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17章 第17章

鐘淇獨自坐在公交車站, 她僵硬筆直地坐着，因為稍有動作，餘光就會看到李逸生的身影。

公交車緩緩駛來。晚高峰已過, 公交車并不擁擠，乘客零零散散。

她手機震了一下。

李逸生發來一條：我們聊聊。

她沒有回複, 将手機熄滅, 揣進口袋, 在李逸生的視線中踏上公交車最後一排。

/

第二天一早, 孫曼讓鐘淇和佟佳明下午去樓下街區見一趟施工團隊，要确定藝術展的搭建清單。

“你們倆今天的任務很簡單，去現場按照動線走一圈, 确定好最終的面積。哪些牆能砸掉, 哪裏可以接電, 都要問清楚。”

鐘淇和佟佳明一起點點頭。

末了, 孫曼補了句：“對了, 甲方和禾逸的人都在。”

鐘淇頓了一下, 孫曼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掀眼皮：“怎麽, 不願意去？”

鐘淇搖頭：“沒有。”

“很好。”孫曼面無表情地說，“那就做好自己的工作。”

回到工位, 路璐笑嘻嘻地問他倆又領了什麽苦差事。

佟佳明簡單轉述，路璐低聲罵了句：“她絕對是故意的, 這事不用叫上你的，怎麽能讓你去工地？”

鐘淇疑惑：“工地只能男的去？”

“咱們樓下的街區已經全拆成毛坯了, 展廳在的那層連地板都敲掉了, 地上全是碎玻璃渣子和水泥塊，女生的鞋不方便。”

佟佳明壓低聲音：“重點是, 下午李總也在。”

路璐皺眉，對鐘淇說：“那就更不應該讓你去了，這個時候她也不應該把你往風口浪尖上推。”

佟佳明往孫曼辦公室探了一眼，清嗓子提醒她們小點聲。

路璐噌地起身，拉着鐘淇往外走：“走，買咖啡去。”

電梯裏，路璐問鐘淇：“你跟李總，真的認識？”

鐘淇點點頭。

路璐和佟佳明對她不錯，她沒必要跟他們隐瞞。

“那你昨天找孫曼……”

“我是真的想求證。”鐘淇消沉地笑了下。

“這兩天風言風語傳得厲害，很多問題也不好問你，就只能憋着。”路璐揉了一把鐘淇的頭發，很老道地說，“傻姑娘，你還是缺經驗哪。”

鐘淇不明白路璐的意思。

“這種事多了去了，職場上大家最喜歡的就是八卦，沒人在乎真假，只是枯燥工作中的興奮劑。但是呢，這跟工作沒關系，你看李總，包括咱們大老板王總，哪個不是八卦一大堆，他們解釋過嗎？以後遇到這種問題，別自證。”

鐘淇望着空氣中某處，遲滞地點點頭：“謝謝你，路璐姐。”

在咖啡店，路璐給他們三人各點了杯新品。

付完錢，路璐沖她眨眼：“不過，我還蠻磕你和李總的。”

鐘淇心虛到後背起了一層薄汗，裝作沒聽見：“啊？”

“起碼長相很配啊，你是我近幾年見過的人裏最漂亮的了。”路璐好像存心逗她，“還有年齡差，體型差……”

鐘淇腦中飄過不合時宜的畫面，在便利店，在李逸生家的沙發上……在看到走過來的財務同事時，她強行按了腦海中的暫停鍵。

財務同事點完單，順便跟鐘淇提起工作，讓她在中午下班前提交四季度的預算。

鐘淇将詢問的目光投向路璐和佳明。

路璐沒覺得是什麽大事：“就是你這兩天整理的那個藝術家報價。”

“可是還沒确定要跟哪個藝術家合作。”鐘淇轉向財務同事，“可以等到下午嗎，我需要跟孫總監過一下報價表。”

“親，沒辦法啦，我也要交差的。”

“按最高的預算報就好。”佟佳明跟鐘淇解釋，“財務只是要提前知道我們第四季度要花多少錢，只是個大概範圍，我們報得高，給自己留的餘地就多，不然到了時候再申請費用更難。”

回到辦公室，孫曼已經不在公司了。

佟佳明說孫曼跟王總出去了，還主動攬下了報預算的差事。

鐘淇問要不要跟孫曼彙報一下。

“當然要，跟着她工作，萬事都要留痕。”佟佳明讓鐘淇把報價單發給孫曼，“我再給她打個電話，雙保險。”

鐘淇嘿嘿一笑：“謝謝！”

/

鐘淇沒午休。

下午要見李逸生，她的腳就像踩縫紉機，不自覺抖了一中午。

一直到跟佟佳明下樓時，她還在走神。

街區已經拆得接近毛坯，塵土飛揚，佟佳明穿過圍擋，往鐘淇手裏塞了個安全帽：“許總和李總馬上就過來。”

黃色的安全帽用完了，到鐘淇，工作人員給了個紅色的，并叮囑他們就算在這附近站着，也要佩戴。

聽到“李總”，鐘淇瞳孔晃了晃。

佟佳明打量一眼她的連衣裙，用商量的口吻：“要不你在樓下等我？樓上到處都是腳手架，樓梯都是镂空的，本來就不安全也不方便，你就別上去了。”

