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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黑黢黢的時候她一點都不困，燈光這麽亮反倒開始打哈欠，宋绫伸了個懶腰，咣當一聲倒在床上，時不時用手抹掉擠出來的眼淚。

房間用的簡約的裝修和淡黃色的柔和燈光，勉勉強強稱得上溫馨，可宋绫從小到大都在長安市長大，沒去外地上過學，外宿的機會少之又少，所以格外認床。

于是她成功失眠了。

宋绫一開始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差點沒把天花板盯出個洞，然後沒過一會兒開始翻滾，橫着躺豎着躺，坐起來又趴下去，她非但不困，她甚至精神地開始拍起了肚皮，在大床上像個靈活而骨感的火柴人。

晚上十一點，宋绫猛地坐起來。

看了看表，這個點換成平時肯定還沒睡，她現在找個唠嗑的都找不到，路易斯和穆月天黑前就離開了，這麽大的房子就剩她和傅青琅。

宋绫把推到脖子上的睡衣下擺扯下來，搓着飛起來的頭發，晃晃悠悠下了床，已經走到了門邊，她啧了一聲，又折回去把夾着符箓的眼罩拿上，粘在了右眼上。

走廊裏的地燈亮着，走廊盡頭的地燈籠也亮的，宋绫知道傅青琅的房間在二樓，她心裏對傅青琅脖子後面那個金蓮刺青感興趣，心裏總是癢癢的很，雖然知道偷偷去別人房間不對，但是還是溜了出來。

宋绫正想着不會撞到起夜的傅青琅，結果走到拐角的時候，她就開始背後一毛，宋绫僵硬地回頭，開始忍不住自己吓自己，但明明什麽都沒有，一抹腦門全是冷汗。

她小聲嘟囔着：“要是這裏都有鬼的話，那這鎮妖司也太不專業了吧。”

話音剛落，宋绫背後就傳來幽幽一聲“嗯？”

宋绫腿一抖，下意識往後退去，後背撞到了溫暖的胸懷。

她回頭，長發飄飄的傅青琅就直挺挺站在那，手裏抱着一堆東西，她本來就高，抱着的東西差點怼在她脖子上，看起來像被子什麽的。

宋绫還有點後怕，聲音有些顫：“傅青琅，你走路沒聲音嗎？”

傅青琅：“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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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換宋绫沉默了，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時候下來的，偏偏挑自己瞎轉悠的時候。

傅青琅落在肩頭的發絲有些遮擋住了她的側臉，但她好看的眉眼倒是一覽無餘，不過這種環境裏再怎麽美，看着還是滲人。

但是讓宋绫覺得神奇的，傅青琅現在這樣子明明應該很妩媚，但是她卻很特別，只會讓人覺得她身上有種不能冒犯的美。

傅青琅又說：“我在你樓上那間，你一直輾轉反側，還在屋裏瞎轉，這會兒是終于克服了恐懼，打算出來看看麽。”

宋绫：“？”

現在傅青琅再宋绫眼裏，就是個妥妥的大偷窺狂，什麽不猥瑣，明明猥瑣的很，宋绫的臉逐漸扭曲，原本顫悠悠的音調一下就上來了。

宋绫質問傅青琅：“你裝監控了？”

“沒。”

“那你……”

“單純五感敏銳。”

宋绫居然在傅青琅平淡的和白開水似的語氣裏聽出來三分無奈和七分得意，也不知道是傅青琅瘋了還是自己瘋了。

她擡擡下巴，“那就把你的五感關一下，我要睡覺了。”

傅青琅倒也不生氣，還做出一個請便的手勢，但是宋绫往回走，傅青琅也抱着東西一起走。

宋绫：“？”

傅青琅指了指宋绫對面的屋子，“今晚我在這睡。”

宋绫呆呆地啊了一聲。

“或者我們也可以擠一擠。”

雖然宋绫很惜命，雖然女孩子躺在一張床上也很正常，要是躺在一張床上，她也很容易看到傅青琅脖子後面的蓮花圖案，但是宋绫卻忽然扭捏起來了，反正大不了以後找機會再看呗，宋绫忍住伸手揉還有點疼的屁股，三步并兩步回了卧室，生怕傅青琅又要和她擠一起。

傅青琅笑着搖搖頭，抱着被子進了她對面的屋子。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宋绫因為昨晚上熬夜而頭疼的厲害，頹喪這臉洗完漱後出了房門，傅青琅已經人模狗樣坐在外面了，她也沒說自己餓了，只是用目光尋找着有沒有吃的，穆月就拎着大包小包外賣上了樓。

看到精致的包裝上“萬寶樓”三個字，傅青琅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鎮妖司肯定不缺錢。

反正不花自己錢，不吃白不吃，宋绫吃完早點覺得自己的頭也不疼了，心情也好了。

穆月感嘆：“如果路易斯知道，隊長自掏腰包買了豪華早餐，就算不要這個單子，也會過來蹭飯的。”

