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傳家寶

傳家寶

雖是早有猜測，可親耳聽到的瞬間，老人那已有些渾濁的目中，閃爍着晶瑩的淚花，聲音更是激動到哽咽，“好好好，結婚了就能多一個人愛小序了，小姐若是知道，一定萬分高興。”

姜老太太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孫兒，相應的，她也給孫媳婦留了東西，囑咐有一天要來這裏，拿走它，也讓她隔着塵世的喧嚣，能看上一眼。

“好孩子，你和我來。”

崔奶奶拍了拍許青檸的手，眼裏是藏不住的喜歡。

這樣明顯的善意讓她心下一暖，許青檸偏頭看向姜淮序，見他點頭才扶起崔奶奶，按照老人的意思往裏走。

屋裏是很老派的裝飾，能清楚看見歲月的痕跡，裏面很大，穿過一條又一條的連廊，他們最終停在了一間小屋門口。

“這裏是小姐以前住過的屋子，裏面有留給你的東西。”

門板已歷經歲月，推開時發出吱呀的聲響，空氣裏彌漫着木料的味道卻并不難聞。

金絲楠木的拔步床镂刻精美，和許青檸先前看見過的那些都不一樣，更加真實，有人情味。

許青檸的手指摸過光滑的床框，并不寒涼，有着意料之外的溫度。

崔奶奶笑着看她，而後蹒跚着步伐打開了一側的櫥門，顯露出一個半人高的雕花盒子，“小序，你來幫我把它抱出來。”

姜淮序聞言，上前将那個盒子抱出，穩穩地放在旁邊的梳妝臺上。

老人伸出褶皺着能清晰看清血管的手對着許青檸招了招，“孩子，你來。”

那個有年頭的盒子，承載着許多不可追憶的時光。

一把銅制，帶着金屬寒意的鑰匙落在許青檸的掌心，沉甸甸的。

Advertisement

“這個裏面有小姐當年嫁妝的頭面，後來添置的首飾，還有姜家祖傳的一只镯子。小姐當年說等小序有了妻子，帶來這裏的話，就将這些都給他看上的女孩子。小姐還說，那一定是個好孩子。”

“給我的嗎？”

許青檸低頭看向手心的鑰匙，又看了看面前半人高的盒子。

“當然，打開看看吧，姜太太。”

最初，姜淮序是打算過幾年再帶許青檸來的，畢竟那時的他們并沒有感情可言，他不想浪費奶奶的一片心意，可現如今不一樣了。

鑰匙的輪廓與鎖芯貼合，咔噠一聲，箱門開啓，顯露出裏面的全貌。半人高的箱子分了四層，裝滿了各式各樣的首飾，最上面一層，放着一只帝王綠的翡翠镯子。

質地均勻，沒有任何雜色，是非常純粹的玻璃種，當然它的價格是次要的，姜家祖傳背後的意義才更為深遠。

她的目光落在那上面久久沒有移開。

“這個镯子是，蘭女士一輩子都想擁有卻始終得不到的。”

想到許青檸先前說的改口，姜淮序竟真的用蘭女士來稱呼姜夫人。

不光是因為老太太不認可蘭钰婷，更多的是姜景之也沒成為姜家新一任家主，他的妻子自然沒資格戴上。

“現在，我給你戴上它，好嗎！”

姜淮序握住許青檸的手，擡到面前，拿起那只镯子輕輕一推，很輕松地落在她的腕間，純粹的綠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分外好看。

許青檸擡手迎着光，輕輕晃了晃，偏頭問他，“好看嗎？”

“好看。”

看着他們的互動，崔奶奶在一旁笑得真心實意，“你們能這樣，真好。”

當初為了二爺的事，老太太沒少煩心，也最疼愛這個從小就爹不疼娘不愛的孫子，走之前也最放心不下，如今有人能替她好好愛着，自然是最好不過。

“嗯，崔奶奶，我們晚上有事，改天來陪您吃飯，好不好。”

說到這裏許青檸有一點小糾結，畢竟和姚翹有約在先，她是肯定不能也不敢放她姐鴿子的，可是這個點了不陪老人家吃飯又覺得不太好。

“是我考慮欠妥，崔奶奶，明天我們再來。”

确實是他疏忽了，這幾年太忙，更多的時候是請人照顧陪伴老人，時間久了，有些意識都淡了。

“不用，你們有事就安心去忙，我可沒時間招待你們，明天小葉要帶我去聽戲。”

崔奶奶滿不在乎地揮揮手，面上笑意不減，是最寬容慈祥的長輩。

看着陽光西斜，小院裏樹影斑駁，許青檸跨出院落卻還回眸，“老公，真可惜，我沒有見過奶奶。哪天你帶我去祭拜一下吧。”

她對姜家人的觀感一般，畢竟他們對姜淮序都不好，可從今天的見聞，她能想象出奶奶是個一心疼愛孫輩的形象。

“奶奶的墓在另一個城市，等年後，我帶你去。”

回到車上，那裝着首飾的箱子沒放在後備箱，甚至為了坐它旁邊，連許青檸都是坐在後面的。

“老公，我舍不得從裏面拿東西送給我姐。”

