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六世蒼術自話

我叫蒼術，是司幽國的大王子。

我的母親是一個宮女，她生下我沒多久就撒手人寰，我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這些，都是宮人說的。因為生來帶有眼疾，父王幾乎很少會記得我這個兒子。

每年，只有在年宴，我才能見到他。

在王宮裏，大部分宮人都對我避而遠之。我平時待在空寂的宮室裏，只有一個老嬷嬷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後來，老嬷嬷死了，就再也沒有人管我了，任我自生自滅。

日子就這麽一天一天的過着，我才七歲就已經感覺人生甚是無聊。

也就是在這一年，我遇到了神仙。

盡管看不見，但是我知道，一定是遇見神仙了。

我的床頭，時不時會出現一些野果子，有些酸澀，有些甘甜。

我被其他公主王子毆打的傷痕，會很快消失。

寒冬時節，沒有炭火取暖的我，以往都是凍得瑟瑟發抖。而今年，卻一點也不冷了，屋外北風凜冽，屋內溫暖如春，一如我的心境。

在我九歲這年，中容國攻打司幽國，司幽國戰敗，我父王送了七座城池求和，還附帶着我這個所謂的在司幽國舉足輕重的大王子作為質子。

其實，我并不覺得難過或悲痛。這麽多年，早就已經習慣了。而且，在司幽國或者中容國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唯一難受的，是怕，我去了司幽國，這個神仙，是不是就不會再出現了。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神仙居然跟着我去了中容國。

住在中容國王宮最偏遠的角落，起初，還有一些王子公主的，過來欺負我一翻。時間久了，他們居然漸漸地也不過來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些欺負過我的人，每個回去之後，要麽滑倒摔破了皮，要麽生個小病小災，總之沒有一個好好的。那些人私底下傳我是個妖怪，從此再也不敢接近這裏了。即便是奉命送吃食或者物品過來的宮人，也都是把東西放在外面，轉頭就跑，不敢進入院子，更不敢接近我。

這裏，徹底變成了冷宮一樣的存在。

自此，神仙越發明目張膽了。他一點一點挪來鍋碗瓢盆，被褥衣衫等等。

那些東西雖然是用過的，但每一件都很幹淨整齊，而且，我看着很是熟悉，好像曾經用過一般。

所以，我在中容國，過得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差，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冷清寂寞。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見一見這個關照我多年的神仙。是以，每年生辰，我都許願他能現身。

終于，在我十四歲那年，他現身了。

原來，她竟是個仙女。

那一刻，我覺得我真的似曾相識。盡管看不清，我還是覺得她無比的熟悉。

她送給你了我一條亮晶晶的螢石鏈子，還怕我嫌棄，特意解釋了許多。

我怎麽會嫌棄呢？即使她只是送給我一株草，一片葉子，我也會珍而重之，又怎麽會嫌棄？

漸漸地，我發現自己對她生了情愫。

在二十歲那年，我鼓起勇氣，向她示愛。她卻落荒而逃。

從此，再也沒有出現。

也就是那時，一個如鬼似魅的黑影，出現在我面前。

他問我，願不願意，随他修魔，他說只要我願意，他就可以讓我得到柯亭。

我沒有同意，自古正邪不兩立，我即便再渴望柯亭，也不會去修魔的。何況，她是仙，我豈能修魔？那樣，豈不是和她越行欲遠？

那個黑影譏諷我，嘲笑我，他不停地勸說我。

握不予理睬。可是後來，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到我白發蒼蒼，垂垂老矣，她也沒有出現。

那個黑影又出現了，他說

——蒼術，你也不看看，你不過區區一介低賤的凡人。我們妖魔，手指都不用動，就能像捏死蝼蟻一樣，輕而易舉地将你殺死，讓你連一絲魂魄都留不下來。柯亭，她憑什麽會喜歡你？她可是有幾千年修為，馬上要成仙得道的仙靈。

——她不過是可憐你罷了，你以為她真的喜歡你？不然，為什麽你一示愛，她就再也不理你了，讓你苦苦等了她一生，都再也沒有出現？

——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她和一個魔族逍遙自在地游玩去了。不信？要不要我帶你去親眼見一見？

他真的很想在臨死之前見她一面，就答應了那個黑影。

那個黑影把他帶到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在那裏，她正悠閑地和一個面容俊美的男子用飯。那個男子，時不時給她夾菜，或者親昵地摟過她的肩膀。

她果然，忘了自己嗎？

好不甘心啊！

——要不要打個賭？下一世，即便你找到她，她也不會喜歡你的。而且，她還是會毫不留戀的抛棄你。

怎麽賭？

——很簡單，你到了孟婆橋，偷偷倒掉孟婆湯，不要喝下去。等你轉了世，我自然會找到你，帶着你去尋她。如果她不會抛棄你，我甘願認輸，從此不再纏着你。若她果真毫不猶豫抛棄了你，你就要随我入魔。

好。

他想看看，她是否真的對自己一點也不在乎，是否一直以來，自己就只是她仙生無聊，打發時間的消遣，是否真的，覺得自己是一個區區凡人，不配喜歡她。

因此，他應了賭約，沒有喝下那碗孟婆湯，帶着前生的記憶，再次來到了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