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水川
水川
晚上福嘉想着蘭烽說的話, 心像是放在火上烤,那個答案炙烤着她。
若是換成別人,她根本不需要判斷。可這個人是蘭烽, 她想到他冷清驕傲的模樣,實在沒臉把那個猜想安在他身上。
她睡不着, 外面随侍敲門道:“殿下,有位田娘子想見您。”
田娘子進來, 福嘉先開口道:“鴛鴦蠱的彌藥禁書,當時我們看了一眼就燒了, 具體的注解我怕我記錯了……你還記得中了蠱的兩個人反應會有什麽不同嗎?”
田娘子道:“我只記得中子蠱的人會對中母蠱的人極盡貪慕, 種母蠱之人應當是沒有任何反應的。”
福嘉屏住呼吸,感覺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忐忑尋着理由:“男人看漂亮小娘子湊上來, 都是難免會動情的吧……”
田娘子似乎細想片刻:“也不是。”
她說:“分男人的。”
福嘉眉頭緊皺, 心頭亂糟糟的。的确,分人的, 蘭烽絕對不會是對什麽女人都能随便的人。
所以呢?
田娘子等她表情緩和下來, 才問:“殿下, 臣還有一件事,想來想去還是應當同殿下說了。”
*
第二天蘭烽帶着幾個福嘉的死士,天不亮出發,将水川縣周圍的地形地勢,照着輿圖都合過一遍。等全都忙完,已經是傍晚,星夜趕回也來得及, 但蘭烽還是提議在水川縣城內留宿一宿。
水川縣是個與東胡接壤的小城,設有榷場。縣城內兩國居民都有, 相處還算融洽。
傍晚時分,蘭烽一個人在街上,他面色冷淡,實際嫉妒的發瘋。方才忙碌,沒有功夫多想,現在卻難以抑制的胡思亂想起來。福嘉住的地方,離曹暄鶴的宅子不過數百步,兩人或許已經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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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相信福嘉不至同他發生什麽,他還是心亂。
看見不遠處一個胡餅攤子生意很好,吃茶、買餅人聲鼎沸,他想轉移注意力,便走過去佯裝買餅,尋了個空位坐下。
這些人慶州話中摻雜着胡語,說得也大多是些不着調的葷話,蘭烽喝了一碗茶,吃了塊胡餅,聽見旁邊有人說:“聽說這次你們大周太子督軍,帶了八十萬大軍,就駐紮在慶州城外,好些天了。”
蘭烽餘光看去,是個商人打扮的東胡人,聽口音是東胡都城的。
旁邊的中年人操着一口水川話道:“我怎麽聽說才十幾萬,你們自己吓破了膽吧?不過總之環州那三鎮,我看朝廷是勢必要拿回來了。”
東胡人又擔心道:“蕭律哥這個惹是生非的,總要到處捅婁子,若是把漢人大軍引入東胡,我們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兩人一個說東胡話,一個說漢化,彼此都聽得懂,竟然也就這麽湊合交流了。老板是個回鹘人,聞言在旁和稀泥道:“莫談國是,莫談國是啊!”
這時候一個少女的聲音傳來:“我看大周只是想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并不打算侵擾東胡。”
蘭烽心頭一跳,他扭過臉,看見一個胡服男裝的漢人女子背對他,周圍跟着一群男女随侍,坐在小攤一側的條凳上。
被蘭烽望着,她似有所感,也回過頭沖他一笑。
那邊胡餅老板急得滿頭冒汗:“哎呀哎呀小娘子,我的攤兒快沒啦,吃茶吃茶。”
福嘉笑道:“行吧,老板再添一壺茶,我遇上朋友了。”
蘭烽愣愣看着她,福嘉拎着茶壺走到他身邊,跟他擠上了一張條凳。她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見鬼了?”
蘭烽擡臂握住那只手,慢慢把它壓在桌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沒去找曹暄鶴嗎?是沒找着,還是有事耽擱了。
“你怎麽找到我的?”
“好笑,你帶的不是我的人?”福嘉任他壓着,用另一只手端起茶碗,略帶惋惜:“不該這麽晚吃茶的,夜裏要睡不着了。”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蘭烽目光難以移開,胸中漸漸被喜悅充滿。福嘉不提,他也不想問,總歸她來找的是他,其餘也就不重要了。
兩人逛着晚市買了不少點心,福嘉還想買幾本話本,就在一個書攤前挑挑揀揀。
賣書的老先生見蘭烽待她呵護有加,以為是纏綿的新婚小夫妻,于是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對他倆說道:“我這裏,有幾本新到的那個……”
蘭烽不明所以:“哪個?”
福嘉想了想:“給我看看。”
老先生偷偷把幾本書從書攤下漏出一個角:“還是小娘子識貨。”
福嘉紅着臉,四下張望了一番,在那若隐若現的圖冊中抽出一本,壓在先前挑好的幾本下面,吩咐蘭烽道:“就這些了,付錢吧!”
