是很了解商業上的事，但是我背後有姚家，說到底，咱們也算是一家人。”

她可以搖她姐，畢竟姜淮序是她名義上的老公，而且她也不喜歡姜母的态度，倒不完全是想替誰出頭。

利益共同體，她不允許有人破壞。

畢竟，我們也算是一家人！

家這個字眼對于姜淮序而言有些陌生了，可他還是鬼使神差地應了聲“好。”

他們之間的氣氛并沒有因為這一小段對話而快速升溫，始終平淡卻不冷清。談愛有點太過淺薄，也過了會輕易感動的年紀。

平淡點未必不好。

許青檸回江灣壹號快樂補覺，檔期空的時候她就是一條粘鍋的鹹魚，連翻面都不願意。但姜總就不一樣，姜總那是生命不息，工作不止，所以許小姐一點兒也不擔心對方會看見她如此懶散的模樣。

當然這有賴于姜淮序最近兩年經常出差不回家，偌大的別墅只有許小姐一個人造作，不可謂不自由。

但是就在剛剛，他下車前特意告訴她，“以後應當不會頻繁出差，公司的事務也會分一部分給姜楚言。”

在老宅老爺子最後和他說的話，就是希望他讓姜楚言也去姜氏上班，在老頭子看來姜家人成天撲在繪畫上，就是不務正業，丢人至極，還是要掰到正道上來。

這并不是太過分的要求，姜淮序可以滿足，不過他也不是多大方的性子，容不得旁人什麽都不做卻想來分一杯羹。

若是他們兄弟真的能做到兄友弟恭也就罷了，可事實遠不是如此，既得利益者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并不能輕易揭過他的過錯。

姜氏只是他替父親承擔的責任，他有退路，若是哪天他不想幹了，姜楚言未必能接的下。

公平選擇，機會他給了，願不願意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這件事對許青檸來說也不算意料之外，只是時間早晚的區別。

山不願遠離她，她自己長腿了，可以跑不是。她拍戲駐紮在深山老林裏三五個月也不是沒有過的。

對于出遠門工作，許青檸原本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今年的工作指标已經超額完成，剩下的一兩個月可以在家裏躺平了。

但明天和工作真不一定哪個先來。

佟晚電話打進來的時間剛剛好，許青檸睡完午覺，雖說還有點懵懵的，但好歹是醒了的。

“青檸，綜藝的相關內容我發你郵箱了，你抽空看看，看完後知會我一聲，我也好給對面一個答複。”佟晚那邊有點嘈雜，許青檸只聽了個大概，但是絲毫不妨礙她積極回應。

“嗯，好的，我等會兒就看。”

電話挂了好一會兒，許青檸的頭腦才恢複清明，愣了一下，才從記憶中扒拉出一點點有關綜藝的信息。

佟晚一個月前好像說過要給她接個綜藝，她大概，好像，也許是說過可以考慮的。

綜藝和其他的活動不一樣，太多的細節暴露在大衆視野，是相當容易引起争議的工作了，她之前怕麻煩，也一直給觀衆一種冷豔、話不多的印象。

挑戰一下，就當是磨煉一下演技也未必不好，但是這個綜藝的主題她不是很能接受。

有只青檸：晚姐，發錯文件了嗎，戀綜？

佟晚：沒發錯，這個導演在業界很有名，你也需要一部綜藝來突破一下固有印象。

有只青檸：不行，晚姐，你知道的，我沒談過戀愛，而且我已婚，不做背德的事。

佟晚：沒讓你和別人談，正好借綜藝提前預告一下婚訊，讓姜總陪你一起。

？？？

許青檸這下是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了，讓誰陪她上綜藝？

有只青檸：晚姐，我跟姜淮序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不談感情，而且他的時薪，遠遠不是那點片酬能抵的。

“可是姜總已經同意了！”

佟晚的話如平地驚雷，讓許青檸有片刻失神。

姜淮序同意了？

雖然這樣說有點武斷，但在她這樣的家境裏，她的父母算是相當開明才不覺得她是離經叛道，許青檸實在找不出一個合适的理由去解釋姜淮序為什麽願意陪她“胡鬧”。

“咚咚”

書房本就開着的門被人叩響，許青檸擡眼望去，來者正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元兇”。

江灣壹號在他們結婚以前就裝修好了，只留了一間書房，在知會過姜淮序後，許青檸偶爾也會借用。書房裏沒什麽私密的文件，她相對自在。

“請進，姜總今天回來的倒是早。”窗外日光正好，書架的陰影在地面上斑駁成型。

姜淮序在書房一側的沙發上落座，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身側的軟墊，“你的經紀人剛剛聯系過我。”

開門見山，這樣簡潔的風格倒是省的許青檸糾結了，但她還是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

“晚姐，嗯，就是我的經紀人，她可能偏向于理想主義，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在這一點上，姜總不必當真。”

在這一刻，許小姐戴上了她的十八層面具，顯得既理智又善解人意。

姜淮序看了她一眼，聲音還是那麽地平靜，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把理想變成現實，就不是不切實際的想法了。”

“這兩年太忙了，有時候也需要放松一下。考慮到你的工作性質，我們可能不太适合一起出行旅游，你的經紀人說綜藝選址，山水皆宜，可以一試。”

這才是姜淮序答應的真正原因，當初他們連蜜月都沒有度，雖說是許青檸自己不願意暴露，但到底也算虧欠，去參加綜藝只算利息，以後還是要正經補上的。

聽到這裏，許青檸大概知道佟晚是怎麽忽悠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