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尹蟬開始着手和《雲起》的合作,安排了兩家雜志社共同舉辦年底的宴會。

當日,企業家、明星,媒體記者都到場,應者雲集,聲勢浩大。

繼尹蟬和安盈盈一起宣布抄襲的誤會之後,她們再沒有談起任何有關的話題,吊足了外界的胃口,這次宴會上算是給媒體記者們抓住了機會。

她們本就是為了把目光吸引到這天,給雜志造勢,自然毫不吝啬的透露《FANG》和《雲起》會在明年上半季度連手合作的消息。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驚,素來敵對的兩家雜志社竟然突然宣布合作了,果真是印證了丘吉爾那句話——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記者連忙追問這次大和解的契機是什麽,與此同時還有一位比媒體更加想挖出是什麽原因。

劉雲凱拿到的《FANG》的資産報告是尹蟬做大了的,當然他不可能知道其中有假,他只會懷疑這裏存放着一筆不明的資金。

而這個時候劉方倘又給《雲起》投了一筆資金,把《FANG》和《雲起》連在了一起,這一舉動不得不引起劉雲凱的懷疑。

在宴會上,劉雲凱一直接近安總編,和她虛與委蛇,試圖打探出一點跡象,但絲毫沒有收獲,同樣一無所獲的還有陳玫芷,她也在試圖拉攏安總編。

尹蟬隔得遠遠的瞥過他們三個人,嘴裏低語着,“三顆老鼠屎。”

宴會舉行到一半,又出來一個小高潮。

原佯出乎意料的出現在現場,身穿着一套黑色西裝,裏面的白色襯衣開了上兩顆扣子,面無表情地向裏面走來,透着一抹随意的帥氣。

娛樂記者還沒等到他走進來,一個個蜂擁而至。

“原佯,照片上的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嗎?”

“她是圈外人嗎?”

“你們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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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原佯還是沒什麽表情,看起來情緒不高,眼睛也沒有以前那麽有神韻。

“我們是普通朋友。”原佯正面回道。他難得正經說話,記者也是知道的,所以都愣了下,但随即又展開新的一輪提問。

“雜志已經登出了你們去酒店的照片,這樣還只是朋友嗎?”

“還是說她因為是圈外人,所以你選着不公開來保護她?”

“所以你們開始很久了嗎?之前和其他藝人的緋聞都是炒作嗎?”

“還是你故意放出來的煙霧彈?之前安莉參加節目就透露你們交往時從來沒碰過她。”

……

原佯眉頭緊鎖,閉嘴不言,被記者圍在中間,或者說是在被人言圍攻,尹蟬第一次看到他這麽狼狽的一面。

“去把人帶出來。”劉方倘在尹蟬身旁吩咐道。

“我也想知道是不是。”尹蟬淡笑着扭頭,“你不想嗎?”

話音未落,劉方倘動身走了過去。

“各位,今天是《FANG》的晚宴,在這裏追問私事恐怕不适合,下一個活動就要開始,不妨各位先就座。”

東道主已經發話,記者再怎麽想繼續也得給他面子,相互之間給了幾個眼神,怏怏地散開了。

原佯徑自從劉方倘眼前走過,走到尹蟬那一塊,目光掃過她,猶如剛開始的眼神,甚至更加陰冷。

他的朋友和他調侃幾句,他面帶着笑,笑得和以往一樣不可一世。

劉方倘吃了一盆灰回來,臉上溫和的笑容也不見了。

剛剛還一心和朋友談笑風生的人,在劉方倘回來的那刻就舉着杯子,要笑不笑地看着劉方倘,說:“我還要謝謝你了。”

尹蟬就在劉方倘身邊,她清楚的觀察到那剎那他的身體僵硬如石,一向處變不驚的人,垂在暗處的手抖了抖,回道:“不用。”

原佯笑了下,仰頭幹了手裏的酒。

他孤傲的性格,讓他從不會道謝,而今天卻開了口,這裏面的某種寓意,在唯一清楚的人看來已經不言而喻。

原佯沒在搭話,繼續和朋友沒有邊際的胡侃,看着比以往更加潇灑健談。

他始終在笑着,眼裏卻毫無波瀾,平靜地像一潭死水,只在略過劉方倘時,閃過寒意。

不知道是誰提起澳洲這個地方,原佯開始滔滔不絕談起他早些年在澳洲小鎮住過的日子。

“無聊了就去沖浪,回到家逗逗鄰居的狗。”他手裏比劃着,“你養過金毛嗎?傑西可以一個星期就長這麽高。”

朋友笑說:“看不出來你還喜歡小動物。”

他笑着說了句髒話,“喜歡個屁。”

朋友奇怪,“不喜歡你逗什麽?”

他搖搖頭,接着說:“後來傑西被發現肚子鼓了起來,才知道懷孕了,我們那條街就它一條狗。”

“哈哈哈,是它跑出去偷情了,可以可以,還知道回來。”

“傑西生孩子的時候還跑到我家的院子裏刨了個坑,就躺在裏面。”

朋友古怪的神情,笑他,“你別告訴我你幫一只狗接生。”

“人都可以躲在廁所自己生,狗難道不能自己生嗎?”他張揚着眉目,又露出懷念的神情,“狗崽子出生的時候,傑西在坑裏刨來刨去,不到一個小時就生了一窩狗崽子,一只接一只出來,生了八只小金毛。”

朋友覺得驚奇,“你就在旁邊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條狗生孩子,看了一個小時?”

