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重逢1

重逢1

我把飯局上葉韬邀請我的事情跟柳元芳說了,她一怔,說:“好機會啊,必須去~~~對了,能多帶個人嗎?”

我問:“帶誰?”

元芳說:“當然是帶我啊。”

我搖頭:“不行,風險太大。”

元芳說:“別啊,我又不喜歡葉亦,就想去見識見識,一睹男神風采,有什麽風險啊。”

我慢條斯理地說:“你敢保證柳芳元不會給你喂安眠藥然後拿着你的邀請卡冒充你去?”

她瞬間緘口不語。

元芳的同卵雙胞胎妹妹柳芳元自打高中起就跟我是死對頭,原因只有一個,我倆是情敵。

柳芳元比我好得多,最起碼她見過葉亦好幾回,兩人還說過幾句話。

據說也正因為如此,她愛葉亦愛得越發不可收拾。

柳芳元跟她姐姐性格迥異,除了皮相一模一樣外,其他什麽都不一樣,哦,現在皮相也略有不同,元芳剛剛做了雙眼皮嘛。

這對雙胞胎姐妹的父母,一個是哲學系教授,一個是文學系教授,當初給一雙女兒取名時,可謂煞費苦心,足足挑選了十日十夜,選了一個富含哲思的名字,方圓,取剛柔并濟之意。

後來為了跟性別匹配,特意改成了元和芳。

大女兒喚作元芳,取外圓內方之意,二女兒喚作芳元,取外方內圓之意。

現在來看,元芳她父母卓有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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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柳元芳也沒拗過真愛的力量。

這件事,等我人到了葉宅,見到了柳芳元才察覺到。

柳芳元穿得比港姐選美還要隆重,一條墨綠色的旗袍一裁到底,襯托她的腰線十分迷人,又挽了個舊上海時期的發型,這功課做得真夠足的。

從家裏出發前,鄭餘音還叫我給今晚的妝容提高一個等級,我現在真後悔沒聽她的,單單一個柳芳元,就險些把我比了下去。

虧得只是險些。

自從我割了雙眼皮後,許多從前把我甩得遠遠的人,如今都只是“險些”。

當然,我還是得依靠半支遮瑕膏的。

我端了一杯蘇打水走到柳芳元身邊,今晚我穿了九厘米的高跟鞋,差不多有175。

柳芳元也穿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但還是比我矮上一截,我垂下眼睛,問她:“你把元芳怎麽了?”

柳芳元挑了挑貼了雙層假睫毛、雙層雙眼皮貼的眼睛,愛理不理地說:“能怎麽着她呀,就把去年的壓歲錢都給她了呗。”

我火冒三丈,沉聲道:“那個見財忘義的東西。”

柳芳元拿起杯子跟我的撞了撞,說:“你還真信啊,聽說葉奶奶邀請了從前家屬院裏所有的年輕人,沒你給的邀請函,我也夠格來,哦,元芳跟爸媽回老家了,就沒趕上。”

我“哦”了一聲,覺得實在無趣,本以為千辛萬苦得來的邀請函,沒想到竟然派發得這麽随便。

再往四周一看,果然不少熟悉面孔。

葉宅其實不算大,但貴在設計巧妙,一個花園被一棟兩層小樓一分為二。

前院裏種了一排子的桂樹、海棠和薔薇,後院被幾座假山隔開,中間寬敞的地方挖了一個游泳池,池邊還種了兩株無花果和兩株合歡。

這個季節合歡正開花,玉紅色的針撒到池水裏,像一把晶瑩透亮的線簾。

我怔怔地站在池邊,看着半池子玉紅色的合歡花随着水波輕輕搖動,一彎銀月在池底隐隐浮現,銀輝纏繞着紅色花瓣,像一首歌頌愛情的詩。

我一回身,在二樓的露臺上,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這是我第二次見葉亦,與第一次,隔了整整六年。

我遙遙地望着他,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其實,他離我很遠,隔了一個樓層,十幾道的人牆,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他穿着白襯衣,像我們初遇時的模樣,臉上是若有若無的笑,仿佛置身這場浩大的酒會,又恍如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的身邊站着一位梳着高發髻、妝容精致卻老态龍鐘的婦人。

他的手輕輕垂下,搭在婦人的肩上,手指輕輕地扣在她的羊絨大衣上,偶爾垂頭低吟兩句。

整個晚上,我被人潮擠來擠去,最終還是沒能擠到葉亦的身邊。

他就像衆星捧着的月亮,因為剛回國又是宴會的主人,所以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擠到他身邊跟他搭話。