晚上福嘉洗了澡,換上一件交領的灰白色蠶絲中衣,斜躺在榻上翻書。蘭烽吸取上次的教訓,未免擦槍走火,讓随行的婢女伺候她,自己在外面洗漱完,聽見聲響,才推門進來。
他見福嘉長發微濕,赤腳坐在床沿,中衣隐約可以看見裏面淺杏色小衣的輪廓。
她身子湊近床邊的燭火,手裏擺弄着方才買來的話本。
見他來了,福嘉說:“過來一起看。”
蘭烽走過去,半跪在床邊,看到福嘉在一堆話本中翻出一本,上面寫着《東京春色》個大字。
這是一本有圖有文的言情話本,講的是前來大周經商的東胡商人,遇到了江南清純貌美的漁家小妹,立刻天雷勾地火,一番談情說愛之後,天天滾床單的故事。
比起那種正統的春圖,這話本顯然含蓄許多。前面三成都是純情而曲折的風花雪月,甚至還有一段商人為漁家小妹被纖夫追求而大吃飛醋的劇情。福嘉看得津津有味,蘭烽卻越來越不安。
翻到其中一頁,連福嘉也有些招架不住。她偷偷看他,忍不住好笑,他喉結微動,耳根也通紅的。
插畫中的漁家小妹仰着玉頸,衣衫半敞,倚在一顆柳樹下,眉目深邃的西域人一手纏進她的衣衫中,一手攬住她的肩膀,低下頭正欲靠近她的臉。
“他們要親上了,”福嘉一本正經地說:“你看。”
蘭烽哪還看得下去,真不明白福嘉究竟要幹什麽,逗他好玩嗎。他是個成年男人,不是什麽滾地錦、哈巴犬、海東青。
他羞惱的站起來,面對對方質疑的目光,咳嗽了一聲:“我剪一下燈芯。”
“剪什麽燈芯?”福嘉按住他,下巴輕擡,直接吹熄了燭火。
兩個人的呼吸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沉。福嘉壓着他衣擺的手沒有松開:“在行宮那晚,我親過你,還記得嗎?”
蘭烽心如擂鼓,可是同樣的問題,問一遍就夠了,他不想再重複了,只能冷硬地擠出幾個字:“是臣唐突了殿下。”
福嘉繼續柔聲道:“我昨晚聽田娘子說起,才知道一件事,你猜猜,是什麽事?”
蘭烽沒說話,方才的一腔燥熱慢慢涼下來。她是來質問他的。
“昨天早上,”他平靜看着她身旁:“我們在慶州城門附近遇到曹暄鶴了,我讓你們等一下,是想等他走了再進去。”
“啊,”福嘉表現的很意外:“還有這種事?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她好像對那件事并不感興趣,自問自答道:“我要說的是,我一直以為中了鴛鴦蠱,二人皆會被蠱蟲驅策,只是中母蠱之人症狀會輕一些——畢竟你當時是這樣的。但是田娘子卻告訴我,母蠱并沒有任何症狀……”
福嘉指尖握緊他的衣擺,她心跳的很快,聲音也有些發顫:“蘭烽,可我卻覺得你當時也很……難受。你能告訴我,是為什麽嗎?”
成功聽到對方紊亂的呼吸聲,她的手向上摸索,剛好碰到他的膝蓋。
她收緊手指,聽到對方渾身僵硬地重複道:“是臣唐突……”
沒問出想要的答案,福嘉的手是溫軟的,嘴上卻咄咄逼人:“哦,這樣啊。那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在城門外攔着我,先讓曹暄鶴走,又是為什麽?”
眼睛适應了昏暗的光線,她看見蘭烽慢慢轉過臉來,眸子漸漸灰敗暗淡下去,他咬牙答道:“對不起,我鬼迷心竅,怕你和曹暄鶴見面舊情複燃。”
“好奇怪,”福嘉不打算放過她,她臉頰燒得滾燙,湊近了問:“我和曹暄鶴舊情複燃,你為什麽鬼迷心竅?”
見蘭烽身子晃了一下,她心一橫。幹脆鼓起勇氣,摸索着向上,她的指尖劃過少年的肩膀和脖子,最終,捧起他的臉。她想讓他與自己對視,澄澈的目光落進他眼中。
“我和曹暄鶴見面,你心裏難受,是因為吃醋。明明中的是母蠱,卻會動情,是因為抱着的人是我。”她說:“蘭烽,你現在是不是喜歡我?”