“會不會不好啊？”

“孫曼又沒在，再說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有什麽不好的。”

“你一個人可以嗎？”

佟佳明笑笑：“放心吧。”

鐘淇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

鐘淇站在樓角，遠遠看見李逸生和許文煜一起走過來，後面跟了五六個人。

四條大長腿幾乎占據了整個視覺中心。

養眼畫面逼近，鐘淇想起自己還戴着顯眼的小紅帽，趕緊往牆後縮了縮。

佟佳明跟甲方碰面，許文煜看只有他一個人，便問：“就你一個來的？”

問完，許文煜看了眼李逸生的反應。

佟佳明點頭：“孫總監今天有會，就讓我來了。”

在場不少人都等着看好戲，但女主角并未出現。

許文煜讪讪點了點頭：“行，咱們開始吧。”

李逸生默不作聲地跟着大部隊走動線。

早在上來前，他就用餘光鎖定了某個角落裏的一抹紅。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窗邊，唇角勾了勾，果不其然。

透過密密麻麻的腳手架，他看到樓下一個戴着小紅帽、賊頭賊腦的纖細身影。

結束後，許文煜瞧見李逸生走向路邊一輛黑色新能源。再仔細看車牌號，那是一年前他圖新鮮，拉着李逸生一起提的。

“怎麽想起開這輛了？”

李逸生手搭上車門，聳肩：“開膩了，換換。”

一想到他的車出現就會有很多雙眼睛盯着，他幹脆不開了。

“是為了那個實習生？”

李逸生沒說話，許文煜當他默認。

許文煜瞥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大哥，你清醒點，人家都不承認跟你有關系，你倒事事為她考慮。”

李逸生蹙眉，屏蔽了許文煜的喋喋不休。他在手機裏找了找，順手發給鐘淇兩CAD張圖，上面可砸牆、配電箱位置、建築垃圾清運路線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

落日酩酊，在天邊暈開一幅醉人的畫。

鐘淇拖着疲憊的身體從公交車上下來。

最近幾天她都沒休息好，下午雖然沒去工地，但外面太陽太烈，曬得她臉頰和鼻尖都火辣辣的疼。

走到巷口時，她看到一個熟悉的挺拔身影。

顯然，他是在等她。

前一天晚上，她甩開他一個人走了，也沒回他信息。

而眼下，他們只有幾步之遙，她無法視而不見地從他身邊走過。

鐘淇調整表情，裝模作樣地上前打了聲招呼，順便聊天氣：“今天好熱啊。”

李逸生沒講話。

她又開口：“您發的圖收到了，謝謝，幫了大忙。”

這會兒說什麽工作……李逸生雙手抄兜，無奈地發笑。

看她臉頰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一副曬傷了不自知的樣子。

這傻姑娘，也不知道獨自承受了多少。

李逸生直截了當地問她：“你在躲我？”

“沒有。”她搖頭，随即仰起臉微笑，“傳言那麽厲害，您應該也略知一二吧。”

李逸生看出她微笑背後的消沉情緒。

他沒回答，算是默認。

他特意選在這兒等她，也是因為這附近不會出現同事。

鐘淇自嘲般地笑笑：“可能是我在高中同學面前利用您，老天看不過去了吧，。”

“既然您也聽說了，那我們是不是保持距離比較好？”鐘淇抿唇，“對您對我都好。”

鐘淇覺得，傳到李逸生耳朵裏的，肯定更難聽。

李逸生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聽你跟孫曼說，我們沒有關系。”

鐘淇撇嘴：“您消息挺靈通的。”

“你認真的？”

“我這不就是在闡述事實嗎？”

李逸生複雜地盯着她，沉聲道：“鐘淇，我不喜歡繞圈子。”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叫她名字，沒有了從前“鐘小姐”的輕佻與暧昧。

鐘淇被他盯得心跳加速。

他的掌心緊貼着她的手腕，只是小臂用力，并不會拽疼她。

可鐘淇喉頭發緊，又被他掌心灼得生疼，讓她不禁生出些委屈來。

李逸生嘆了口氣，手上松了勁：“如果你堅持要撇清，那我們就沒有前路可走了。”

如果再暧昧，她就是在撒謊了。

一來一回的暧昧，是她覺得好玩，主動親他，是生理性喜歡……可是要再往前想，她還真沒認真想過。

畢竟，她從沒期待過穩定的、長時間的感情。

既然他這麽認真，那就把問題抛給他。

鐘淇眨眨眼，半開玩笑道：“那不如……就地下呗，我玩得起，就看您願不願意了。”

她看不出李逸生臉上任何情緒，這也讓她有一瞬心慌。

她覺得這話顯得自己太輕佻，但轉念一想，她才不信他想跟她發展正常關系。

她還是原先的想法，她不會陷進去，李逸生這種老狐貍，更不會。

要玩就玩，她可以奉陪，不玩的話……不玩就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