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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湘的沉默不同尋常, 藺子如怎麽會感覺不到。
她也安靜下來,讓龍湘穩定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
“龍湘,我想問你一件事。”
藺子如能有什麽可問她的?
她們之間的關聯無非就兩人,越舟和越拂玲。
越舟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那她要問的自然和越拂玲有關。
越拂玲還能在意什麽呢。
龍湘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聲很輕, 稍縱即逝, 臉上淡淡的諷刺讓藺子如有些開不了口了。
這個在剛睡醒時給了她一點類似母愛感覺的女子,終究是別人的母親, 不是她的。
她也不能對她有太高的要求。
片刻後,龍湘平靜道:“藺仙尊有話不妨直說。”
她翻身下床, 看藺子如還是吞吞吐吐游移不定,便提醒她:“再不說我可走了, 那就沒機會再說了。”
對于她, 龍湘有着超越對雲微雨的耐心。
可能是同樣身為女子那種天然的包容吧。
藺子如跟着站起來, 搖搖頭道:“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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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湘怔了一下, 有些意外她竟然不準備說出來了。
但她欲言又止到現在,其實已經表明了她想說的到底是什麽, 真的說與不說又有什麽區別呢?
“若是想問我與北庭雪。”
龍湘對太子雪的直呼其名, 總會讓人有些隔斷感。
好像他們和她不是一個層級的人,缺少了她內心深處那種自然而然的平等感。
“我與他之間一兩句話說不清楚。”龍湘仔細考慮了一下,如實說道, “但我想,我們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藺子如怔住,呆呆地看着龍湘走到梳妝臺前梳妝。
她整理衣裳倒是熟稔, 只是不太會梳理發髻。
她的又長又多,紮個馬尾都要胳膊酸疼才能梳好。
正在龍湘與頭發奮戰的時候, 身後有人接過了梳子和頭發,龍湘一怔,透過銅鏡看到了藺子如的身影。
她安靜地幫龍湘梳頭,很快就完成了。
“我也只會這樣的發式。少年時一心撲在修煉上,也不習慣像旁人那樣請凡人随身伺候,所以常年都是這樣一個發式。你若不喜歡,可以拆了重梳。”
藺子如不習慣讓凡人婢女伺候,越舟卻給越拂玲請了好幾個凡人婢女。
龍湘摸了摸梳理整齊的發髻,比她那種簡單馬尾要精致不少。
發簪斜绾,看起來好像只是馬尾,但其實有不少巧思,還有發辮裝飾。
龍湘低聲說了句“謝謝”,起身往門口走。
藺子如慢慢跟上,龍湘都走了,她也沒繼續留下的道理。
分道揚镳的時候,藺子如說:“你什麽時候想見你娘,都可以來找我。”
龍湘沉吟道:“既然那個人要醒了,這兩天必然有很多樂子可以看,估計仙尊也抽不出時間,那就定在三日後去見我娘吧。”
藺子如應下來,目送龍湘先行一步。
龍湘走出沒多遠,又聽見她開口:“龍湘。”
她止步回眸,看到藺子如複雜的神色。
“你只覺得你們不會有好結果,那你的心呢?”
藺子如語氣難辨地問:“你心裏可是喜愛他的嗎?”
按照t劇情和人設,龍湘肯定要毫不猶豫地回答一句喜愛。
可她頓了許久,終是回道:“喜愛又怎樣,不喜愛又怎樣?”
“天命如此。”
話音落下,龍湘已經走遠了。
主要是太餓了。
餓得前胸貼後背,也沒見屋裏有雲微雨準備的飯菜,這男人果然不靠譜,不知道滾哪兒去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哪怕修仙了,龍湘餓了這麽多天也是抓心撓肺,人快不行。
她一路連蒙帶猜地來到了離火仙洲的飯堂,路神再一次發揮了她的才能。
由于修界靈氣稀薄,能築基的弟子鳳毛麟角,所以要吃飯睡覺的人非常多。
離火的飯堂有好幾個,可惜龍湘去得有些遲,弟子們起得都很早,吃完早就去修煉忙碌,現在飯堂已經收拾得幹淨整潔,連個人都沒有了。
龍湘看着空空蕩蕩的大堂,捂着肚子糾結半晌,還是決定溜進廚房看看。
可惜廚房比大堂更幹淨,牆壁上還懸挂着離火飯堂的衛生準則,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大學食堂呢!