而我是離他最最遙遠的那顆最普通的星星,再怎麽努力,也只能跟他隔着十幾萬光年的距離,遙遙地望着他,甚至得不到他的一點輝光。

我堂姐鄭餘音倒是成功殺進了二樓,畢竟她是葉凡的正牌女朋友。

我一邊喝酒一邊嫉妒着鄭餘音,心想,也許我跟葉亦相隔六年的這一面,最終還會成為銀河兩端的翹首期盼與淚流滿面。

端起第三杯白蘭地并潇灑喝下的時候,我沒想到我會後悔今晚喝了這麽多酒。

白蘭地性烈,喝到第三杯時,第一杯連同第二杯的酒精已經開始發揮效用,我竟然看見葉亦走下二樓,逆着人群朝我的方向走來。

我一定是醉了,才敢這麽想。

葉亦撥開人群,寬闊的兩鬓上銀色的輝光來回閃爍,他輕輕掠過跟他搭讪的一個又一個靓影,從別墅的大理石臺階上,一步一步踩着被夜晚的潮氣打濕的草兒,向我走來。

我神智還算清醒,只是反應有些遲鈍。

我從随身的手包裏拿出口氣清新劑,回身朝着嘴巴裏噴了噴,又哈了兩口氣,确定酒氣散去了至少三分之二,這才放下心來。

我打算走上去,迎接他。

然而,就在我走向他的那一霎,他忽然腳下打滑,一頭朝游泳池裏紮去。

噗通。

他身姿輕盈地翻進了游泳池。

我驚住了,呆呆地看着水面有足足五秒鐘。

半晌,我才扔下酒杯,飛身躍入水中。

八月底的B市已經有些涼意,露天的游泳池水溫不算高,我剛一入水,微寒立即将我渾身的酒氣驅散殆盡。

我潛到深處,四處找尋着葉亦。

六年前,他不會游泳,跌進湖裏,是我救了他。

我不知道六年後,他會不會再次讓自己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我在泳池裏找了足足有兩分鐘,毫無收獲,只好游回岸邊。

我人剛一着陸,便被一條大浴巾圍住了。

我拂掉臉上的水,看見了鄭餘音擔憂并焦灼的臉,她一邊拿另一條浴巾給我擦頭發,一邊說:“你怎麽回事,人都救上來了怎麽還在水裏,是不是腳抽筋了?”

我四下裏看了看,葉亦就在我不遠處,白襯衫和黑色的西服褲子,渾身滴着水,肩上搭着一條白浴巾。

我跟我堂姐胡說八道:“你知道的,像我這種蝶泳冠軍,見到水就想顯擺一下,嘿嘿,不小心顯擺過頭了。”

鄭餘音心疼地說:“……不過,你妝都花了,眼線都跑到眼皮子底下了。”

我趕忙背過身,确保這張臉不會被葉亦看到,疑惑地問:“剛才是誰啊,誰救了葉亦?”

我一想到葉亦不是我救的,我就越發後悔,喝酒真是誤大事,說不定這一次,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救了葉亦,他一感動就以身相許了呢。

鄭餘音指了指不遠處另一個被浴巾遮得嚴嚴實實的姑娘,說:“還有一個跟你一樣癡情的,一看見葉亦落水,二話不說就跟着跳了進去,不過……還沒等她游到葉亦身邊,他已經自己游上岸了。”

我正兀自納悶,忽然我堂姐在我胳膊上重重擰了一下,慘烈的叫聲還沒發出,我就看見葉亦已經站在了我面前。

我慌忙挺胸收腹攏腿直起身子,這一系列動作完成後,還不忘順手整了整濕漉漉的劉海兒,然後擺出一個再淑女不過的笑。

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不用謝我,我就是看這泳池挺大水挺清的,又喝了點酒,神志不清就想跳下去體驗一把。”

葉亦看着我,他的短發貼在寬闊的額頭上,兩鬓有兩道水紋輕輕瀉下,他的發尖和鼻梁,被月光鍍上了薄薄的一層銀,那銀光舞動着、跳躍着。

他說:“去換套衣服吧,跟我來。”

一同走在葉亦身畔的,還有方才那個二話不說跳下去救他的癡情女。

我一邊走一邊打量着我的情敵。

那女孩膚若凝脂,兩片嘴唇又薄又軟,不帶一絲血色,看起來煞是叫人心疼,烏黑的頭發散亂地鋪在雙肩,又托了剛出水的福,周身籠罩着一層出水芙蓉般的水汽,有一種仙人下凡塵的即視感。

我稍稍落後兩步,跟着葉亦拐進了別墅外的小樓梯,接着一路盤旋而上。

夜微涼,一陣清風,送來半縷桂香。

我縮了縮身子,順便打了個噴嚏。

前面交疊的腳步聲忽然停了下來,在我還沒看清時,肩上已然多了一條浴巾。

葉亦已經回過身去,我聽到他的聲音在喧嚣的夜裏與馝馞的桂香交織:“馬上到了。”

這個旋轉小樓梯的盡頭原來是別墅的另一側,連接的是遠離喧鬧的前院。

我一眼看見了那一排桂樹,心想,怪不得方才那樣香。

葉亦指引着我們穿過走廊,走廊的盡頭是兩個房間,葉亦回身對我說:“你跟着簡桢去換套衣服吧。”

簡桢?

與我一同過來的癡情女已經熟門熟路地走進了葉亦對面的那個房間,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我真的是醉了,連簡桢都沒認出來。

簡桢對于我們葉亦後援會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據說她跟葉亦青梅竹馬,數年來一直住在葉家,她人也特別優秀,有自己的服裝設計工作室。

要才能有才能,要相貌有相貌,東西方文化兼容并包,最是善解人意,賢良淑德。

從簡桢遞給我的替換裙子上,便能看出,她其實是個內心挺善良的姑娘。

那是一條紫色的抹胸紗裙,我穿起來既飄逸又性感,不僅露出了我的兩條性感鎖骨,又凸顯出我的一把小蠻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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