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章

第 56 章

嘉卉一直不敢合眼睡覺, 盯着頂上簇新的大紅織錦床帳,外間婢女煎藥的咕嘟聲和壓低的說話聲隐約可聞。

“......這個姑娘,還是一句話都不肯說, 也不肯讓我們近身服侍,那件衣裳她都穿了兩日了, 也不肯讓我們換下......”

原來已經過了兩日。嘉卉咬着唇, 讓自己清醒點。長時間沒睡,她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她那日扶着樹嘔吐, 被人捂住嘴弄昏過去。再次醒來, 就到了這間奢靡無比的屋子裏。

“她剛醒的時候,餘媽媽要去給她換身衣裳,她居然掏出匕首來,說敢碰她一下, 她立刻自戕。”

“我看她也是不敢的,這兩天也沒鬧騰。她能被世子看上,多大的福氣,怎還不知好歹呢?”

“你這丫頭, 說這話, 難道你也想被世子爺看上不成?”

幾個婢女一道笑了起來。嘉卉扯扯嘴角,她惜命, 确實是不敢自戕的。

前日, 有個精瘦的媽媽走進來,不陰不陽道:“姑娘既然醒了, 奴婢少不得叮囑您幾句, 您有幸被世子瞧中, 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她充耳未聞,良久才嗤笑一聲。

餘媽媽似是被她激怒, 上前攥着她的半邊肩膀,道:“聽說姑娘已經嫁過人了,奴婢免不了要先解了您的衣裳瞧瞧您有無污穢。”

嘉卉向來從容,聞言不禁漲紅了臉,從袖中抽出匕首,恨聲道:“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寧可立即死了。”

聞言,餘媽媽松開了手,連忙後退一步,見她握刀的手亦是不穩,滿意笑道:“想來姑娘也是同奴婢說笑,并不敢真自戕。”

“我不敢自戕,那你覺得我敢不敢捅你一刀?”嘉卉咬牙道。

餘媽媽愣了愣。她雙眼亮得驚人,一臉病容,語氣狠決。

想了想,還是退下了。

自此,除了有人定期送水送飯外,再無人敢上前擾她。

她怕飯食裏有毒,每次都讓送飯的婢女先行吃了,過個片刻她才吃下。

梁少州竟然這般無恥,敢在街巷處就派人劫走她。也不知衛歧他們回到錢塘沒有,能不能找到她。嘉卉很想他。

起初,她也大肆哭鬧過,這裏服侍的婢女仆婦根本不搭理她,還有兩個健壯仆婦壓着她,收走了匕首。

屋門更是一直緊閉,嘉卉看過,廊下就有一排護衛候着。

而這座宅院的主人,一直沒有出現過。

嘉卉不禁懷疑,莫非梁少州是将她搶到手後,就将她忘了?

還是被其他事纏住了?

嘉卉靠着床頭,腦子已經快轉不動了。無論今夜梁少州來不來,她是必須得睡上一覺了。

忽然聽到外面婢女的說笑聲頓時停了,轉而是整齊且恭謹的一聲:“見過世子妃。”

沒想到是梁少州的妻子先來了。嘉卉掐了掌心一把,她後來從沒想起過梁少州這個人,又遠離江南,根本不知道他已經娶妻。

嘉卉斂了神色,擡眼看向領着兩個婢女進來的青年女子。

世子妃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裙,梳了個交心髻,戴着金銀雙蝶釵,并未簪花,只另戴了幾枚寶石花钿。下颌尖尖,五官小巧,姿容不算很出衆,能贊上一句娴雅端莊。

她在打量世子妃,世子妃也在打量她。

很快,就收回視線,世子妃坐在她床榻前的椅上,溫聲道:“這兩日,姑娘受苦了。”

嘉卉冷笑兩聲,別過臉。

世子妃制住要替她教訓嘉卉的婢女,繼續道:“既來之則安之,我聽說姑娘早前還想着以死明志,這又是何必呢?你放心,府裏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會為難姑娘你的。”

這裏莫非是江南王府裏不成?那江南王夫婦都是見過她的,嘉卉冷聲問道:“我聽別人叫你世子妃,你是江南王世子的女人?這裏是王府嗎?”

