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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夜色靜谧, 晚風暗暗湧動。
鐘淇覺得自己讀懂了李逸生的暗示,只接吻不夠,那就意味着要做更多親密的事。
這是交易的一部分, 她接受。
而李逸生只是複雜地盯着她,并沒有給出回應。
她不自在地避開他的注視, 盯着車窗外。
李逸生将車熄火, 冷氣停止工作, 車裏陷入死寂。
不過幾秒, 她身上便起了層薄汗。
鐘淇喉頭發緊。
難道要現在?
看鐘淇瞳仁沒有焦點地轉動,李逸生推開車門,語氣無奈道:“送你回家。”
昏暗路燈下, 兩道影子一前一後向前移動, 始終沒有交疊。
到了便利店門口, 鐘淇先打開店裏的卷閘門, 進去檢查冷櫃和電器, 最後去了收銀臺裏面。
她翻箱倒櫃, 将底下一塊“家中有事 歇業幾天”的挂牌找出來,又将上面的灰塵拂去。
這塊牌子是她幾個月前用丙烯顏料畫的, 字的下面,畫了三個表情各異的俏皮頭像, 代表她們母女三人。
鐘雪知道她喜歡旋轉木馬,還問她為什麽不畫上去。
她說不想讓書琴愧疚。
當時她突發奇想畫了這塊牌子, 之後便接連不斷地用到。
外公去世挂了幾天,書琴做手術挂了幾周, 現在又要用上了。
只是這次, 她并沒有前兩次那樣心慌無措,也許是因為書琴症狀不嚴重, 也許是因為經濟上突然有了支援,心裏有了依靠。
盡管她提醒自己,這樣的依靠是暫時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鐘淇握着那塊牌子發了會兒呆,李逸生叫她,她才回過神來。
她意識到已經不早了,剛走出收銀臺,牌子上的繩子卻挂到了旁邊的小貨架上。
噼裏啪啦一連串響動,金屬貨架連同七八盒安全套被帶得掉到地上。
李逸生聽到聲響,還以為出了什麽意外,趕緊邁進店裏。
店裏沒開燈,冰櫃微弱的燈光之下,她只能看清個高挺的輪廓朝她走過來。
她捏着一個盒子,腦中忽然冒出他修長手指拆包裝的樣子,喉頭發緊地咽了下口水。
“人沒事吧?”
鐘淇默默地搖搖頭,轉身擰開一瓶水。
李逸生撿起地上的包裝盒,看清是什麽後,他微微愣了下,才将包裝盒放回原位。
轉過身,他虛攬着她的肩拍了拍,輕聲說了句早點休息。
/
鐘淇跟鐘雪換了一天班後,回到公司,開始正常工作。
早晨是李逸生來巷口接她的,還帶了早餐。
在路上他問了書琴的恢複狀況,又叮囑她,有事就找他。
鐘淇遲滞地應了一聲。
路璐告訴她,孫曼不大高興。
鐘淇理解,畢竟她連續請了很多天假。
“她昨天跑去人事部要簡歷,就是你這個職位的,可能想換人。”路璐湊近她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讓她最近小心,別被孫曼抓住什麽把柄。
鐘淇記下了路璐的話,可孫曼一連兩天都沒找她,甚至快遞也是讓別人取的。
路璐說,這是孫曼的慣用手段。冷落下屬,讓下屬心慌,然後主動去找她服軟。
鐘淇沒有找孫曼。
群郵件說平面組有內部創意會,在全公司範圍內征集公司的新LOGO,內部員工都可以參與。
她偷偷溜進會議室,坐在了角落的椅子上。
空閑時間,鐘淇埋頭用手繪板寫寫畫畫。
“嚯,你是熟練工啊。”路璐湊過來驚呼。
路璐的聲音引來佟佳明和楚甜,三個腦袋湊在鐘淇電腦前,紛紛說她深藏不露。
幾人的嘻嘻哈哈聲引起孫曼注意,她招招手,叫鐘淇去了辦公室。
孫曼冷着臉問鐘淇這幾天都在忙什麽。
鐘淇把自己的設計稿給她看,她只看了一眼就蹙眉:“才入職就請假就不提了,回來為什麽不找我報到?本職工作做完了嗎就去湊人家設計師的熱鬧?”
