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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鐘淇做了個夢。

夢裏的場景很熟悉, 大面積落地窗，她和李逸生陷進沙發裏，四目相對, 呼吸可聞。

李逸生輕蹭她的鼻尖，讓她留下來。

沙發柔軟的真實觸感讓她分不清自己到底身處哪裏。

她心裏想着景雯還在等着她, 嘴唇卻不自覺貼了上去。

親上的瞬間, 鐘淇毫無征兆地睜開眼。

她和湊在她面前的景雯同時吓了一跳。

外面天光大亮, 鐘淇頭痛, 心登時一慌，到處摸手機。

“來得及啦。”景雯懶洋洋地說時間充裕得很，然後問她是不是做春夢了, 怎麽臉上一陣潮紅, “你倆昨晚到底幹嘛了, 怎麽做夢還在回味。”

鐘淇一愣, 用手背摸了摸臉, 沖到洗手間照鏡子。

景雯跟過來, 倚在門口沖她揚眉毛，說李逸生本人看着比照片更帥：“五官是有點模糊啦, 但還是能看出身材很絕。”

前一晚鐘淇到了後，李逸生一直等在樓下, 收到消息後才離開。

景雯在樓上都看見了，她趴在窗臺上姨母笑, 感嘆這個男人還挺靠譜。

鐘淇屏蔽了景雯的叨叨聲，洗臉洗到一半, 她忽然停下：他們昨晚到底親沒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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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喝了酒, 再加上公交車一路晃悠，鐘淇整個人都飄飄的。

到公司後她縮在工位上, 沒精打采的，就像個脖子上安了彈簧的瓷娃娃。

路璐和佟佳明湊在一起聊天，她也沒參與。

“去過別人家的公司，才知道什麽叫品味，什麽叫格調。”佟佳明誇張搖頭，“我們公司怎麽會開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寫字樓裏，上班上得灰頭土臉的。”

樓下的街區有一部分已經圍上圍擋開始砸牆，揚塵嚴重，最近來上班甚至需要戴口罩。

“有那麽誇張嗎？”路璐不屑，辦公室再高級，不也是當牛做馬用的。

“下次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鐘淇昨天都想跳槽了。”

路璐推了推鐘淇：“真的？”

鐘淇正閉眼揉太陽穴，順口答了句：“哪兒有那麽誇張。”

“不過那個李總辦公室怪怪的，一進門就挂了張花裏胡哨的大海報。”佟佳明摸了摸下巴，“最近不都說他戀愛了麽，會不會是他女朋友宣誓主權用的？”

聽到這裏，鐘淇的太陽穴突突猛跳了幾下。

路璐來了興趣：“什麽海報？”

“主色調是粉紅色的，上面有字，不過沒注意寫了什麽。”佟佳明用下巴點了點鐘淇，“你昨天不是去過他辦公室麽，是吧？”

路璐好奇她怎麽會去李逸生辦公室，她剛要解釋，就被孫曼叫進了辦公室。

“上班就打起精神來。”孫曼擡了擡眼皮，語氣裏有些不滿，“下次再這樣，績效上會體現。”

鐘淇：“嗯，我會注意的。”

“十月份要開的展需要一些雕塑裝置，路璐那兒有藝術家資源，你跟她要些資料，讓她幫忙去詢個價，整理一份名單和報價，後天下班前給我。”

泡咖啡、取快遞、跑腿的事情做得多了，鐘淇格外重視這個正經差事。

“不用那麽緊張，這麽多人裏面，其實匹配的也就三個人，你把他們三個放在最前面就好。”路璐對藝術家們都相當熟悉，“一個呢，最近在外地辦個人展，肯定抽不出時間，第二個報價太貴，孫曼每次都想用人家，最後都被價格勸退。最後一個最合适，名氣還沒那麽大，審美很好，報價合理，跟我們合作過兩次，大概率就是他了。”

鐘淇謝過路璐，逐項整理，一直到中午下班，她還在電腦前。

路璐捏捏她的肩：“走啦，先吃飯。”