“那倒沒有,我沒有看。”

“那你怎麽知道?”

“有人看了跟我說的。”他不在意地一說,目光卻放空了,也許又在想那時的日子。

原佯談及的日子,應該是他還未紅起來,一無所有的時候,但看他緬懷的模樣,似乎那樣的日子并不難過。

尹蟬目睹了劉方倘不停變換的神情,原佯每說一句話,就像在剜他一塊肉,他眼裏盡是壓抑的痛楚。

昔日憧憬的遠離世俗塵嚣的日子,現在,白雲蒼狗,不堪回首。

劉方倘不得不得到劉氏,以至于他不得不結婚,所以他沒有發言權,倉忙起身離開。

原佯眯起一雙眼睛,起身瞥了眼尹蟬。

當尹蟬快走到最裏間的包房時,聽到了劉方倘和原佯的聲音,她停下腳步,靠着牆面,從斜角看到劉方倘坐在沙發上低着頭抽煙,而原佯站在窗前背對着他。

尹蟬摸着手機,裏面有原佯剛剛發來的短信,她一時想不明白是什麽個意思。

“傑西死了。”

劉方倘把煙頭按熄,“卡門跟我說了。”

“澳洲的小鎮你還有印象嗎?”

“我記得。”

“記得?”原佯的反應像是聽到了什麽新鮮詞,他回過身,“你告訴我你還記得多少。”

“是我把傑西從洞裏移出來,它還咬了我一口。”劉方倘說得很慢,他還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尹蟬見過那裏有一個很深的疤痕。

“胎盤和臍帶也是我剪開的,你就站在陽臺,也不下來幫手,開玩笑說讓我專門去幹接生這一行。”劉方倘說着說着笑了。

原佯眼裏毫不掩飾的怒意,“你就是這樣記得的?!全都是放屁!”

“你知道,劉氏……”劉方倘沒了以往的鎮定,他拉扯着要讓他窒息的領帶,艱難地開口,“我不能放手。”

原佯猩紅了眼,吼道:“我他媽是不是還要誇你真像個男人,為了權力拿得起放得下,說回來就回來,說結婚就結婚。”

“放得下?”劉方倘站起身,指着自己,“你眼裏的樣子是放得下,你認為我現在的處境,現在和老頭子吊着最後一口氣抵抗,叫放得下嗎?!”

“別跟我說這些,你他媽都結婚了,還講這些有意思嗎?”原佯說着又苦笑一聲,“我還忘了,你不僅結婚了,外面還養了一個,男人的精髓你都學到了,我不如你。”

劉方倘被他嘲諷的話激怒了,咬牙道:“我結沒結婚,養沒養,你請的私家偵探難道沒告訴你?”

原佯驚訝于他早就洞察了一切,不斷點頭,“都和我說了,我挺意外的,你就是個雙性戀,為了争家産,對着女人照樣他媽能勃得起來。”

原佯怒氣沖天地一拳打過去,劉方倘猝不及防地向後倒了幾步,嘴角立刻見了血。

劉方倘完全沒了謙謙君子的氣質,沖上去把原佯抵在牆上,兩個人同樣的身形,你不讓我,我不讓你。

“你說的什麽屁話,給我說清楚!”

“張媛懷孕了!”原佯推開愣住的劉方倘,“怕你那個挂名大哥知道,對她的肚子下手?我都能查到,你以為他就查不到。”

“私家偵探告訴你的?他怎麽查到的?”劉方倘的神情很不對勁。

“你沒做過他自然查不到。”原佯沒有發覺他在引導着劉方倘說出他期待的答案。

劉方倘也确實說:“我沒做過。”

這一刻就像回到澳洲,回到那個白色房子,回到那個綠色的草坪,傑西在上面追着球跑,而劉方倘低着頭說要回國結婚。

他沒有騙他,直白地告訴了他。

現在他一樣直白,他卻沒有當時那樣看得開,也許壓抑久了,人也變得敏感了。

這麽些年,他們倆什麽都沒留下。

原佯轉身背着劉方倘,說:“你在我最潦倒的時候陪着我,我現在也幫《FANG》幫夠了,我會讓人和你談解約。”

他說完就大步向前走,就像要把所有的一切都丢在身後,再也不關心。

在轉角和尹蟬碰到是預料之中的,他這時的眼神她讀懂了,他特意叫她過來是故意給她聽到張媛懷孕的消息,他以為尹蟬上次的話是在騙他。

看了一眼房裏消沉的人,尹蟬也轉身離開。

她站到大門口,眼前的地面已經明晃晃地結着薄冰,上面是冰雪融化的積水,路過的車輛減速行駛,在積雪上劃過長長的一條車痕。

她盯着渾濁的雪面,陷入了沉思。

讓她沉思的不是張媛為什麽會懷孕,而是原佯看着劉方倘的眼神,無法言語的愛恨交織。

她是否能承受得住那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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