客棧外,水川縣的夜市很熱鬧,聽說有酒樓瓦子,夜燭能燃至三更天。
喧鬧聲時而很近,又仿佛很遠。
福嘉看着他的神色有片刻詫異,他們相隔咫尺,呼吸近乎交織,他身上幹淨冷清的像帶着雪的氣味。
她聽見蘭烽咬了咬牙,一字一頓地:“我是。”
福嘉忍不住笑了。
那笑帶着點戲谑,她很快遭遇誤解,蘭烽別過眼:“別笑。”
“不是笑你。我沒去見曹暄鶴,”她停頓片刻:“因為想來見你。”
蘭烽冷冷看着她,她湊上自己柔軟的唇:“現在沒有中鴛鴦蠱,你不算趁人之危。”
他眸光滾燙:“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福嘉垂下眼,手輕輕搭在他肩上:“嗯。”
蘭烽沒有再說什麽多餘的話,翻身将她壓在榻上。
“你說過,我們是夫妻。”他呼吸熾熱,卻沒有立刻去碰她。
“合法夫妻,禦賜良緣,三書六禮,門當戶對,”福嘉一雙眼溫順如水:“你是我主動求來的驸馬。”
黑暗中有裂帛聲響,清冷的氣息覆上來,福嘉對上秀麗的眉眼,卻看到裏面混雜着她從未見過的欲念與瘋癫。眸光如火,燒得她渾身滾燙,她到底是有些害怕的,卻依然生澀而乖巧地努力回應他。
三更天後,打更聲歇,城內喧鬧漸停。縱然福嘉傍晚吃了茶,這時候也有些受不住,她小聲央求,蘭烽卻沒饒過她,他耐心哄了會兒,只讓她聽話。
第二天他是神清氣爽的起來了,福嘉一覺睡到晌午過後才迷迷瞪瞪有了動靜。她赤足踩着繡鞋要下床,蘭烽趕緊上前抱住她。
她攏好衣衫,也确實拉不下臉叫外頭不夠貼身的随侍伺候。蘭烽倒是也顧忌她了,脖子手指,他都沒動,其他地方卻實在有些慘不忍睹,渾身像被碾過。
蘭烽試了試水溫:“先沐浴嗎?”
福嘉點點頭,餘光看見他左手食指上的血痕,是她昨晚咬的。
他手掌大,指尖全是繭子,攪在她嘴裏像砂紙。她心裏暗道活該,耳根發紅的把自己沉進水裏。
趁着福嘉沐浴,蘭烽去廚房把炖了幾個時辰的駝蹄羹盛出來,又換了個好看的青岫瓷盅,楚蕈和筍幹鮮嫩爽口,佐以蔥姜胡椒,汁濃如乳,清香撲鼻。
福嘉匆匆洗漱完便問道香味,頓時食指大動。
蘭烽在旁陪着她,她小口小口,安靜地把整盅吃完,顯然是餓了。
回程時間不緊,兩人共乘一騎,蘭烽一直将她箍在懷裏,溫熱的呼吸都撲在她後頸。他還是冷淡中有些漠然的性子,福嘉卻說不上有哪裏不一樣了。
她暈乎乎思索了一路,想出一點不同來。蘭烽原先避諱同他親近,如今有了幾分強硬,好像真的把她當做自己的所有物。
福嘉有些頭疼,她本意不是如此。
不過看得出他在興頭上,也就先由着他幾日吧。
蘭烽把福嘉帶回慶州內城安置好,便開始忙起來了,一連幾日都是深夜才回來。
有一天福嘉睡着了,感覺一個涼嗖嗖的懷抱從背後包裹住她。
她還不習慣同一個男子耳鬓厮磨,睡夢中掙了掙。
蘭烽卻用長腿将她壓住:“睡吧。”
福嘉小聲道:“你們是不打算和東胡人正面沖突,一心要殺蕭律哥嗎?”
蘭烽捉住她的手:“別怕,各種準備都做了。蕭律哥現在可能還殺不了,一步步來。”
福嘉安慰他:“你們徐徐圖之,朝廷那邊的不要有壓力。”
他沒再提讓她回去,福嘉知道,這幾日他心思全在她身上,想日日見她。不到萬不得已,舍不得她離開片刻。
往後幾日,太子忙的團團轉,田娘子便來同她作伴。她給福嘉吹拉彈唱解悶,見她有些心神不寧,便還是同她念叨了幾句:“我看太子也寝食不安,男人打仗,總是熬的苦久,勝負也就那一瞬間。”
福嘉倚着軟榻扇風:“我也恨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然誰不想親手去殺兩個東胡人出出氣。”
田娘子便寬慰她:“驸馬替您去也是一樣的,聽說這兩日在水川縣外的山頭打了勝仗。”
福嘉雖然不能茍同,也沒反駁,她看着田娘子柔順聰穎的解語花模樣,打心底裏羨慕,心說難怪太子那古怪性子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在屋裏待得實在悶,福嘉便和她又去城牆附近閑逛,田娘子見城牆上都架着一人多高的木頭架子,問:“這是什麽。”
福嘉道:“這是三弓床子弩,射程有千步呢。”
田娘子啧啧稱奇,福嘉正給她解釋着,城門打開,一個小兵騎在馬上火急火燎往內城趕。
福嘉見了忍不住跟着跑過去,那小兵見一個随從衆多的貴态小娘子跟上來,也回頭看了福嘉一眼。
那一眼,不必再多問。福嘉停下步子,不再追趕,她知道不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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