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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當鐘淇風輕雲淡地講出“做情人”幾個字時, 李逸生喉嚨有些堵。
鐘淇看到了瞬間垮臉特效,不過幾秒,那張清俊的臉就由溫柔變得陰沉, 太陽穴旁的青筋都罕見地暴出一些。
他擡眸,對上鐘淇澄澈的雙眼, 掠過那顆淚痣。
那雙略帶風情的眼睛中透着遮不住的天真。
他沉沉出了口氣, 複雜地看向她:“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她當然知道。
跟地下戀情不同, 這次連真心都不用付出, 只是用美貌換取他給予的一切。
這也是她唯一的資本。
但她沒有選擇。
她的選擇無非是對着醫院的高額賬單發愁,然後把幾個月前的心路歷程再來一遍。
不如當成一筆交易。
鐘淇想起高中時候,學校管理嚴格, 要求必須穿全套的校服。
統一的着裝下, 家境差距無法知曉, 長相優勢反而凸顯。
只有真正的美人帥哥才能駕馭那身難看的藍白套子, 鐘淇就是少數人中之一。
升旗、做操時, 自然能吸引無數雙眼睛。
追求者不斷湧來。
有高年級男生執意要送她回家, 可對方看到便利店後的表情,她永遠也忘不了。
高中生的自尊心如同玻璃一樣易碎。她和景雯嘻嘻哈哈地自稱便利店西施, 但深夜還是回頻頻想起那樣的眼神。
對她來說,生活是漂亮的包裝紙, 裏面裹着苦澀的藥丸。
兼職的辛苦,追求者異樣的眼光, 班裏的風言風語,讓她對愛情敬而遠之。
漂亮的皮囊是一張免費獲得的愛情入場券, 進去後才發現, 什麽都要VIP。
沒有父親,母親多病, 日子算過得去,但總是緊巴巴的。她想多賺點錢,所以面包排在愛情前面。
她和李逸生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知道她來自什麽樣的家庭,卻從來沒因此表露出過什麽評價的情緒。
這樣的男人就已經非常有品了。
“您接受的話,那我們就繼續。”她從思緒中抽離。
各取所需,反正她也不要他的真心。
心是假的,淚痣也是假的,可錢是真的。
他有他的白月光,那她就做好影子。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覺悟。
“如果我不接受呢?”
他注視着她,試圖在她臉上找出僞裝的痕跡,好識破她的假面。
她卻避開他的視線。
“您放心,錢我會還的。”鐘淇的語氣故作輕松,“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買賣?
李逸生沒回答。
鐘淇手機震動幾下,她低頭看了眼,站起身說她要上去了。
住院部一樓大廳人不多,多數都腳步匆匆。離開前,鐘淇已經進入角色,傾身在李逸生嘴唇上吻了一記。
/
鐘淇回到病房,換鐘雪去食堂吃飯。
病房是雙人病房,隔壁床的家屬正在門口抹淚,小聲計算着未來一周需要打的蛋白數量和費用。
隔壁病床的老人情況比較嚴重,一瓶六百多的人血白蛋白,已經連續打了一周。
他們互相點頭打過招呼,錯身而過。
在這裏的所有人,都需要用錢力挽狂瀾。
病房的窗戶望出去是醫院的停車場,鐘淇倚在窗邊,看着李逸生坐進車子,卻遲遲沒有駛離。
鐘雪正在床尾疊衣服,見鐘淇進來,說了句:“剛才醫生來過了。”
鐘淇聽成了李逸生的名字,吓了一跳,還以為鐘雪知道了些什麽,趕緊收回視線,慌亂之下說沒有吧。
“就是那個亢醫生啊。”鐘雪奇怪她的反應,“我剛在醫院的公衆號上看了下,他的號很難挂,提前半個月都搶不到。”
書琴入院進的是急診,全程由別的醫生負責。
“他讓我們放心,說現在的治療方案沒問題,将來恢複也不會有太大影響。”鐘雪壓低聲音,“聽說他是全市數一數二的神外專家,不知道怎麽突然特意過來看咱媽了,還問得很詳細。”
鐘淇出神,說可能亢醫生人好吧。
大概是李逸生拜托過了。
想起是他父母的朋友,她又苦惱,本來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交易,現在又牽扯到了他家人的人情。
鐘雪回頭看了眼睡着的書琴,拉着鐘淇到病房外商量後面的計劃。
她的年假和調休攢在一起,能休兩周。
“這兩周我就在醫院照顧媽,你偶爾來搭把手,照顧好外婆就行。”
“那兩周後呢?”