自從改造開始，本就不多的快餐店又搬走兩家，導致吃飯時間每家店都擠擠攘攘。

鐘淇伸了個懶腰，起身跟路璐一起下樓。*

電梯裏都是同事，擁擠但熱鬧，有人在讨論午餐吃什麽，還有人在讨論李逸生的戀情。

鐘淇擡頭看了五六次跳動的數字。

她貼着電梯門，打算門一開就沖出去。

午飯高峰期，電梯走走停停，十層樓用了快一分鐘才落地。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新鮮空氣湧進來。鐘淇邁腿到一半，愣住了，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

不然她怎麽會在這裏看到覃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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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淇腦中掀起一場風暴。

她怔住兩秒，堵了一電梯的人。

覃司抓住她的手腕閃到一旁，才止住身後的抱怨聲。

驚詫有餘，她在沒回過神的狀況下跟着他往旁邊走了幾步。

衆人魚貫而出，目光都在他們兩人身上短暫停留。

鐘淇這才感受到手腕上的大汗淋漓，甩開覃司的手，舌頭打結：“你、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一個陽光型的年輕帥哥從天而降，路璐覺得自己皮都展開了。

鐘淇和覃司說話的時候，她和幾個同事笑眯眯地等在一旁，看這對小情侶會聊點什麽。

覃司眼皮動了動：“你打算一直瞞着我？”

“我沒必要什麽都告訴你。”鐘淇看向別處。

玻璃幕牆倒映出她難看的表情，她餘光瞥見路璐和同事還在旁邊，便調整表情，讓她們先去吃飯，不用等她。

鐘淇提出去旁邊的咖啡店說，覃司拒絕了：“就在這兒說吧。”

潛臺詞是，你心裏有鬼嗎，為什麽要避開別人。

氛圍不對，路璐拉着幾個同事就要走。

鐘淇自進公司實習以來，關于她的話題就從沒斷過，有人在工作群裏私加她微信，東扯西聊伺機表白，有人頻繁路過她工位求一個關注的眼神，更多人是猜測，猜測她這樣相貌的美人，到底會選什麽樣的人當男朋友。

現成的八卦送上門來，哪有不聽的道理。幾個同事嘴上答應得好，但步子挪得特別慢。

鐘淇想起覃司站在一群同學之中朝她投來的複雜目光，就一肚子火。

“他是誰？”覃司問她。

鐘淇擰起眉毛，不明所以：“誰？”

“昨天那個開攬勝的。”

鐘淇閉口不言。

別人道聽途說添油加醋也就算了，她不在乎，他憑什麽審判她，質問她？

覃司以為她沉默就是不承認，便從手機裏找出一張照片，将屏幕亮到她眼前。

看清屏幕內容的瞬間，幾個同事屏住呼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竟然拍下了李逸生的車牌。

鐘淇憤怒地看向他，太陽穴四周的血管跳得越來越快，快要爆裂。

“鐘淇，我知道你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我不信他們說的，我想聽你親口說。”覃司消沉地望向她，像是給她最後救贖的機會，“你跟他到底是什麽關系？”

他不信，又何必來問她。

在衆人面前裝沉默，又到她面前來逞英雄。

“覃司，我原來以為你只是懦弱。”鐘淇忽然笑了，“沒想到你無聊，自大，自私，我沒看出你跟他們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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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四竄。

鐘淇面色平靜地對着電腦工作，腦中一片混亂。

這些當然是可預見的，自從同事們看到覃司手機裏車牌照片的那一刻，她就預料到了。

那些傳言她也略知一二，是她從一個不太熟的同事那裏聽說的，盡管她知道那個同事跟她聊完這些，又轉身去跟別人八卦她。

鐘淇消沉地想，有些事注定一兩天翻不了篇。

時隔多年，她又陷入了同樣的怪圈。

新的一個工作日，路璐，佟佳明和楚甜都沒跟她講話，就連每天都能彈出上千條消息的八卦群也變得靜悄悄。

鐘淇和他們在工作上都還有交流，但他們都異常默契，只聊工作，不說其它。就連在說工作時，她也能感受到他們的克制和拘謹。

她不知道他們三個是否相信那些謠言，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另建一個新群來讨論她，她心裏已經想好，如果他們三個來問她，她會如實告知的。