被她粗俗的問話弄得微微一怔,世子妃先點頭,又道:“這裏不是王府,是世子的一處別院。”

她微微舒了口氣,道:“你找我有何事?”

世子妃溫溫柔柔一笑:“無非是想來看看你,姑娘這幾日受驚了,我特意命人為姑娘煎了補藥。”

說着,接過婢女手裏捧着的一碗湯藥,竟是要親手喂她。

嘉卉眯起眼睛,道:“我沒病。”

“你臉色很不好。”

她心知有異,點了點頭,道:“好,那你先喝一口。”

世子妃握勺子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嘉卉斜睨她一眼,道:“你想毒死我?我本來就是不情願被你丈夫搶來的。你不願我入府,現在就放我走。”

“我自己有丈夫,不會來搶你的。”她又添補一句。

世子妃勉強笑道:“姑娘誤會了,你是世子看中的人,我怎麽會毒死你呢?”

還真不是毒藥,但世子妃也不敢嘗一口。

“那你莫非還真是好心?”嘉卉好笑道。

倏然間,她心念一動,問道:“你是想絕了我日後生育?”

從前在家做閨閣小姐時,也聽說過園子裏幾個姬妾鬧事夾帶了這種髒藥,都被賣了出去。

她盯着世子妃陡然黯淡下來的臉。

兩個婢女不動聲色地悄悄退了下去。

嘉卉望着仿佛一樽坐像的世子妃,道:“你放我走。不然,我見到世子後,肯定朝他告上一狀說你想害我。”

世子妃回過神來,仍是柔和一笑道:“這藥已經倒了,姑娘還能如何說?”

她擰着眉,思忖片刻,繼續操着方才不甚文雅的口氣:“那你們究竟想幹嘛?你肯定不樂意見到你丈夫身邊有別的女人,你現在就放我走。”

“這倒是不成的,”世子妃輕聲細語道,“好教姑娘知道,你長得和世子年少時的意中人一模一樣。那姑娘紅顏薄命,他既然找到你,就絕不會放你離開的。”

那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又來了,他竟然還會把這事告訴自己的妻子。

一想到二人私語時還會提到她,嘉卉嫌惡皺起眉頭。梁少州會如何說?我曾經看中的一個女子,不幸被我父王滅了滿門?

嘉卉收回思緒,諷刺道:“年少時的意中人?那也不妨礙他是強搶民女。”

世子妃寬和一笑,道:“姑娘很是剛烈,我心中佩服。只人各有命,姑娘的命,或許就在世子身上。”

她也不好說這位世子妃是賢惠過頭,還是善妒呢。嘉卉不由想到,若是她的丈夫将別的姑娘帶回來,她是絕對忍不了要和離的。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個念頭她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連她母親都沒有。

從前她是世襲罔替定國公府的嫡出女兒,注定日後要做高門大婦的。他們這等門第,都是三妻四妾的。她說出來,反而顯得好笑。

而為徐家替嫁時,她已徹底絕了這個念頭。

現今再想起來......嘉卉低頭微微一笑。

和世子妃是再沒什麽好說的了。已是日暮,麗日鎏金,嘉卉瞅瞅窗外天色,道:“世子妃回吧,我想休息了。”

聽了這直白的逐客令,世子妃并不動怒,反而叮囑道:“那你好好歇着。”

不明白她究竟是來做什麽的。替梁少州勸她聽話溫順?嘉卉乏累極了,躺了下來。其實方才,世子妃若是強硬些讓兩個婢女給她灌藥,那她也只能喝下了。

雖然已經嫁過一回,但她仍是在室女,生兒育女的事情從未想過......

