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下午三點半。

楊嘉樹看着手裏的外賣訂單，神情變了幾變，胡思漫背對着他在做奶茶，沒發現一點異常。

店裏進來了一群逛街的小姐妹，手裏都提着商品袋子，胡思漫把前一位客人的奶茶打包好後，又接着給這幾個人點單。

點好後，胡思漫扭頭見到臺上有三杯奶茶，問楊嘉樹，“又來幾單了？”

楊嘉樹“嗯”了一聲，輕車熟路地把一個個檸檬切開放進杯裏。

所有都打包好後，他再對着單子點一遍，确認無誤後提着奶茶出門，門外停着一輛半舊不新的電動車，他把奶茶放到電動車後座安裝的箱子裏。

一切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楊嘉樹還是把車停在寫字樓的旁邊，這次只有一單，但要送的奶茶有點多，他兩手分別提上了一些。

在電梯上升的過程中，楊嘉樹一動不動地低着頭看着地面，目光沒有什麽神韻，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有右邊的袋子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FANG》的攝影棚他去過，單子上指明要把奶茶送到攝影棚。

楊嘉樹進去的時候攝影棚裏有不少人，個個都看起來很忙，單子上又沒寫明簽收的人，他只好過去找了一個看起來沒什麽事的人，讓他幫忙收一下，但那人只說不是自己定的，也不收。

楊嘉樹沒有辦法，正要打電話過去，就聽見正在攝影的原佯拍拍手，說：“大家辛苦了，休息一下喝杯奶茶吧。”

這時候楊嘉樹就像才被注意到，離他最近的人連忙接過他手上的奶茶，拿去分給大家。

原佯也從影棚出來，向楊嘉樹走過去，揚揚下巴打招呼。

“你定的？”楊嘉樹等他走近了問。

兩人差不多的高度，原佯平視着他說：“是的，說了要光顧你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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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楊嘉樹眼裏閃過一絲微不足道的失落，他把單子遞給原佯，“你點點，這是單子。”

原佯接過來及其随意地看了一眼，說：“對了，幫個忙送一杯過去，你也認識。”

他指着右手邊，放在置物架的位置，楊嘉樹剛才進來只見到架子，沒見到後面還有人。

尹蟬正目不斜視地看着手裏的雜志。

楊嘉樹提着檸檬水走到她面前，不輕不重的腳步，不知道是不是太專注沒留意到，她沒有擡頭。

過了片刻，楊嘉樹出聲，“檸檬水。”

“我不喝。”她說着翻到下一頁，平淡的語氣中聽不出有任何情緒。

尹蟬沒擡頭，但楊嘉樹确定她聽出了他的聲音。

他抿着發幹的嘴看了她一會，之後側身把水放在她手邊的架子上就要離開。

“給我換一杯咖啡。”

楊嘉樹垂眼，默不作聲地拿着檸檬水過去換了一杯咖啡回來。

尹蟬接過咖啡，斜了他一眼，喝了一口又繼續看雜志。

之後兩次楊嘉樹同樣被叫去給尹蟬送咖啡，但兩人再沒講一句話，或者說是尹蟬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拍攝的最後一次，楊嘉樹照常送奶茶過來，還是之前的人收的。

“好，是對的。”原佯的助理兩手把奶茶接過去。

楊嘉樹看着其中一杯咖啡，等着助理要他把咖啡送過去，但那人卻笑着說：“你可以走了。”

楊嘉樹愣了下，有些意外，目光掃了掃周圍。

助理像是才想起來，“哦，今天不用拿給尹總編了。”

“為什麽？”他想都沒想問。

助理被楊嘉樹的态度弄迷惑了，也不知怎麽就老實告訴他了，“剛才出了點意外，尹總編受傷了，在隔壁休息。”

楊嘉樹眉頭皺了起來，返身離開攝影棚，在門口左右看了看，向右邊的門走去。

門是關着的，他沒想到鎖沒鎖，更沒想到敲門，直接扭開把手進去了。

尹蟬正要把外套穿上，聽見背後有人進來，她扭過頭見到楊嘉樹，冷聲道：“幼稚園老師沒教過你進門前要敲門嗎？”

“不記得了。”楊嘉樹面不改色地說着，又大步走到尹蟬跟前，看着她來不及套進衣服的手臂，想拉到眼前看看，但始終沒這樣做，只擰眉問，“嚴重嗎？”

尹蟬穿好外套，包裹着紗布的手臂被衣服蓋住了，她好笑地看着楊嘉樹，“你這人也真是搞笑，這是我的地方，你一個送外賣的和我什麽關系啊，就冒然闖進來，告你企圖非禮都說得過去。”

楊嘉樹滿不在乎的樣子，“随便你。”

尹蟬斜眼瞪了他一下，想拿茶幾上的手機，但不知怎麽牽扯到了傷處，她皺了皺眉。

楊嘉樹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拉着她沒受傷的手臂，緊張地問：“扯到傷口了？”

