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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溫樂京!”蘇沐瑤震驚得目瞪口呆,慌忙從床榻上坐了起來:“你怎麽來了?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溫樂京眨巴了一下一雙帶笑的桃花眼,旋而便納悶道:“咦?難不成,你這宿醉還沒醒?”說罷,她的玉手一擡,撫在了蘇沐瑤的額頭上。

頃刻間,蘇沐瑤已從床榻上翻身而起,身子輕盈,毫無半分病痛之态。

她一把抱住了溫樂京,開心地喜極而泣,剛準備想要對眼前人訴說一番,可兩人擁抱時的暖熱觸感,一下子讓蘇沐瑤徹底清醒了過來。

不對!

蘇沐瑤驀地松開了溫樂京,仔仔細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個真實的人,她瞬間驚得頭皮發麻。

不對!

溫樂京在自己和溫衍大婚後的三個月,便被和親送去了匈奴大漠。閨中時,蘇沐瑤和溫樂京本就是手帕交,她嫁去匈奴那邊時,蘇沐瑤還難過地想,從此以後再見一面還不知要等個十年八年的。

誰曾想,溫樂京這麽一去,便是天人永隔。

她與匈奴王成婚後沒多久,匈奴人便送來了棺椁和戰書,說是大周送了個病秧子去和親,成婚還不到一個月便死了,沒有誠意!

蘇沐瑤當時得了消息,只覺得五雷轟頂。那會兒她心頭的痛苦和震撼,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那現在眼前的溫樂京,又是怎麽一回事?

念及此,蘇沐瑤瞬間頭皮發麻,一股寒意從頭到腳穿過,涼透了身心。

溫樂京卻如往常一般,粉嫩飽滿的臉頰,一雙桃花眼永遠是帶着暖暖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鮮嫩多汁的水蜜桃似的。

她這會兒歪着頭,笑看着蘇沐瑤,道:“原來,你還沒酒醒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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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的聲音,兩人雙手交握時的溫暖觸感,都讓蘇沐瑤覺得,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而非夢境。

再一瞧自己,竟是從床榻上自行下了地。身子輕盈舒展,毫無半分疼痛之态。

要知道,一個月前,太醫才搖頭嘆息,說她的大限将近,恐怕往後若是無人攙扶,是根本不可能下得了床了。

可自己這會兒不僅身子狀态恢複尋常,而且,眼前已故的友人又出現了,她甚至還說自己醉了酒……

這時,蘇沐瑤方才回眸望向自己身處的這間屋子。

這不是東宮偏殿,也非正殿。

更不是她在蘇府中的閨房。

這個房間……好像是一年前,秋獵場外的皇家行宮裏的一宇小殿。

“樂京,你剛才好像說……千水潭?”蘇沐瑤尋着記憶,求證道。

她是記得千水潭的。

這酒要比尋常酒水烈上幾分。是某個将軍為了去年皇家秋獵一事,特意拿出家中珍貴的百年私釀,來獻給皇上的。

皇上當時開心之下,便賞給在場的所有來秋獵的人同飲。千水潭只有那麽一小壇,每人喝不了幾盞,便沒了。

這會兒,眼前活生生的溫樂京又提及了這個事,再結合這屋子內的所有擺設,當下便讓蘇沐瑤明白了一切。

原來,尋常為了打發時間瞧來的話本子裏所言的重生,竟然是真的!

只可惜,重生在指婚前的那場秋獵。

若是重生在及笄那年,沒準還能挽回爹娘的性命。

好在,指婚只不過是三年前皇上口頭的一句,還沒有正式下達诏書。

一年前,也正是這場秋獵,蘇沐瑤與衆男兒比拼,于草場上追捕一頭雄鹿。誰曾想,她一襲紅裝英姿,從衆多少年兵将,年輕的王公貴戚之中,脫穎而出,拔得頭籌。

一時間,引來衆人嘩然,紛紛對太子溫衍羨慕不已。

那會兒,也正是在所有人驚豔的目光中,溫衍牽着蘇沐瑤的手,拖着那頭贏得的雄鹿,走向了皇上。

因而獲得了皇上和衆兵将們的喝彩,以及封賞。

當然,賞賜不是別的,正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公布了蘇沐瑤太子妃這一身份之事。并且,當下就讓随行而來的大學士起草诏書,秋獵之後,便對天下公布了。

回憶起那會兒的情形,蘇沐瑤猛然想到,當溫衍牽着她走向皇上的時候,剛剛從塞外回來的杜予添就站在隊列的一旁。

彼時,蘇沐瑤覺得,她與杜予添兩人之間并無更多的兒女情長,杜予添對自己也沒有更多的情意。而她也用三年的時間收拾好了自己對杜予添的所有小心情,當時,便沒有在意更多。

可現在細細想來……

她的心頭忽而刺痛了一下。

原以為收拾好了的心情,卻在溫衍當着杜予添的面,親口告訴自己木魚真相的時候,所有掩藏在她心底的情誼,頃刻間複蘇了出來。

“怎麽啦?難不成,你還想再喝一口?”溫樂京牽着她的手,說:“咱們沐瑤既然真這般嘴饞,那就讓我皇兄再去問問看,這千水潭去北部能否尋來。”

蘇沐瑤趕緊攔住了她,雖是重回秋獵時節,可她與溫樂京之間,卻是隔着陰陽相隔,天人永訣。

這會兒,她拉着溫樂京的手,開心道:“想來,我剛才應是宿醉還沒回過神兒。樂京,你好好讓我瞧瞧……”

溫樂京甜甜一笑,道:“再怎麽瞧,我還不是那個老樣子的麽?沐瑤,你趕緊換身衣裳,父皇這會兒在獵場外迎軍,馬上杜予添就要率領衆兵将回來了。父皇讓我們也一起去!”