嘉卉猛然睜開t眼睛時,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睡着過了。

天色如同在水裏浸潤過一回,泛着柔和的幽青。

她坐了起來,低頭見自己還穿着她被擄來的衣裳,只有幾道睡覺時壓出的褶皺,不由心下略安。

素手掀起層層輕紗的床帳,嘉卉愕然。梁少州不知何時來了,就靜靜坐在她床榻前的椅上。

看到她醒了,梁少州含笑道:“你醒了。”

她轉了轉眼珠,問道:“你是江南王世子?”

“我是。”梁少州微微一笑。

在綢緞鋪中,她才走了一會兒,他就生出悔意。即使她不是嘉卉,說話粗俗,且已經嫁過人,他也要把她收了。

“放我回去,我夫君還在家中等我。”

“我可以給他一大筆銀子,足夠他另娶。”梁少州道。他已經派人打聽過,這女子家中确有過一個青年男子,只常年不在家,應是在外謀生。

“放我回去,我不願跟着你!”

梁少州道:“絕無可能,此事不用再提。”

嘉卉試着同他再講一回道理:“我不過一個鄉野婦人,配不上你這個王爺的兒子。而且我嫁過人,要是傳出去,你和你爹的名聲也不好聽。”

“我不在意。”

又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我夫家姓衛,你要叫就叫我衛夫人好了。”嘉卉淡淡道。

梁少州不怒反笑,道:“你若實在不願意告訴我,我往後還是喚你妹妹。”

她輕笑一聲,道:“随世子的高興吧。反正,你不放我走,我也只能被你關着。”

“說得這般可憐,”梁少州想撫摸她粉白的臉頰,被她避開,“以後你只要乖乖的,不再胡鬧,我會準你在園中随意行走。”

原來他這兩日不來,是要特意晾着她,好讓她懂事順從。嘉卉開口道:“我要再見我夫君一面。”

“不行。”

毫不猶豫的态度。嘉卉又提要求:“那你要讓我當世子妃。”

梁少州驚訝地瞥她一眼,心道果然和記憶中那個得體莊靜的嘉卉妹妹,不是一個人。他道:“不行。世子妃是縣主之女,是我連着枝的表妹,從無過錯,我怎能休棄了她。”

嘉卉本就是故意問的,他要是真答應了她反而不知如何應對了。她思緒一轉,問:“那你有幾處別院,裏面是不是都關着一個美人?”

“別院裏只有你,王府裏除了世子妃,我房裏還有四個妾室。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們來這裏打攪你。”梁少州也想将她帶回去,但她長了張和周嘉卉一模一樣的臉,又嫁過人,父王母妃定然不會同意。

“你要我無名無分地跟着你?”

他簡直要被她忽冷忽熱的态度和一疊聲的提問弄糊塗了,盯了她未施粉黛的臉片刻,道:“你現在是肯了?”

“我不肯,那就只有死了。”嘉卉淡淡道,又目光凜凜地盯着梁少州,“我絕不會就這樣跟了你。你要是真心納我,就帶我回江南王府,至少給我一個妾室的名分。”

一時半會兒,梁少州是想不到法子将她光明正大帶回王府的。

被他父王知道他還記挂着一個“罪臣之女”,嘉卉心內冷笑,他沒這種膽量。

本朝的江南王并不世襲,而是由歷代皇帝指派自己信任的親兄弟或是兒子來鎮守。這任江南王立下不世之功,統帥鎮海軍二十年,守護海域安寧,才有了這個得之不易的爵位後襲一代。

王妃無子,江南王的各個兒子都有機會。梁少州不會輕易去做有可能惹怒他父王的事。

許久,梁少州道:“好,你先在這裏安心住着,我會将你帶回王府。”

