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再過了兩天後,尹蟬才知道她給劉方倘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搶救室外。
劉老太太再次進入搶救室,但這次卻沒能出來。
劉方倘又要打理劉老太太的身後事,又要和劉雲凱博弈,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FANG》就在這時候起了硝煙。
胡思漫過檔到運營部這種小事就不說了,安盈盈竟然還招來了公交富婆的小兒子,郭子興。
他帶着資源和資金來,豪擲千金要給他的設計師女朋友造勢。
簡單來說,就是要尹蟬在雜志上捧他女人設計的服裝。
尹蟬當場不準備給任何人面子打算一口拒絕,安盈盈搶在之前把她拉進辦公室。
進去後,尹蟬甩開安盈盈的手,“你有病吧?出門吃藥了?”
“這句話該我跟你說!”安盈盈厲聲說道,“你是不是想拒絕他?你知不知道他帶過來的資源夠抵雜志社半年的盈利?”
“那又怎麽樣?這半年賺到了,以後呢?我的雜志賣的是時尚是口碑,今天她不入流的設計上了封面,明天還有誰會認可《FANG》在時尚界的地位?”
尹蟬冷眼一字一句看着安盈盈說,“到時候你照樣賺不到錢!”
安盈盈:“我也是做過編輯的,說什麽時尚?還不都是人捧出來的,只要你肯,我保證她的設計一樣可以成為潮流。”
尹蟬坐下來,輕描淡寫地說:“不好意思,做不到。”
安盈盈冷下臉沉靜半響,哼了聲,“你清高,你不做,但自然有人做。這間雜志社不是你的,你說董事會會不會把錢往外推?”
“我把《FANG》從泥地撈上神壇,你又覺得我的意見他們會不會聽?”尹蟬絲毫沒有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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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要郭子興的贊助,我看你們編輯部找誰去批款。”
“你什麽意思?”
安盈盈說:“《FANG》的流動資金出了問題,結完印刷廠的帳已經所剩無幾,馬上就要付模特那筆,你我都知道,《FANG》怎麽說都是劉方倘的家業,他贏了還好說,他輸了不就是把錢扔到海裏。這個時候沒有哪個股東會駐資進來的。”
尹蟬聽她說完,思忖地看着她問:“資金出了什麽問題?”
安盈盈神色如常地說:“幾個廣告商都說要延遲付款,人也不在國內,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查。”
尹蟬沉吟半晌說:“資金的事我會處理,總之讓不入流的設計上我的雜志,不可能。”
她一點不退讓的态度讓安盈盈恨得牙癢癢。
而尹蟬雖然推了郭子興的贊助,沒有讓安盈盈得逞,但她卻開心不起來。
如安盈盈所說,尹蟬聯系了所有有能力駐資的人,沒有一個願意在劉氏決定領導人的敏感時刻把錢投進來,盡管她極力保證盈利,但還是無功而返。
最近發生太多事,尹蟬不想去找劉方倘,但她也不想就此妥協。
再次被一位投資商婉言拒絕後,尹蟬打電話給郭成,讓他把去年有意投資卻被她推了的名單整理出來。郭成跟尹蟬說他在外地出差,不過可以讓人整理出來放在她辦公桌上。
回到雜志社,尹蟬為了拉投資兩天沒上來過,今天一上來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但她沒多細想,直到從名單上找到可能投資的人後,她從辦公室出來路過其中一位編輯的辦公桌。
上面俨然放着下期雜志樣稿,封面不是她核審過的那張,上面寫的“新銳設計師”更是讓她怒火中燒。
“這是什麽?”尹蟬咬牙看着那位編輯問。
她誠惶誠恐地說:“這……這是下期內容。”
“我看不到麽,誰允許你擅自改的?”尹蟬晃了晃樣稿一把甩出去,“這是什麽東西!”
“是安總監,她讓我們改的,說不改雜志社就要裁員……也不讓我們跟你說。”
尹蟬立即想到給印刷廠打電話,得到的結果卻是樣稿已經開始印刷,沒有挽回的餘地。
她在心裏罵娘,枉她還費盡心思去拉投資,到頭來被人擺了一道還不夠,雜志也賠了進去!
尹蟬風風火火地沖到安盈盈辦公室,把樣稿甩到她桌上,“你好樣的,這邊把我支開,那邊就把樣稿換了。”
安盈盈斜了眼樣稿,看着尹蟬說:“就算我現在沒動手,那你找到人駐資了嗎?”
“這是兩碼事。”尹蟬手抵在她的桌邊,沉聲說,“不代表你可以對我的雜志動手!”
“怎麽是兩碼事?有了郭子興這筆資金,《FANG》就可以度過這次難關,雜志社也可以正常運營。”安盈盈瞥了瞥尹蟬,“不知道你在堅持什麽!”