龍湘轉了半天,實在餓極了,喝了點醬油走人了。
好苦,真是好苦,這書真的誰愛穿誰穿,她鐵定是不想穿。
要是手機還在,她早就打開外賣,喝的吃的點一大堆了。
嗚嗚嗚,她的手機,今天也要為你哭墳。
走出飯堂,龍湘也不是漫無目的,她心裏哀悼着自己的手機,人已經來到了太虛閣外。
站在這裏仍然可以看到高臺之上等待的人們,這都幾天不眠不休了,他們也真是精力好。
龍湘提着裙擺一步步走上臺階,居然沒在這裏看到越拂玲,好意外。
雲微雨也不在,想來是和女主一起去做什麽了,難怪沒工夫給她準備飯食。
真不靠譜。
吃喝這件事上,果然還是北庭雪做得最好,哪怕自己都奄奄一息了,還會指揮小傀儡做好飯菜送來。
北庭雪啊。
龍湘一步步走上臺階,看到離火衆人目光迥異地為她稍微讓開一條路。
她淡定地穿過,知曉這些人不是因為真的尊重她才讓路,她這個角色設定就不是讓人尊重的。
他們不過是看在北庭雪的面子上,不敢惹她罷了。
這個只講實力,根本沒有公平公正的世界,還真是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地方。
……也不能完全說沒有。
龍湘站在太虛閣門外,想到裏面的人,若非要說有什麽可稍稍留戀的,也只有這個人了。
長成這樣的大美人,回了家就看不見了,确實有一丢丢可惜。
她推開門進去之前,想到藺子如那個問題。
那她心裏到底喜不喜愛他呢?
太虛閣外很熱鬧,太虛閣內很陰沉。
光線好像從北庭雪進來之後就完全照不進來了,龍湘以前覺得是青宮設計有問題,才外面透亮裏面陰暗,現在發現,也許是北庭雪這個人不喜歡光。
有人突然推門進來,招呼都不打一個,北庭雪居然沒有任何防備。
他甚至都沒睜眼。
可能是真的沒力氣睜眼了吧?
龍湘轉眸去看越舟,見那人仍然昏迷不醒,傷勢并不怎麽見好,與藺子如口中他快醒了這一點有很大差距。
她怔了怔,聽到輕微的響聲,是單手撐頭斜倚桌旁的北庭雪醒來了。
昏暗的光線投射在他身上,他一半明亮,一半淹沒在黑暗之中。
龍湘辨別不出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十分平和。
他知道是她來了,或者說早就料到她會來。
“……他不是快好了嗎?”龍湘這樣問。
北庭雪身着華袍緩緩起身,步伐穩定,但十分緩慢,還沒走到龍湘身邊就停下了。
看起來是一點力氣都沒了。
龍湘想了想,主動往前走了一步,朝他伸出手。
北庭雪看着那只手,想到那日與雲微雨、越拂玲三人對峙,她明明也看出他力竭,但從始至終并未擡起的手。
若有些氣節,便該拒絕她現在的幫助。
北庭雪沒思考多久就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真是冰得要死,龍湘仿佛握住了極寒之地的冰淩,她情不自禁地戰栗了一下,北庭雪本來緊握的力道立刻松開,似乎要就此撤離。
龍湘瞬間将他握緊了。
她其實不太清楚自己的來意,但她覺得自己需要來。
她看看越舟,低聲問:“他這不還是老樣子,沒有要醒來嗎?”