“那這些時日,你不準碰我。”嘉卉不意他竟會答應,些許錯愕,又飛快提了要求。

屋內一陣沉默,嘉卉面色冷淡凜冽,實則緊張得背後開始出汗。她只能寄希望于梁少州并不急色,也願意守禮。

“那就看你聽不聽話了。”梁少州思索片刻,笑道。

這個女子性格和嘉卉妹妹截然不同,簡單率性,貪圖名利,卻也有幾分意思。

嘉卉沒得到肯定的承諾,咬了咬唇,腦中思索着,道:“我不喜歡你給我派來的婢女,那個媽媽還要來脫我的衣裳。”

“好,都換了。”

她繼續理直氣壯道:“我夫君不會說話,我和他之間都是打手語的。我習慣了,你去給我尋一個會比劃手語的婢女來。”

梁少州被氣笑了,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怎麽,這樁小事你都不能答應我嗎?”嘉卉擡眼看他,眨眨眼睛,“你方才就只應了我一樁事。”

算了,和這個頭腦空空的小女子計較什麽。梁少州看着她含着委屈的眉眼,道:“行,就依你。”

她立即道:“那就多謝你了。”

衛歧他們知道她被劫走,定然會關注城中的人牙子近日有無販賣過妙齡女子。會比劃手語的婢女不多見,怕是王府裏也挑不出來。梁少州若真心為她尋找,免不了吩咐人去找牙婆來問。

一來二去,要是這個消息能傳到衛歧的耳朵裏就好了。

她在杏花村的時候,故意說他是啞巴。

他要是知道了,一定能想到她!她信他們二人之間的默契。

梁少州問:“你還有什麽想要的?”

“想要你放我走,可你不會肯啊。”嘉卉道,“我現在就想換身衣裳,好好沐浴一回。”

他搖了搖床榻前的鈴铛,很快就有四名婢女走了進來。

“給夫人準備沐浴。”

嘉卉跟着幾人去了,熱水是一直備着的。她不知幾人能否看出她并未真正成婚過,推說不習慣有人伺候,把四個婢女都趕出了浴房。

發髻是婢女給她梳的,梳了個精巧的百合髻,簪金飾玉。嘉卉回到內室,她沐浴梳妝許久,梁少州竟然還在,看到她出來,贊了一聲:“不錯。”

她問:“你怎麽還在這裏?你沒有公務嗎?”

婢女朝她使眼色,示意她這樣說話實在是太無禮了。梁少州揮手讓她們都退下,才回答她:“我今日無事,有一整天的功夫可以陪你。”

他一個江南王世子,居然這般清閑。嘉卉道:“我知道你爹是管水軍的,你不用去幫忙?”

“妹妹是對水軍裏的事務感興趣,還是想打發我走人?”梁少州眸色微沉,看着嘉卉。

嘉卉頓時一臉莫名其妙,道:“我就随便問問。”

又添上一句:“你要是想講故事就講好了。”

梁少州看着她好一會兒,笑了一下。嘉卉神色不改,也不知梁少州知不知他父親做的事。

她已經想明白衛歧的意思。江南王想奪李胤兵權,買兇害人。此事不知怎麽被她父親知道了,引來一個謀反大罪。

還有他母親,嘉卉猜測中的溪女娘娘。一個王府妾室,本該深居內宅,怎會有信徒替她做起和拐賣毫無二致的事情?

當然,這些都還是僅僅是她的猜測。嘉卉還沒琢磨明白,溪女究竟是個什麽意圖。

她不信神佛,自然也不信那個溪女要的供奉和俗世事務無關。

嘉卉掃一眼含笑的梁少州。若她猜測屬實,那他身為二人的兒子,又是王爵繼承人,雖說看起來溫潤如玉,但她已經知了此人無恥的一面。

難道他真會什麽都不知道?

世子看着眼前女子微微閃動的眼神,問:“你又在想什麽?”

嘉卉不知該回什麽,沒做聲。她能感覺到梁少州的視線黏在她臉上,莫非是乍然提起水軍,引他生了疑惑?她問的語氣分明很随意......