“堅持着你沒有東西!”尹蟬舉起樣稿對着安盈盈,“你都是編輯,為了錢,你卻可以把自己的眼睛蒙住,登這種東西。”
“我沒有你這麽崇高的理想。我只是《FANG》的運營總監,只管怎麽運營。你找不到投資,我就接下郭子興的生意,就這麽簡單。”
“說得好聽,你一開始就把稿子準備好了,我帶了資金回來,你照樣會把樣稿換了。”
安盈盈被戳穿後笑了聲,“是的,因為我知道你拉不到投資。”
她接着說:“你找過劉先生了嗎?我猜沒有,找過了你就不會像現在這麽大反應。”
安盈盈話裏有話,尹蟬蹙眉不言,心生疑惑。
安盈盈說:“我有個朋友在劉氏做秘書,她告訴我大公子昨天一次搶走了劉先生手上三個項目。他現在都自顧不暇,哪有資金再往《FANG》裏投。”
“《FANG》再出問題,不用等到星期三劉先生就先出局了。”
尹蟬從劉老太太過世時和劉方倘聯系過後,就再沒和他聯系過,對于劉氏,她以為結果已經顯而易見,如果安盈盈說的是真的,無疑是當頭一棒。
她從雜志社出來,站在大廈門口,陽光明媚,春草青青,本該身心舒爽的時刻,她眼裏卻暗淡無光,心力交瘁。
那頭楊嘉樹一邊等着奶茶店轉讓,一邊日夜跑車。
出租車是一個朋友的,他最近生病了,要總去醫院檢查,這才讓楊嘉樹頂上,早班晚班都有跑,但也賺不了多少。
這天楊嘉樹也頂了另一個人的班,開一個晚班再加一個早班。
下午三點多一點,他送完上一位乘客到開發區這邊,本以為會空車回去,但緊接着又上來一位乘客。
“去阖歡娛樂城。”
是個遠單,楊嘉樹恹恹的神經精神了些。
上來的男人坐在副駕駛,一上車就開始打電話,對方可能是一起去歡場的人,他開口滿嘴都是渾話,身上的酒氣被散到滿車廂都是。
“周耀光垮臺了。”
突然一句話把楊嘉樹的視線往右邊拉了一下,入眼的鷹鈎鼻讓他一下就知道是誰。
“你也太天真了,就一個賣奶茶的對付得了當官的?還不是有人看他不順眼,趁這次被爆了出來,順勢把他扳下去。”
鷹鈎鼻點了根煙含在嘴裏,吐詞不清地說:“他哪裏只有那一件破事,他幹的都夠進去待上個幾年了。”
前面遇上堵車,楊嘉樹停下目不斜視地盯着前面的車尾。
鷹鈎鼻把車窗搖下來,彈了彈煙灰,換只手拿着手機一邊抽煙一邊講電話。
“主任這個位子不大不小的官,外面人是看不上的,十有八九是從內部升。”
“哈哈,你小子識相,哥把你當兄弟看,那就借你吉言了,今天先在阖歡玩玩,這事成了那一腕就是我的。”
“好,晚上你們來安排,我馬上到了。”
鷹鈎鼻挂了電話,看到車子還堵着緊不開,說:“你往這條路走什麽,這裏修路每天都堵,你做司機的不知道啊?”
“不好意思,今天是第一次走這條路。”
楊嘉樹沉悶的聲音剛落,鷹鈎鼻看過來說:“呦,是你小子啊,巧得很。”
楊嘉樹沒說話,跟着車流往前開開停停。
鷹鈎鼻把煙蒂扔出去,若無其事地問楊嘉樹:“怎麽跑出租車了?”
楊嘉樹回:“幫朋友頂幾天班。”
鷹鈎鼻笑了下,心知肚明怎麽回事。
“這生意怎麽樣?”他拍着前面的臺子說。
楊嘉樹不帶情緒地說:“還行。”
“跑一天能賺得了多少呢?”
“不多。”
楊嘉樹片言只字地搭腔,鷹鈎鼻自然知道他是在敷衍應付,只是覺得楊嘉樹淡定地有些反常了,怎麽樣也該提提封店的事探探口風。
出租車在紅燈到來的最後一刻通過斑馬線,駛向下一條街道。
鷹鈎鼻接着話題:“我看沒奶茶店賺得多。開車累,一坐十幾個小時不能動,還是當老板好吧。”
楊嘉樹眼神頓了一下,減速打轉方向盤。
“不過這年頭做小生意也不是容易的事,民不跟官鬥這句話你知不知道,你又偏偏不信邪,怪的了誰。”
鷹鈎鼻句句戳着楊嘉樹在說,看那個窮酸樣忍不住又嘲諷幾句,臨了又狀似不解地問:“有一點我想不明白,視頻你是去年錄的,為什麽今年才發出來?”
話音落下的時候,車也到了目的地。
楊嘉樹在鷹鈎鼻一句句挖苦中,自始至終都沒接茬,面無表情地沒當旁邊是人在講話。
他更沒理由跟他探讨為什麽不早把視頻發出來,只是在車停穩時接了句:“視頻在我手裏,我想什麽時候發就什麽時候發。”
他沒看鷹鈎鼻是什麽表情,瞥了眼計價表,“四十三塊五。”
鷹鈎鼻諷刺地笑了笑,給了他一張五十,說:“小子,悶聲不響的,挺有個性,幹得不錯啊,只不過你那店就別想再開了。”
楊嘉樹低着找錢的眼神暗了暗,帶着一種勞動人民的苦澀暗淡。
他把手裏的零錢遞給要下車的鷹鈎鼻,後者揚眉大氣道:“你也算請我吃過飯的,這點小費不用找了。”
鷹鈎鼻說完推門下車,楊嘉樹把零錢放回錢箱,沖他說:“還不夠。”
“啊?”鷹鈎鼻疑惑回頭。
“在驢肉館裏你們吃了我八百七十四,除開人數再減六塊五,你還欠我二百一十二。”
鷹鈎鼻發愣于楊嘉樹迅速算出一個數字,嘲笑于他的窮酸,幹笑兩聲,“我什麽時候說……好,下次坐你的車慢慢給。”
鷹鈎鼻随意打白後轉頭就走了,楊嘉樹盯着他肆意的背影久久不放。
走了一個周主任,又來了一個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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