蘇沐瑤想起來了。

當年,杜予添送給自己那個木魚之後,便回了邊塞骠騎兵營,這麽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之後,他再次回來,便是在這次的秋獵場上。

那會兒,她因收拾好了對他的所有情愫,全部身心都在準備大婚事宜,因此,他回來後的迎軍裏,為了避嫌,她沒有去。

但是,這一次,她要去!

她不僅要去,而且還要打扮得明豔動人。

畢竟現在,他沒有成婚,她也沒有皇上的正式指婚。

也許一切,還皆有可能。

至于前世她寫了那封求救信,而杜予添并沒有回應這件事,蘇沐瑤并不怪他。

她理解他。

自己當時已是太子妃的身份,去向他來求助,若是被旁人發現了去,對t兩人都是死罪。

她自個兒命不久矣也就罷了,可杜予添還有大好的未來……

想到這兒,不知怎的,蘇沐瑤忽而又想起了那個荒唐的夢境裏,杜予添成了叛軍頭子,親手弑君的畫面……

正在對鏡描紅妝的她,忽而玉指一抖,心慌了須臾。

當蘇沐瑤妝扮好一切,跟溫樂京一起到達獵場外時,着實引來身邊人的紛紛側目。

蘇沐瑤知道衆人心底對自己的驚豔,她非常明白自己有着足以豔壓群芳的姿色。再配上精致明豔的妝容,她每一次出現在衆人眼中,所收獲的徹徹底底的驚訝,已經讓她習以為常了。這是她的驕傲,也養成了她的尊嚴。

為了這份尊嚴,她在旁人眼裏向來都是禮儀得體,端莊優雅,絕不讓自己的言行舉止與自己的姿色偏頗了半分。

也正是因此,當前世溫衍開始對她忽視,将所有的重心全部投到尤雪絨身上,并無視塔城大火的真相時,蘇沐瑤也從未因此暴跳如雷,失了端莊。而是将所有的痛苦全部壓藏在心底。

也壓上了自己的命。

細細想來,蘇沐瑤在外人面前只有一次失了端莊。

那便是在塔城,被燒毀的自家新宅院門口,她哭得撕心裂肺,卻被杜予添看到的那一次。

……

這會兒,衆人豔羨的目光将蘇沐瑤的周身瞧了個透徹後,卻又将所有的目光,再度落到太子溫衍的身上。

這會兒,溫衍本是站在皇上身邊,等待回城的大軍。卻在見到蘇沐瑤到來時,他低聲對皇上說了句什麽,便轉而走向了她。

回想前世,蘇沐瑤因沒了家人,自溫衍對她動情告白之後,她所有的心思都牽挂在溫衍的身上。每次溫衍抛下衆人走向她的時候,她甚感滿足。

原先有多滿足,大婚之後就有多失望。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蘇沐瑤的眸光看向溫衍,她怔了一怔。

這會兒的溫衍依舊是如往常一般。他清朗立樹,面如冠玉,一身月白直裰将他的身姿襯得挺拔有型。他步履沉穩,行事持重。腰間的一塊巴掌大的白玉龍,将他的身形比例襯得極為完美。

他就像是一棵萬年不變的青松,挺拔地立定在衆人之中。也許是身形比旁人要高出些許,那深秋的日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仿若天人一般。

若是前世的蘇沐瑤,已然滿足地移不開雙眼。

但是現在……

當溫衍踏着穩重的步伐走到她面前時,蘇沐瑤将眸光偏移了開來,半句話也沒說,更沒有行禮。而是繞過了他,直接走了過去。

溫衍愣了一愣,還不待他遲疑半分,便聽見周圍的群臣們騷動了起來:“大軍來了!!!”

蘇沐瑤對皇上行禮之後,便聽見身邊人口中的震撼聲。

她按捺住心頭的驚喜和慌亂,擡眸向着場外望去,卻見在那遼闊的獵場外,烏壓壓的大軍,高舉着得勝的戰旗,由一人引領,向着他們所在的方向策馬奔來。

由于衆人所站的方位,是獵場內寬敞的高地。他們站在高處向着大軍望去,磅礴的氣勢一覽無餘。

蘇沐瑤的目光就這麽緊緊地盯着大軍最前方的一人,杜予添,看着他身着玄色铠甲,于深秋溫暖日光中,身披千裏風塵,馬鞭随風舞動,疾馳而來。

蘇沐瑤的心尖兒,忽然慌亂地撥弄了一番。她看上去雖是面色如常,可卻在暗處緊張地攪着手中的帕子。

她忽而擔心,自己的口脂是不是豔麗了點,今兒穿的襦裙是不是太過素雅了些。

正當蘇沐瑤努力壓藏着心底的慌亂時,突然,在她的身側伸過來一只大手,将她那雙攪動帕子的手,給緊緊地捏進了手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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