許青檸伸手抱住它，并不是因為價格而舍不得，而是這些都是老太太歷經歲月的積攢，她不願意也不能拿來借花獻佛。

姜淮序透過後視鏡看到她臉上的重視，心下了然，“知道你舍不得，本來也不是想讓你從裏面拿的。”

趁着等紅燈的間隙，一個長條形的盒子被他從前面遞了過來，許青檸接過打開看了一眼，裏面是一幅畫。

“這什麽時候買的呀？”

剛剛姜淮序可全程都沒離開，來的時候她坐的副駕，可沒有這麽一幅畫的。

“你和崔奶奶參觀房舍的時候，我在線上挑好，林特助去買的。我記得你姐姐之前在拍賣會上幾次都拍過畫，應該是有這方面的收藏興致。”

主要是送首飾可能也不太合适。

“她那是，附庸風雅。”

旁人不知道，許青檸還能不知道嗎，姚翹這人，唯愛工作和積累財富，畫買回來就象征性地挂在大廳，以營造一個正面的形象。

“不過這話，你可不能告訴她。”

許青檸将盒子蓋好放在身側，又趴回到箱子上去。

“千人千面，不過是她在你面前最真實。當然，我什麽也不知道。”

姜總最是識趣，當然不會拆自己太太的臺。

他們到的時候，姚翹正坐在沙發上喝茶看雜志，聽到門口有動靜，才放下手上正在看的東西。

“姜總，真是好久不見了。”

姚翹沖他點點頭，算是示意。

“姚總這是嫌我不曾主動上門拜訪？”

真要說起來，姜淮序确實很久沒登過姚家的門了，一方面是他忙，另一方面就是姚家二老時常不在家。

感覺到氣氛有一點莫名的火藥味，許青檸雙手捧着那幅畫，“恭敬”地獻上，“姐，這是我老公特意給你挑的畫，你看喜不喜歡。”

線上挑，那也是挑的嘛。

姚翹只瞥了一眼，并沒有伸手去接，“沒和他說，我只是附庸風雅，并沒有什麽藝術細胞嗎？”

這世上除了許青檸最了解她姐，姚翹也非常清楚自己這個不省心的妹妹，一天到晚嘴裏就每一句自己的好話。

許青檸略顯尴尬地笑了笑，就知道瞞不過，“說了，就是說的有點遲。”

那幅畫被姚翹接過來，放在茶幾上，“行了，爸媽不在家，下次空手來就行，不用弄這些虛禮，反正也不是外人。”

“吃飯吧。“

姚翹示意他們去餐廳。

“你做的嗎？”

許青檸直接抱住了姐姐的胳膊，眨巴着眼睛看她，試圖喚醒一些她姐的偏愛。

擡手将她湊近的臉推遠，姚翹面露嫌棄，“我可沒空給你做飯，老大不小了，要撒嬌找你老公去。”

“哎呀，老公是老公，你是你，他不能跟你比的呀！”

姜淮序可以回家哄，當下把姐姐哄好才是許小姐的頭等大事。

姜總就這麽在後面跟着，聞言也不反駁，看起來脾氣好極了。

姚翹并不是真的對姜淮序不滿意，恰恰相反，姜總各個方面都很難挑出錯來，可是作為許青檸的娘家人，她得來唱這個白臉。

“飯桌上不許說話。”

姚翹讓他們夫妻倆坐在一邊，自己則是坐在另一邊。

“哦，咱家什麽時候有了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啦。”

許青檸小聲嘟囔，卻也不敢反駁她姐。

姜淮序盛了一碗湯，推到許青檸的手邊，倒是沒說話。許小姐接了過來，又給她老公夾了一只蝦。

姚翹就這麽看着他倆埋頭吃兩口自己碗裏的，又擡頭給對方夾兩筷子，她沒說什麽，只是自己低頭吃飯的時候，唇邊有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

不交談的晚飯花不了多少時間，沒一會兒就放下筷子，不再有下一步的動作。

“吃好了？吃好了你先上樓。”

姚翹看向許青檸，希望她自覺回避。

但許小姐明顯還想在掙紮一下，“你們聊，我不說話，絕對不幹擾你們。”

這話姚翹沒接，只是盯着她看，眼神淩厲中帶着不容反駁的意味，沒一會兒許青檸就堅持不住敗下陣來。

她磨磨蹭蹭地站起來，又猶猶豫豫地開口，“那我先上去了，姐，你可不許欺負我老公，不然我就，我就天天打電話給爸爸哭訴。”

不能威脅她別的，只能把不知道這會兒在哪個國家度假的老爸搬出來用，雖然可能用處也不大。

“你就這點出息，真該讓你好好見識一下，姜總這人可不好欺負。”

姚翹剛接手公司的時候就和姜淮序打過交道，那時候他們可不是姻親關系，此後數年姚總都沒遇到第二個比他還難搞定的對手。

見許青檸乖乖上樓，姚翹還補了一句，“回房間，關上門，不許偷聽。”

也不能怪她不放心，許小姐的前科實在是有點多，那點心眼子全拿來和她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