“你不說話安靜時的模樣,當真和我一位故人像極了。”

原來是在打量這個,嘉卉立即就開了口:“我聽世子妃說了,你曾經有個意中人,但她死了。”

她望着桌案上一套白瓷茶具,操着好奇的口吻:“你看中的女人還會死啊?”

梁少州皺起眉頭,道:“世子妃和你說這個做什麽?”

“這你要問她去,”嘉卉裝作恍然大悟的模樣,“難道是世子妃容不下她,把她殺了?”

“胡說八道什麽!”梁少州沉下臉,訓斥道。

嘉卉心內哂笑,眨眼咬唇,道:“好了,是我胡說八道,我之後不會不聽話的。”

聽她示弱,梁少州緩和了神色,片刻後解釋道:“她家裏犯了事,全家都沒了。”

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嘉卉不鹹不淡道:“你是世子,不能救她?”

“你不用多想,你和她雖然長得很像,但性格截然不同。”

嘉卉瞥他一眼,道t:“我能多想什麽,好奇問問而已。”

她沒有再說什麽,免得惹了懷疑。梁少州嘴上說得好聽,真要發現她就是真正的周氏女,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一時間,屋內無人說話。嘉卉唇邊含笑,她如今被關在別院中。廊下那一排護衛,就連服侍的婢女都有四名,想自己走出去是絕無可能的。只能等人來找她。或者是過幾日讨好了梁少州,求他帶她出門游玩,再伺機逃跑。

可一想到還要對着他說軟話,嘉卉握緊了茶盞。

“定國公周氏,你聽說過嗎?”梁少州許久沒有和人好生提起周嘉卉了,見到和她一模一樣的臉,心頭竟然湧上一種訴說的沖動。

嘉卉蹙起眉頭,想了片刻,才緩緩道:“就是想謀反那家?”

“是,連你也知道周家犯的事,我又能如何?當時罪人周守仁在我父親的宴會上,有人提議以春為名作詩,周守仁吟誦了一首反詩,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我又能如何呢?”

她低頭玩着适才婢女給她戴上的赤金嵌紅寶石镯子,随意問道:“你也在?”

“我在。謀反是大罪,我要怎麽救她......”其實也是求過情的,只是父王一旦定了的主意,不會再改。

梁少州回憶道:“其實周守仁一開始是推辭了,說女兒管到他頭上了,只準他在家裏作詩。要是被女兒知道,又要不理他了。”

當日之事,實在是印象太過于深刻,以至于他連嘉卉父親說過的話都還記得。當時滿堂大笑,打趣他這個定國公雖不懼內,卻是怕女兒的管束。

父親是明白了她說的話,嘉卉嘴唇微微顫抖,沒有哭,淡淡道:“那怎麽又寫了?”

“醉後去更衣回來,說是路上得了一首好詩。”梁少州搖搖頭,依他來看,雖勉強讀得通,卻也遠遠稱不上好詩。

何況,還有一句,燕歸江南。

假使周守仁沒有酒後糊塗,他如今的世子妃定然就是嘉卉妹妹。而不是只能對着一個和她生得像的粗鄙婦人,回憶舊事。

嘉卉怔了一怔,只覺全身血液湧到腦中,讓她一時難以呼吸。

她最知道父親的詩才,尋常寫個兩句都要耗費許久的功夫,偏偏樂此不疲。她也聽母親說過,父親去參加詩會,往往都是最後一個才吟誦出來的。

更衣才多久的功夫。

路上得了一首好詩......她心中默念了一回,莫非是路上遇見了誰,稱自己願意替他做上一首?父親會接受旁人為他代寫嗎?

也算是路上得來的。

仔細一想,那詩前兩句的水準倒是比父親平時的詩才要好一些。

“你怎麽不說話了?”梁少州朝她伸過手來,嘉卉下意識地拍掉了。

她看了一眼被她拍掉的手,又看向他眯起的眼睛。

“你不是說,你會聽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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