鐘淇心想,工作不就是取快遞泡咖啡跑腿麽。
孫曼擡眼瞥到她的表情,讓她有話就直說。
鐘淇說她只是想做一些實質性的工作。
她雖然是助理職位,但一直以來做的事都跟設計不相關,看到公司內部做設計征集,她才想參加。
孫曼靠着辦公桌安靜半晌,扭頭活動脖子,問:“你是覺得跟着我工作委屈你了?”
鐘淇被噎得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孫曼怎麽就理解成這樣了。
鐘淇的坦誠沒換來孫曼的理解,只接到了新的跑腿訂單。
孫曼要她去找美院一個老教授。
悅美借老教授的作品做畫展,需要跟老教授簽紙質的授權協議和運輸協議。
老教授是國內有名的水粉畫家,一輩子都在畫不同的花。
鐘淇看過照片和簡介,是個面目慈祥的老太太。
“這是佳明的工作,她憑什麽讓你去啊?”路璐替鐘淇生氣。
佟佳明更擅長處理合同和各項流程,顯然鐘淇并不是最佳人選。
路璐擔心孫曼使壞,卻找不出明顯漏洞。
鐘淇說沒關系,她挺喜歡老教授的作品。
她沒告訴路璐,孫曼要求她證明自己能兼顧多項工作。
孫曼的交換條件是,她去完成這項工作,孫曼會将她設計的LOGO提交給內部評審團。
/
李逸生連着幾天都沒收到鐘淇的消息。
倒是拜托過的亢醫生,每天都發消息告訴他書琴的恢複狀況。
書琴意識已經清晰,但左腿還不太能動。不過亢醫生說恢複得很好,完全痊愈問題不大。
李逸生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劃,往下劃了兩下都沒到鐘淇的頭像。
不是她主動說要做情人麽?剛說完就失聯五天,很好。
而鐘淇這邊,有些焦頭爛額。
第一次她去了美院,臨近開學,校園裏人氣活躍,但沒找到老教授,有學生告訴她,老教授在家。
她拜托景雯打聽,要來了教授家的地址。
第二次她去了教授家裏,卻無人應門。
孫曼只給deadline,至于過程如何,她不管。
第三次,鐘淇幹脆上午就去教授家門口,還帶上了素描本,坐在樓梯間畫畫打發時間,守株待兔。
下午就是公司LOGO的投票時間,她想在下午上班前趕回公司。
雖然知道自己的作品大概率不會被選上,但心裏總有股希望的小火苗在的跳躍。
天氣如同蒸籠,高溫預警不是玩笑。
鐘淇抹了一把黏膩的後頸,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氣溫已經接近四十度。
額頭的汗滴到牛皮文件袋上,她趕緊抹掉。擔心浸透合同,她把牛皮紙袋和素描本換了個順序。
顯然,她低估了天熱的程度,發尾的汗甩到素描本上,在她畫的人物眼睛上一點點暈開,最後變得模糊。
又作廢一張。
算了,反正她也看不透他的眼睛。
她合上本子的時候,收到了公司郵件。
她從頭劃到尾,這次內部征集的所有設計作品裏,并沒有她的。
她盯着樓梯間的小窗戶,外面的景色似乎正在化為虛影。
就在她差點一頭栽下去的時候,李逸生打來電話,讓她下樓。
她扶着牆站起來,一步一步小心走下樓梯,坐在冷氣足夠的車上,才想起來一件事,嗯?他怎麽會在這裏?