可是兩天過去，他們并沒有來問她。

鐘淇孤獨地靠在椅子上。

這個世界裏沒有景雯這個女俠怒喝一聲，為她出口氣。

傳言愈演愈烈，前一天還只是互相傳話，後一天就變成無端揣測。

有人說她是李逸生的秘密情人，甚至有人說她進公司都是李逸生安排的。

産生變化的不止身邊的同事，還有孫曼。

很明顯，她也聽說了那個傳言，但并沒有幫鐘淇澄清，部門例會她甚至沒叫上鐘淇參加。

孤立一個人是毀掉一個人的最好方法。

鐘淇在工位上坐立不安，內心搖擺，幾欲坍塌。

那些揣測甚至讓她自己也開始懷疑，她進公司是否跟李逸生有關。

她不知道孫曼在做怎樣的打算，也她擔心自己會因此丢了這份實習。

部門例會結束後，鐘淇徑直推開會議室的門。

路璐和佟佳明還在會議室裏收拾東西，看她進來，兩人明顯愣住了。

鐘淇簡單說明來意，孫曼盯着電腦屏幕：“很重要的事嗎？”

“很重要，那事關我的清白。”鐘淇深吸一口氣，“公司有些關于我的傳言，我需要求證和解釋的機會。”

孫曼視線越過電腦停留在鐘淇身上：“你想求證什麽？”

“我只想知道，招我進來是您的意思，沒有別人幫忙，對嗎？”

孫曼一時卡殼，她沒想到鐘淇會愣頭青似的來向她求證。

會議室裏飄蕩着詭異的寂靜。

鐘淇知道，玻璃房子內外都有目光盯着她。

招鐘淇進來，是孫曼自己的決定，主要是因為公司臨時裁員。

孫曼可以任由傳言蔓延，但絕不允許這些謠言牽扯上她。

她用了八年時間才爬上總監的位子，自然不會落工作上的話柄在別人手中。

孫曼承認招鐘淇入職是她自己的意思，随後蹙眉：“你的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工作是工作，在工作時間說這個合适嗎？”

鐘淇搖頭：“我跟他沒有私人感情。”

孫曼盯了她幾秒，似是意外随即擺擺手：“名單和報價記得按時給我。”

回到工位上，鐘淇如釋重負。

幾分鐘後，路璐憐惜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說了句：“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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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生這個當事人還一無所知。

合作方之間的桃色新聞是最吸引人的八卦，底下員工傳得厲害，但沒人告訴他。

李逸生是在跟許文煜開會時察覺出不對勁的。

許文煜眼神怪異，欲言又止，還時不時嘆氣。

許文煜藏不住話，在李逸生的再三逼問下，他全都招了。

“不是林楠，不是孫曼，居然是悅美的一個實習生？”許文煜覺得不可思議。

他并不記得鐘淇的長相，只知道對方是剛入職不久的實習生，開學後大四。

看李逸生沉默不語，他就知道，這事八九不離十。

“你認真的？”

李逸生在專注地轉一支筆，并沒有回答他。

“其實我早該發現的，你那些花裏胡哨的玩意，都是她送的吧。”

李逸生依舊沉默。

“可惜啊，可惜。”許文煜雙手環抱在胸前。

那支筆啪嗒一聲，倒在桌面上。

這樣一感嘆果然有效，他換來李逸生一個眼神。

許文煜趕緊接上：“可惜她說她跟你沒關系。”

李逸生眉頭動了動。

下班時間，大家陸續離開辦公室。

有好事者拍到了樓下李逸生的車，錯發到了工作群裏，幾秒內便撤回。

但鐘淇還是看到了。

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一直等到太陽落山，公司一個人也沒有時，才走出大樓。

沒想到李逸生還在。

他就站在對面的路燈下，襯衫西褲，高大挺拔，只是站在那兒就一股性感慵懶勁。

鐘淇跟他隔着馬路對視一眼，沒有停下，也沒有再看他，默默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