宋绫摸着肚子問：“不是沒時間做副業的嗎，居然還可以接單子？”

“路易斯情況特殊。”穆月搖頭。

宋绫心思敏感，立馬就意識到這裏面可能有什麽往事，就沒繼續問下去。

傅青琅手腳利索地把飯盒和剩飯都收拾好，她在廚房忙活的時候，宋绫問穆月，“平時都是她幹活嗎？”

穆月小聲說：“隊長自己住，獨居高質量女性顧家沒毛病。”

宋绫感覺胸口中了一箭，長得好身材好，有錢還願意做家務，她不死心問了一句，“她真沒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恰好傅青琅從廚房出來，正好聽到男朋友三個字，以前也不是沒人問過類似的問題，穆月親眼看到那人被一腳踹出去三米遠，後來鎮妖司隐隐約約就傳出，傅青琅這朵高嶺之花其實喜歡女人，所以這回幹脆就直接沉默了。

沒想到傅青琅只是語氣平淡地回她：“沒有，一直單身。”

宋绫拉長語調哦了一聲。

穆月挑眉，這人确實特殊，看不出來啊，宋绫這脆弱的身板能讓隊長又冷又暴的脾氣熄火。

坐上傅青琅的豪車，宋绫無聊地透過四處張望周圍，冷不丁地問：“那些東西會一直在嗎？”

正好是紅燈，傅青琅轉頭看宋绫，她今年已經大學畢業，應該是個大人了，看起來卻和高中剛畢業的時候沒什麽兩樣，像個小青年。

傅青琅解釋：“它們本質上都是炁的一種，你也可以理解為氣，或者靈氣陽氣陰氣，還有人身上的生氣，死物上附着的死氣，當大量的炁聚集在一起，會擾亂磁場，厲害的炁也可以創造一個特殊的空間，和現實區分開，有些特別的人對炁的感知敏銳，所以會撞陰，甚至于看到她們。”

傅青琅剛出聲的時候，這些亂七八糟的話聽得自己頭疼，但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接受這些生硬的概念非常迅速。

“然後呢？”

宋绫微微坐直了身體。

昨晚上那個山鬼的成員，就是将炁塑造成了躲避她們這種人感知的存在。

不過，她還是輕敵了，不單單是隐藏自己的蹤跡，甚至來的也只是炁組成的一個不實的軀體，宋绫并不知道，接受到短信的一瞬間，其實她就被拉進去了，那幾平米的空間已經和她創造出來的炁空間融合在了一起。

在宋绫呼救之前，傅青琅還是抓到了她的尾巴，但保護宋绫，或許她一個人是不夠的。

半晌，傅青琅繼續說道：“你想要恢複大部分人那樣的狀态，已經不可能了，這扇門開了就沒辦法合上，但是只要有天，你比它們更強，自然不用擔心。”

繞來繞去還是勸自己加盟。

可是宋绫想要的只是能自己有的選而已，但不論是所謂正常人的生活，還是這樣用一種很像人但不是人的樣子生活，她都沒辦法自己選擇。

宋绫問自己，真的那麽重要嗎？

其實還是重要的吧。

如果一生都要随波逐流，那真是沒勁，傅青琅确實讓她的态度軟化了不少，但是最終的結果還是要掌握在她手裏才行。

長安市大大小小的古玩店有很多，分布在景點周圍，還有一整個片區都是捯饬這些古代傳下來的玩意，傅青琅把車開進鬧區的古玩街的時候，宋绫人已經蒙了。

街道上人來人往，有國內的旅游團，還有不少歪果仁舉着相機邊走便拍，也有成群結隊的年輕人穿着古衣，搖着扇子輕紗飄蕩。

宋绫跟着傅青琅，還以為她穿的這麽正式來這是談生意的，但兜兜轉轉，她卻帶着人站在了一家古香古色的古玩店前。

續晝居。

純黑木匾上寫着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題字的人應該還挺專業的，看起來遒勁有力，很是賞心悅目。

明明一整條街都是古香古色的，但宋绫覺得這一家有說不上的特別，不論是牌匾也好還是門面也好，甚至是門框上刻着各種仙獸的木浮雕，都讓人覺得有種低調的奢華。

宋绫下意識覺得續晝居應該是真正來自幾百年前的店，而不是和這條古玩街上其她的店一樣用的營銷手段罷了。

傅青琅也是難得恭謹起來，甚至像在拜訪什麽長輩一樣，宋绫在她準備進去之前喊住了她，“你不先告訴我這是誰，怎麽稱呼？”

但是傅青琅卻說：“你見過的，說幾句話就想起來了。”

見過？

宋绫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雖然有些不解，但是傅青琅不至于這時候捉弄自己，也就跟着她一塊進去了。

但宋绫想錯了，店主不是什麽老爺爺老奶奶，反而是個正當年華的漂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