/
車子在烈日下飛馳,鐘淇在舒适的溫度中逐漸恢複理智。
她下意識去找合同,确認沒丢後,長舒了一口氣。
她轉頭問李逸生怎麽知道她在這裏。
他是從景雯那裏得知的。
那天在酒吧等鐘淇的時候,他們交換了聯系方式。景雯俨然一副媒婆做派,表示他們要“互通有無”。
鐘淇本以為會有什麽浪漫的隐情,沒想到李逸生并沒有回答。
沉默了片刻,李逸生問她,語氣有些冷冰冰:“方教授去國外看女兒了,下個禮拜才回來,你沒問清楚就去堵人?”
“可是她學生說她在家。”
“那為什麽沒要聯系方式?”
景雯和學生的信息都有限,只拿到了老教授的辦公室電話,沒有要來老教授的私人號碼。
“孫曼是一定有聯系方式的,而且她一定知道老教授不在國內。”李逸生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又得罪她了?”
鐘淇一愣,忽然像洩了氣的皮球。
難怪孫曼會讓她來,原來是提前知道這是項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鐘淇眼神渙散地靠着副駕,看到是回李逸生家的路線,咬了下嘴唇,沒說什麽。
一路無話。
李逸生帶鐘淇回了家,又給她拿了藿香正氣水。
她一進門就去洗了把臉,眼神渙散地坐在沙發上,臉上和鬓角還留有洗臉沒擦幹的水珠。
看他忙碌的身影,忽然覺得他像照顧生病女朋友的男朋友。
她揉了揉眼睛,打消這個念頭。
李逸生過來,用拇指幫她抹掉水珠,她下意識躲了一下。
他的手愣在空中,意識到剛才說得有些重了。
他将一杯溫水推至鐘淇眼下,語氣平靜地問她事情經過。
她賭氣不想說話,他就坐在對面看着她,看得她承受不住,才乖乖把來龍去脈說了。
講完後,他問:“你以後想留在這個公司嗎?”
她當然想,只是不想一直做這種沒有意義的工作。
“孫曼是設計部總監,內部征集設計方案這個事,她是一定比你先知道的。如果你想參與,就要跟她打招呼。”
鐘淇不明白:“可是說了人人都能參與,如果不是她說要幫我提交,我就自己提交了。”
“她是你的直屬上司,你所有工作她都是要知道的,你沒打招呼就做了,相當于挑戰了她的權威。我說過,她很在意上下級關系。”
“那她就這樣報複我?”
“她可以說她不知情,而且你找不出她的破綻。對于孫曼那樣的人來說,你要做的就是尊重她,下屬該做的事,一定要做到位,并不是讓你去恭維她,而是千萬不要得罪她。”
“可是……”鐘淇還想辯駁,又忽然想起來,她進公司的第一天路璐就說過人同樣的話。
“你是為了得到這樣一個機會,為了實現個人價值,不是為了跟她對着幹。分清主次。”
她垂下眼:“知道了。”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下次不知道該怎麽辦、沒主意的時候,先問我,行嗎?”
鐘淇沒有回答他。
也不知是輕微中暑後的難受勁還是被欺騙後的失落,疲憊感忽然猛烈地襲來。
下午還要工作,她的眼皮和身體卻沉得擡不起來。
“其實這些,佳明跟我也說過。”她感覺下一秒就要睡着了,“記得叫醒我……”
模糊中,她看到李逸生那張英俊的臉在眼中放大,溫熱的氣息輕吐在她鼻尖。
她已經熟悉了他的味道,卻沒看到他複雜的臉。
他是要親她嗎?可她的腿沉得動不了。
似乎過了很久,他的唇瓣一直沒落下來。
呼吸卻一直沒有離開。
似乎還有無奈的嗤笑。
半夢半醒間,她聽到李逸生叫她名字。
她努力睜開眼,就又聽到他問她:“上次你說,我想戀愛的話要告訴你,如果你想戀愛了呢?”
鐘淇迷糊着搖頭,含混不清地說:“我不會想戀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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