北庭雪過了一會回答道:“他能不能真的醒來,還是要親口問過你。”
龍湘懸着的心徹底死了。
她面如死灰地緊緊扣着北庭雪的手,感受着他身體的冰冷,好像這樣才能努力保持清醒,不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北庭雪感受她的力道,他現在身體虛弱,她的全部力量對他來說有些重,他是會感覺到疼的,但他并不排斥這樣的掌控和痛感,甚至有些留戀。
“你那天為什麽來太虛閣?”龍湘緊接着這樣問。
北庭雪知道她問的是她從三人面前跑掉那天。
他如實回答:“因為知道你會來。”
給她時間和空間冷靜平複,然後知道她會去哪裏,所以先到這裏等待。
龍湘嘴唇動了動,還沒再問什麽,北庭雪便主動道:“到了這裏,想到你那日在外堵門,為門內的人争取時間,便問了藺子如,你想不想要他醒來。”
後面的事情龍湘都知道了。
因為藺子如說她想,所以北庭雪進來了。
但這些都是別人說的,未曾等她親口說是,所以他至今都沒真的救越舟。
龍湘緊鎖眉頭,再也無法怪罪這個人不顧及她的感受,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
她知道不應該,可嘴巴還是不受控制,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凝住了這個人。
“為什麽?”
北庭雪反握住她的手,側目看她,無聲詢問:什麽為什麽?
龍湘用眼神描繪他的五官,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她很懂得愛人和被愛的感受,在無法忽視下去的情況下,她有很多想要問的。
“為什麽做這些。”
無論是追來離火,還是坦誠許她為妻,亦或是等着她的消息不救越舟。
她算明白今天他見到自己為什麽不意外了,這也是他安排好的。
他給出越舟快好的消息,讓藺子如傳遞到她這裏,就知道她今天一定會來。
“為什麽在意我的話。”龍湘的語氣有些起伏不定,“為什麽在意我的感受,你為我做得那些事,都是為什麽?”
她迫切地要他親口給出的答案,不再去找補或者掩蓋。
“北庭雪,你為我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龍湘睜大眼睛,氣勢逼人,不準北庭雪有任何的閃躲逃避。
她目光熾烈得讓他無所遁形,但她心底也不知問出了答案之後又能怎麽樣。
總之走一步看一步,現在她就想看看這個人會怎麽回答。
北庭雪被一聲聲詢問迫得神色微凝。
他稍稍蹙眉,又回到了從前那種對言語生澀,擔心詞不達意的情況之中。
半晌,他道:“因為你會是我的妻子。”
龍湘聞言一愣。
這算是什麽回答?
因為她會是他的妻子,所以給她優待?
那他的個人感受呢?
這個妻子的人選又為何定了是她?
該不會原書裏他對女主特別也是因為這個理由吧,所以才到結局也沒表白,因為只是未來妻子,沒有更多了?
龍湘梗了一下,追問:“那為何要我做你的妻子,為何不選你的命定姻緣。”
她手都要被北庭雪冰得僵住,卻還覺得不夠,另一手直接抓住了他的下巴,踮起腳尖逼近他的臉,目光梭巡他的臉龐,不肯錯過任何的表情變化。
她深吸一口氣,不顧一切地問:“你喜歡我嗎?”
然後她就在他這張英俊得無所匹敵的臉上,看到了一瞬的迷惑不解,以及無邊的憂郁和厭倦。
唯獨沒有喜歡或是心意被發現的面紅或閃躲。
他不懂得喜歡。
甚至厭惡聽到這兩個詞。
更不希望自己被宣稱喜歡上了誰。
明明已經看到了答案,可龍湘猶不死心。
她的理智一直在警告她的本能,可最後是本能占了上風。
“總不會是因為我先出現,就定了我是你的妻子吧?”
若是如此,原書裏也是女配先出現,可到後來為什麽不行?
龍湘不肯退讓,非要回答,北庭雪并不喜歡這種被逼迫做出一個回應的感覺,他是一個有表達恐懼症的人,他做的任何事,他所有的情緒和心願,都不需要為人知曉t。
像他這類人,可以說是個人情緒承受能力遠超常人,也可以說是非常脆弱,畢竟不願表達從另一個層面上來講,便是害怕被拒絕,被借此脅迫。
沒有想法就不會陷入被動,不必顯露自己的底線,令逼迫他的人看到他無力妥協的痛苦。
龍湘漸漸放開了他。
放開他的下巴,放開他的手。
北庭雪突然覺得不安,他最終決定還是要開口。
可哪怕開口,他也只能說出四個字:“……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不是騙人。
這樣誠實的四個字徹底澆滅了龍湘所有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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