“兩周後再說吧。”鐘雪也愁,“大不了停薪留職。”
鐘淇想了想,下定決心似的:“請個護工吧。我們都要工作,身體不能累垮了。”
“護工一天要兩百六,一個月就接近八千。”鐘雪閉眼算了算,手頭的錢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治療和康複的費用都緊張,更別說額外的花費了。
鐘淇說她有。
鐘雪沒當回事,讓她留好學費,別管錢的事。
“請護工的錢我來出。”鐘淇認真道。
“你?你哪兒來的錢?找景雯借的?借錢的事還是別麻煩景雯了。”鐘雪知道她實習工資不高,雖然平時賺外快、做家教也有些收入,可在醫院,那些錢杯水車薪。
鐘淇搖頭:“反正就是有,請護工也夠了。”
“你戀愛了?”鐘雪皺眉。
“誰會跟我戀愛啊。”鐘淇笑了笑,推她去吃飯。
/
鐘雪回來時,天色已經擦黑。
鐘淇正坐在書琴的床邊,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
剛剛跟護士一起給書琴翻過身拍過背,這會可以短暫休息。床頭櫃上有一沓信紙,她順手拿來畫畫了。
鐘雪走近問她在畫什麽,她随口答,便利店的門頭要換了,她設計個新招牌。
她的技能用不到工作上,就為家裏出一點力吧。
提到便利店,她們都有些惆悵。便利店近一個月怕是開不了門了。
“那這是誰?”鐘雪指着紙張角落問。
便利店招牌草圖的旁邊,有一個男人的側臉。
寥寥幾筆,勾勒出分明的棱角,面孔清俊。
鐘雪知道,鐘淇從小就有畫畫的愛好,也有靈氣,畫什麽像什麽。
學生時代她喜歡臨摹一些動漫人物,畫誰,取決于那段時間喜歡哪個人物。
後來景雯走了藝術生,她有事沒事就去畫室裏跟景雯一起泡着,偶爾蹭些課,畫得就更像樣了。
“這是又喜歡上誰了?”鐘雪問她。
鐘淇心裏一緊:“随便畫畫而已。”
鐘雪搖搖頭笑道:“都多大了,還迷戀紙片人。”
鐘淇咬住下嘴唇,心頭止不住地震動,像是被鐘雪窺見了內心。
她将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紙簍。
/
住院部只允許一人陪床,鐘雪留下,鐘淇回家照顧外婆。
路過護士站時,護士提醒她拿折疊床,說已經有人為她們付過錢了。
醫院的折疊床一晚上三十,鐘雪想省錢,打算在椅子上對付。
鐘淇拎着折疊床進去,讓鐘雪睡個好覺。
“姐,咱倆的身體不能垮。”鐘淇拍拍鐘雪的肩。
鐘淇走出住院部大樓,正好看到停車場上一輛車的車燈亮起。
夜色下,溫暖的移動城堡在向她身邊靠近。
城堡主人的面孔和她畫筆下的人物重合。
她想,李逸生是不是已經默許了她的提議,正在盡到一個情人應盡的義務。
車子停在她面前。
或許是感到了安全,李逸生開到醫院門口,剛繳完停車費,回頭正要問問書琴的情況,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濃密的睫毛掃過眼下,小狐貍睡得恬靜。
明明是不管不顧的睡相,可就是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
發燒的遺留問題讓她鼻腔并沒有那麽順暢,一堵一堵的,呼吸聲很大。
李逸生從後排拿了毯子蓋在她身上,然後沉默地向前開。
鐘淇醒來時,發現她還在車裏。
車停在路邊,副駕的座椅已經被李逸生調成了适合睡覺的角度。
她揉了揉眼睛,發現外面是熟悉的街景。
他們就在藍天巷口。
鐘淇聲音翁翁的,問她睡了多久,李逸生看了眼手表,說不到半小時。
她雙手撐着起身,李逸生在屏幕上點了兩下,座椅自動歸位,将她整個人撐了起來。
李逸生問:“阿姨怎麽樣了?”
鐘淇點頭,說還好。
“那就好。”李逸生淡淡地問了句,“你呢。”
她還有一些炎症沒消退,只是一整天在慌亂中度過,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抛之腦後。
“我也還好,就是有點累。”鐘淇揉了揉眼睛,說還要接外婆,欲起身下車。
手搭上車把手,又放下,回頭補了句,“謝謝您。”
要謝的太多了,幫她找醫生,給她經濟上的支持,就算是談戀愛,對方也未必會付出這些實打實的東西。
戀愛……
她忽地想到,她和他這樣的關系,會不會影響他戀愛?
“對了,如果您有了想交往的人,記得告訴我。”她說她只想做情人。
李逸生無奈得想笑,許久沒回應。
到底是腦回路特別的姑娘。
她歪頭,投去征詢的目光,他才緩緩開口:“鐘淇,做情人的話,只接吻是不夠的。”
語氣意味深長。
鐘淇愣了一愣,随後表情恢複如常。
既然是交易,她自然會守信用。有欲無求,她做得到。
“上床?我沒問題。”她的聲音散在夜風裏,聽不出有什麽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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