尹蟬下一秒就掙開他的手，“別跟我動手動腳的，出去。”

楊嘉樹不理會她的逐客令，把她的手機拿給她，徑自說着，“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你什麽意思呢？”

“沒什麽意思，我有電動車可以帶你去，你要打車也可以，我送你去。”

尹蟬不屑一顧，“這裏人多車更多，用得着你送？”

楊嘉樹看着她問：“那怎麽現在都沒人把你送去醫院？”

“你有病吧，跟你有幾毛錢的關系？”尹蟬一下就火了，煩不過，“是你說不想再想的，那就把你那些心思收起來。”

“沒什麽心思。”楊嘉樹低垂着眼，悶悶地說道，不怎麽平穩的氣息顯得十分矛盾。

“楊嘉樹你要不要點臉哪！”尹蟬罵道。

高高大大的男人被女人指着鼻子罵不要臉，卻一點怒氣都沒有像個沒事人一樣，就固執着一件事，“我送你去醫院。”

尹蟬虛環着手臂，斜着眼昂起下巴，高高在上的樣子，一雙明亮的褐色眼睛似笑非笑，“後悔了？”

楊嘉樹的臉色沉了幾分，她這樣的神态格外刺眼，他緊抿着唇默不作聲。

尹蟬冷笑了聲，從他面前擦身而過。

“沒想好就別來插手我的事。”

又過了幾天，奶茶店裏的生意好了些，胡思漫鬧着要楊嘉樹請她吃飯，楊嘉樹原來也答應了她，所以等了人少的一天提前收了鋪請她去吃晚飯。

飯店是胡思漫早就看好的地方，就在店附近，所以楊嘉樹要把電動車推進店裏放着的時候，她攔着說：“地方不遠，我們可以騎電動車去，一會就到了。”

楊嘉樹想了想說：“不遠那就走去吧，也不趕時間。”他說着還是把車推進去鎖上了。

胡思漫在他後背努了努嘴，嘀咕說：“小氣鬼，不就是點電麽。”

已經是晚上七點，暖黃色的路燈、白亮的招牌燈和路上變換的車燈，在夜裏相互交錯着，編織成了一個少女的夢。

一男一女，一長一短的影子，并排着不緊不慢地走在路上，或許有絲絲尴尬的氣氛，但就是這樣才剛剛好，像極了電影裏的場景。

胡思漫有些慶幸楊嘉樹沒答應騎電動車，那樣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就縮短了。她偷偷地看着楊嘉樹的側臉，越看越覺得好看，越看心越是砰砰跳。

她正陶醉着，楊嘉樹卻壞了氣氛，他說：“我有點事，你先去點菜，我過會來。”

胡思漫有點不快，“什麽事啊，非要現在去？”

楊嘉樹沒有多說，只讓她先去，沒等她再說話，他就往回走了。

胡思漫氣得跺了下腳，對着他的背影罵了幾句，看着他過了丁字路口往右邊走，慢慢就要不見人影了，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丁字路頭是一所小學，現在只有門口的保安亭和外面的LED屏亮着燈，那一段路都不怎麽明亮，所以停在一旁開着雙閃的車子就格外明顯。

楊嘉樹走近了低頭看清車裏沒坐着人，他剛要走到另一邊去看，那邊的車尾忽然站起來一個人。

尹蟬低着頭踹了一腳車胎，沒忘自己穿着高跟鞋，力氣不大，聲音都沒響，但楊嘉樹憑着她動作的幅度就猜出了她在幹嘛。

“怎麽哪都有你。”尹蟬見到車前多了一個人，不悅地說。

楊嘉樹好聲好氣地說：“我路過這裏，你車胎壞了？”

“看不見麽。”尹蟬說着就去車裏拿出手機要打電話。

楊嘉樹真的走到尹蟬剛剛站的位置，蹲下檢查了車胎，發現爆胎了，他擡頭問：“有沒有備用胎？”

尹蟬對着電話報這裏的地址，絲毫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

楊嘉樹嘆了口氣，自己去打開後車廂看，裏面什麽都沒有。

等她挂了電話，他過去問：“警示牌放了嗎？”

尹蟬沒什麽好神态地問：“你剛剛準備去做什麽？”

楊嘉樹說：“去吃飯，你吃了嗎？”

尹蟬自動忽然了他後半句，“那你就去吃啊，我這裏有飯？”

“你站裏面來，這裏不安全。”她的拳頭像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癢，他反而像看小孩子耍鬧一般，鬧歸鬧，要注意安全，就像這個意思。

“有病！”尹蟬罵了他一句，擡腳站到了臺階裏面去。

楊嘉樹看着站在光圈底下的人，一臉怒氣的樣子，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未能及到他身上的光線，看不見他逐漸柔和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